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吟》小铃铛儿

9、变数

　　几日过去了，落葵并未见半夏来寻君迁，心里不觉安慰许多，虽这安慰对君迁来说残酷了些，可落葵实在是对半夏喜欢不起来。
　　因着那日的事情搅了君迁在后厨帮工的活计，落葵近日又回到了萝卜、青菜的清苦日子，而君迁更是日日早出夜归，想来是去寻找新的活计了。落葵不觉心下感动，更是下定决心，不能让这么好的君迁落入半夏之手。
　　时间的车轮又向前推进了几日，君迁依旧早出晚归，而落葵也依旧是萝卜青菜，这让落葵不觉心下疑惑，就算君迁只是一届文弱书生，也不至于如此之久都寻不到活计罢，难道说上次后厨那事传了出去，影响太坏，断送了君迁的职业生涯？落葵不免一阵焦躁内疚。
　　就在落葵心里盘算着如何帮助君迁时，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叮当入屋，半夏巧言笑兮的站在离自己不远处，与身旁的君迁十指紧握甚是亲密，落葵当即愣在了原地，想是自己的本体脑袋太小，脑容量不够吧，落葵竟迟迟未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小狐狸，快看，我们给你带好吃的了，真不好意思，这几日委屈你了，幸得半夏一直惦记着你，今日才寻了个机会给你带好吃的来了。”君迁意欲上前搂住落葵，落葵却条件反射般慌忙跳开，小脑袋瓜终于将眼前的事情反应清楚了。
　　“定是你亏待了小狐狸，让她生气了，我来吧。”半夏嗔怪的拿胳膊肘拐了一下君迁，一手接过美食，一手牵着裙子，走到落葵身边不远处蹲下。
　　“小狐狸，快看姐姐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我已经责备过君迁了，我们以后天天给你弄好吃的可好？别生气了，快来吃吧。”
　　落葵一脸不屑的盯着半夏，谁要当你妹妹啊，为了和君迁攀关系都开始认起亲戚来了。落葵又往远处挪了一小步，因为半夏手中的肉实在是太香了，她怕自己把持不住没受住这诱惑，可又舍不得离太远，只得象征性的挪了挪，以表明自己的立场。
　　没成想半夏似看透了自己般，将手上的食物又往前递了递。落葵实在是太饿了，几天的青菜萝卜都让她面呈菜色，实在是再没力气来招架这肉衣炮弹的攻击了，爪子便从了胃的支配，越过大脑伸向了半夏递上前来的诱惑。
　　“看吧，我就说小狐狸和我很亲吧。”半夏站起身来洋洋得意的向君迁炫耀着，君迁宠溺的摸了摸半夏的脑袋，一脸深情的看着半夏。
　　看着在自己眼前眉来眼去的两人，落葵觉得嘴里的食物都变了味道，塞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
　　“诶，小狐狸，你怎么不吃了，做的不合你胃口吗？”见落葵有异，半夏关切的蹲下来伸手想要去抱住落葵。
　　落葵本就心里不爽，见到半夏伸出的双手，更是想都没想一爪子挠了上去，霎时几条鲜红的血痕在半夏的手臂上触目惊心。
　　“你干嘛！”君迁见落葵居然挠了半夏，不觉气血上涌，冲上前去，一脚将落葵踢开了去。
　　“半夏你没事吧？”君迁心疼的拉过半夏的小手细细查看伤情。
　　“不碍事的，恐是小狐狸误以为我会伤了她。”
　　“那她也不能伤了你啊，你对她如此之好，果真是狡诈的物种，野性难驯。”
　　“我真不碍事，你还是去看看她吧，你刚刚那脚也太重了，别把她给踢坏了。”
　　“走，我先带你去敷些药，可别让这野物传染了脏东西给你。”
　　君迁搂着一步三回头的半夏出了房门。
　　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被踢到一旁的落葵仍旧痴痴的爬在角落里没有动弹，狡诈、野物、脏东西，君迁的每一个字都叮叮当当的敲在自己的心上。落葵只觉得有一只恼人的蜜蜂在大脑里嗡嗡乱飞，扰的脑袋似布满浆糊，根本无法思索，讨厌的蜜蜂又乘机落到自己的心尖尖上，使劲狠狠一蜇，落葵痛的浑身一激灵，肿大疼痛的心房堵的自己发不出任何声响，只有两行热泪顺流而下。
　　这一夜，君迁比往常回来的更晚了，落葵不似往常在床上摆着大字，而是小心翼翼的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她心下思忖自己在家对姥姥向来都是撒娇即可，可对君迁自己都如此认错做低小状了，他定会原谅了自己。
