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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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了。
这是曲彦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之后他就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魔王都变化了许多。”平夜君看着倒在地上的曲彦，眼神淡淡，竟是毫无触动，“曲彦，曲彦鸠……如果你是阿鸠，那么——他是谁？”
在他控制身体的时候，凰歌是完全陷入沉睡的状态。这位年少成名的平夜君也并没有让她醒来，将身体控制权交由她的意思。即使现在这具身体对他的排斥反应尤其严重，气海里甚至开始横冲直撞着那混乱的气，五脏六腑充斥着让人痛苦欲绝的疼痛。
然而他仍是一副无喜无悲的模样。
大概就算他不想，但如果长久拘束凰歌的话，这具身体也会因为反噬而废掉，甚至可能爆体而亡。
方才也是，明明刚照面那一个瞬息之间他就可以拿下曲彦，身体却在那一刻骤然僵硬住，不能动弹半分，这才拖了一会。
低头看了看手，这只手白皙纤长，除了薄薄的一层因为练剑而产生的茧，没有其他印记了，没有伤口，没有鲜血，没有疤痕，没有咒印，整只手的骨骼清晰分明，没有断指重生的痕迹，手指甲也透着淡淡的粉红，是非常健康的颜色。
真是久违。这个魔界。
平夜君半眯着眼，将曲彦随手提起来，扔到那群山茶花从中，灌木长得非常茂密，但边缘还是有非常柔软的草坪。
熟稔地走到另一个如果曲彦醒着一定能知道这又是曲家的一大禁地的别院。
原本笼罩着院子，已经显形得凡人的肉眼都可以看见的绯红结界，在他的手指触碰间倏然撕裂开一个裂缝，刚好足够他的进入。
院子已经积灰很久。离开时二丈高的榕树已经长到了参天的程度。但是如果不解开结界的话，外界是完全看不出来的。那三棵大榕树多年无人管理，枝枝叶叶肆意乱长，竟交织在一起，将整个院子围了起来。它们的根也崛地而起，露出地面，相互交织。
竟有种让平夜君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无人的山中森林似的。
好在这些榕树还有分寸，没有把院子给他挤掉。平夜君轻咳两声，自从踏入这个院子，心脏处传来的抽搐和挤压的疼痛感似乎也少了很多。
“我回来了。”
平夜君眨了眨眼，似乎好像真的这么说就能回到从前。
【素音城素家】
“素然呢？”素梓态度很平淡地处理着双亲的丧礼，“还没回来么？”
“回大公子，二公子他……”
“走了也好。”素梓讽刺般地笑，“他平日里最黏母亲了，今日若是看见了，说不定会气得发狂。他若是犯了这等疯病，我可是拦不住的。”
一日之间失去双亲，素梓悲痛得已经神经麻木，一时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情绪来示人，脑子里乱得很。素然一向比他冷静，若是他在，或许能比自己更加冷静，处理得更加好。他知道，却不愿承认。他想看到素然失控的样子，这样就能显得自己不这么幼稚，感情不这么泛滥而出。
“驻守在城里的魔族又派人过来查看情况，说是来拜访，这？”
素梓歪了歪头，整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死寂般的平静：“让他们过来。”
“这会不会妨碍到什么……”“不用担心，”素梓眼珠子转动两下，“道修也好，魔修也罢，魔族也好，都好。父亲的死在他们眼里是不值得的，他们可以随意进出，最后这个结界困住的只有我们自己。如此，他们肯定是轻视死我们了，事情发生了，第一个反应不过是过来故作关心地看看，想着之后怎么逗弄就是。有我，放心吧。”
明明知道，说出口的时候素梓还是不自觉地心里发颤。这么一想当初劝那女孩早早离开的时候，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在对方眼里一样可笑？因为根本没必要，对手太强大，所以只是父亲白白牺牲而已。
管家还欲说些什么，素梓又说：“至少那位魔族王子说了对素音城没兴趣。正面冲突是不会有的。”现在的素梓有些冷静得可怕。在之前别人提及魔族对素音城无意时，他的反应是不相信，质疑，现在则是借此竖起保护自己高墙。
“大公子这样并非是成熟了，虽说也确是长大了，可属下却总觉得，您不过是在强撑。而且您未免想得太多太严重了……”管家叹了口气，“失礼了，属下这就先行告退了。”
素梓木然地点点头，继续投身丧礼的准备工作。
即便这城灭了，荒芜了，城民都逃光，父母的葬礼还是要准备得轰轰烈烈的。最好一如，当初母亲出嫁时的十里红妆那般庄重。红白事是不能比的，可其隆重程度是可以对照的。
一直隐身于房梁上，半倚着梁柱，旁听他们对话的王玖禾默然，有些恍惚地啊了一声。极轻极轻，并没有让底下的素梓听见。
他或许是想家了。
可是……王玖禾有家么？王玖禾的家……在哪里呢？
他敛了敛眼瞳里的怅然，神色漠然地翻身离开，没有惊动素梓。
接下来素家只会见到沈清迟派过来查探消息的青叶，而王玖禾，会直接回到沈清迟身边。他有个问题要向沈清迟确认。
他想，他是有那么一点点想见白凰的。虽然上一次她让他的情绪有点小小的失控，可是比起这个不值一提的事，对方能让他安心，这个更加重要。
白凰不在，沈清迟也勉强可以凑个数。到底是一起认识这么多年的家伙，没道理厚此鄙薄。只要他嘴不贱不笑他。
但是！
沈清迟是那种见到别人落难悲伤之际，不雪上加霜的人么！
他不是！
“啧啧。”沈清迟冷笑着踹向王玖禾，“二丫，我让你去跟着青叶去玩，你怎么就把我的好助手一个人扔在那里了呢？还这里瞎几把伤心，我都没伤心自己现在一个孤家寡人被扔在这里可怜兮兮的，你就那里顾影自怜，独自哀伤啦？”
“玩”？这个人果真好恶劣。人家葬礼还没办，尸骨还未寒，就这么一副刻薄样子说这样的话。
王玖禾没心情和他插科打诨，侧身躲过，只说道：“你这脾气真是日渐增长啊！”
“怎么，你心软了？”沈清迟有些嘲讽，“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如果你想——明天会有大把多人可怜你你信不信？还是说……你联想到什么了？”
王玖禾不说话，沈清迟却像吃了火药一样的：“可他们有什么好可怜的，你又有什么好心软的。修仙这么多年，别告诉我你还想装纯洁少年啊，烧杀抢掠，弱肉强食，哪一天修仙界不在重复发生着这些事？你甚至都与参与过不少，现在来感叹是不是太晚了些。嘛……还是想到家人了？”
王玖禾沉默地掰了掰手指：“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首先我还得是这个无聊的物种。”沈清迟冷冷地凝视他，“况且即便是真的狗，其嘴里也确实吐不出象牙。这比喻实在坏透了，一点都不现实。”
沈清迟一直没忘的，别人死了还有人替他们收尸，可是他若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被送去世俗界的时候，他是以假死离开，魔界的平民都以为他死了，王宫里昔日与他交好的人也这么以为，他们相信得彻底，甚至事后不愿提起他。更可笑的是，长老会还替他留了一个相貌与他别无二致的尸体。
最后的结果是，那具尸体腐烂在原来的地方，没有人去动弹，没有人去理会。即便知道他死了，所有人也都无动于衷。
现在想起来简直尤为讽刺。
他见不得王玖禾提这个话题。别说是王玖禾，就算是白凰亲自来了，这个问题上他也不打算迁就。
本来就没打算从这位大少爷身上体会到什么同伴之间的关爱之情，但经他这么一说，王玖禾隐隐有些想杀人。明明这些年和沈清迟一起在上玄宗，他对沈清迟的排斥和厌恶渐渐都低了下来，甚至他强迫自己容忍沈清迟的失礼，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容忍性，让他对自己的情绪掌控得更好。
……怎么，如今只是因为他不起眼的一句话，又开始躁动起来？
“素梓经此一事倒是打起精神来了，素然昨日便已经御剑离去。”王玖禾垂眸，“素常用命设下的结界被外人肆意进出，他的儿子也不例外地放肆。也不知道是该可怜他还是该同情他。”
把这些话说出来之后，王玖禾发现沈清迟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可怕。以至于他心中的暴戾和杀意渐渐也迎合着那眼神疯长起来。
哦，这双眼睛，这个姓氏……他该死！他该死啊！他该死……王玖禾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尽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