　　落葵一面趴着装睡，一面不动声色的悄悄打探着君迁的动静。君迁冷着一张脸一直自顾自的收拾着，就连余光都不曾向落葵投去半分。落葵装作翻身，悉悉索索的弄出很大的动静也未引起君迁丝毫注意，君迁和衣躺在床上，不久便鼻息均匀，像是睡着了。
　　这一夜的落葵睡意全无，瞪大了双眼趴在床边。那个将湿湿嗒嗒的自己从小船中提溜出来的谦谦君子，那个红着脸一心愧疚为自己准备蔬菜的白面书生，那个为了自己能吃上肉在后厨隐忍坚毅的君迁，随着阵阵呼吸，似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委屈、内疚、后悔、愤怒一直循环往复的在体内缠斗，迟迟分不出个胜负来，直到鸡叫声四起，落葵才寻的半丝睡意，疲累的眯上了眼睛。
　　可刚合眼不久，一阵打斗叫喊直惯耳膜，还未睁眼的落葵浑身一激灵便站起身来。好不容易睁开双眼，却见到两个家丁打扮的人正架着君迁往门外拖去。瞬息间落葵毛发直立，朝着一个家丁冲撞过去，家丁在毫无防备的大力冲撞中失了重心，跌倒在地。
　　另一个家丁见状，将君迁向后推出门去，顺手抄起木棍，对着落葵劈头盖脑一顿乱打，幸得落葵身姿矫健，左闪右躲的避过了大部分的闷棍，只有一些小小的擦伤。
　　“住手，你们别动她！”
　　君迁大声叫喊着又冲了进来，“还不快跑啊！”落葵在心里咆哮，恨的咬牙切齿，这个笨蛋，怎么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还不快进来按住他！”挥棒子的人冲门外喊道。
　　这时门外又扑上来几个家丁，将手脚乱晃的君迁制住，按在地上。看着在地上扑腾的君迁，落葵止不住的心痛，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在君迁的周围四下乱跳，一逮着机会就对着家丁狠狠撕咬，眼看禁锢住君迁的牵绊都要解决完时，一记闷棍正中落葵的脊梁，原本翻飞的落葵应声落地，溅起一团灰尘。
　　“小狐狸！”君迁挣扎的更厉害了，冲着落葵大叫。“我跟你们走，跟你们走，你们别动她，别动她！”
　　“哼哼，就是这畜生让你和二小姐搞到一起的，老爷吩咐过的，这狐狸也不能留，想来刮下皮来做衣裳也是极好的，没想到你俩感情到还挺好，正好一起捉去做个伴。”
　　那家丁挥了挥眼前的灰尘，伸出手去打算提起落葵，岂料落葵狠狠的咬在他的手臂上，那家丁痛的将落葵四下乱撞，可落葵就是不松口，一直死命的咬着，直到嘴角渗出鲜红的血珠。
　　“嘭”的一声，又一记闷棍狠狠的敲在了落葵的腰间，落葵吃痛惊呼出声，也松开了自己的牙齿，自己却被打出很远，不知撞在什么地方反弹到了地上。
　　“小狐狸，对不起，小狐狸......”落葵被血模糊了双眼，满目血红中见君迁狼狈的想要摆脱来人，向自己爬来。
　　“快，带他走！”
　　“那狐狸不管了吗？可老爷有吩咐......”
　　“不管了，就说没看到自己溜了，老爷是要活物，这样更交不了差。”
　　血泪模糊中，落葵见那群人生生将君迁拖了出去，他呜咽着一直对落葵重复着对不起。
　　君迁终于还是原谅了自己，此时的落葵感到从未有过的疲累，怕是昨晚没休息好，轻轻合上了渐渐模糊的双眼。
　　落葵睡的一点都不安稳，一会梦到自己被缺胳膊少腿的小虎追杀，一会梦到半夏恶狠狠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会梦到君迁不出声的辱骂着自己。落葵明知自己是在睡梦中，却生出一种生活不易之感，身心的疲累让她只想赶紧从这些梦境中挣脱出去，可越是想逃，她反而在梦境中越陷越深。
　　忽然落葵觉得自己身子有些轻飘飘的，她顿时紧张了起来，不会是自己已经死了吧，可是自己都还没出人头地，还没能嫁给京墨大伯呢。落葵奋力想要将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灵魂禁锢在体内。
　　这时一双大手轻轻的拂过落葵的身子，似要抚平她所有的紧张不安，一种异样的温暖从胸中腾起，莫名的信赖让落葵舒展了身躯，放松下来，那些恼人的梦境也随之而去。
　　看着怀中重新卸下戒备的落葵，京墨眉头紧蹙，那乱石之上衣衫褴褛、满面伤痕触目的白微又摇摇晃晃的出现在眼前，差一点，就差一点，落葵又重蹈了她母亲的覆辙。京墨拢了拢手，将落葵往自己胸前紧了紧。
　　京墨掐了一诀，一团透明将落葵包裹其中护住了落葵微弱的心脉。落葵舒适的咕噜了一声，刚刚还暗淡无光的皮毛重新恢复了些光彩。京墨挥手招来一片云朵，带着落葵向九重天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