“你没有点别的发现？”沈清迟挑眉，有点不耐烦，“无聊的复述，路边随意拉一个人来说得都和你一样的侦查结果是没有意义的。”
王玖禾沉默了几秒：“啊，是这样？”他忽然道，“难道你就觉得我会一直忍让你以这样愚蠢而又粗鲁的态度同我说话？”
这么说着的王玖禾，甚至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充斥在浑身的暖和力量都隐隐附在身体表面，似是只要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所以呢？你想同我一战么？”沈清迟说，“对象是你的话，我是会尽全力的。”
这个人真是欠收拾啊……
渐渐失去身体掌控权，被叫嚣着不知名恶意的意识夺取身体的王玖禾最后的想法是这样的。
……
醒来之后的王玖禾很懵逼。
因为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沈清迟笑吟吟，似乎心情很好的脸。
“哎，你醒了。”沈清迟笑着说，“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呢？”
王玖禾镇定地说：“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怎么不看看自己的脸。”
这位长得快和桃夭一样昳丽的暴脾气大兄弟现在正顶着一个熊猫眼同他对话，而且这果断他似乎伤得很惨的样子，一身好好的衣服四分之三都沾满了血迹。
“你没有中邪吧？”他犹豫地问。
沈清迟收起笑容：“当然没有。”还不待王玖禾说些什么，他便抢着说，“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一日的时间，你能躲多远躲多远，不要让我看见你，等我去找你，怎么样？”
王玖禾表示自己不想玩这个无聊的游戏。
“你可以不躲。”沈清迟没有讽刺他了，“那样我动手会更方便。”
“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清迟的状态很奇怪。
“你不必知道。”
“哎！你不说我就不躲，我非得要知道。”
“我说了。”沈清迟冷冷地重复，“你不必知道。”
他这副轻视的样子把王玖禾惹毛了，二丫也是有手段有背景的人，二丫为什么要一直忍让他！正打算用搜魂的时候，沈清迟说话了。
“我们在这里……”他沉吟，“呆得也够久了。”桃夭早就走了，在王玖禾玩失踪的第二天。不知道是不是追着白凰的脚步。
王玖禾问：“你只是想走？”
“魔界挺好玩的。”笑着眯眯眼，沈清迟的情绪恢复了之前的捉摸不定，“长老会也挺好玩的。我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给他们使绊子了，现在想着还有点怀念。”
他的笑容明媚，把一张昳丽迷人的脸的风姿展现得非常透彻，但却并不显得稚气。笑眼弯弯像是偷到了别人心爱糖果的小怪偷。
王玖禾却皱眉。他隐约觉得沈清迟这般愉悦，绝不是单单因为他口中的能给长老会使绊子。或许还有些别的隐情。
“不高兴么？”沈清迟敛起笑意，“你可以不用跟着过来。”
碍事。
这两个字沈清迟没有说出口，但他闪着冷光的眼瞳已经告诉王玖禾这个意思。
“待在素音城这么久不像是你的作风……”毕竟很久以前在他眼中这个地方就已经没用了，但他却仍然在这里等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如今他又急着要走，还说什么要自己躲着他……傻子才会相信沈清迟说的碍事这个解释是正解，他觉得沈清迟是喜怒无常的疯子还没有远离他呢。
或许，他只是在这里已经找到了什么事情的答案。
沈清迟但笑不语。
这个人还真是，有够喜怒无常的啊。王玖禾认命地准备离开这里。
凝望着他离去背影的沈清迟眨了眨眼，垂眸，隐于袖摆下的右手把弄着一块玉佩，那玉佩上昭然写着一个“苏”字。
猝然将其拧碎之后，沈清迟轻叹一声：“是时候了。”
没道理，在那么明显的答案下，他还惦记着那可笑的同窗之谊。他不需要这种东西。
王玖禾。
抱歉啊。
我给过你逃走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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