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染卿》听雨闻格桑

221、爱了十六年，什么都没能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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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狼···阿尔法以后要交给你了···”
　　柳时镇突然一句话，让四个人再次沉默了，震惊的表情使他们不敢相信的瞪着柳时镇，而他们也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徐大荣一把抓住了他肩膀上的衣服：“什么意思？什么交给我？”
　　崔佑勤紧皱的眉目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他颤抖的放下双臂，紧张的看着两位之间一触即发的火花。
　　柳时镇微笑着，真诚的直面相依相托了五年的生死兄弟，眼中闪出了泪光：“谢了兄弟···”
　　“大哥你别闹了~~~”孔哲浩的头都快炸了。
　　“谢个屁！！”徐大荣低低的怒吼，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柳时镇的衣领，并死死地瞪着他：“你想当逃兵吗？想一走了之？想撇下这个烂摊子逍遥快活？告诉你想都别想！”
　　崔佑勤赶紧挡在了他们和橱窗的中间，避免墨子卿和尹明珠看到外面的一触即发：“你们两个小点声，这是大街上，想回去写报告呀！”
　　徐大荣来回瞪着柳时镇的双眼，在运了好几口气之后，终于松了手，烦躁的叼上烟，靠着栏杆看着脚下。
　　柳时镇一直在微笑，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表情有些悲伤：“子卿已经答应了总统先生，会留在韩国生活。我知道，她能这么做，是为了我的职业前途，可她并不喜欢生活在这里，更不适合长时间呆在同一个地方。你们以为现在她在笑，就真的开心吗？她很想逃，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只有将自己当成陌生人，她才能活下去···”
　　“那也不用···”任光南刚要开口就被崔佑勤一个手势打断。
　　柳时镇缓慢的看向身边的徐大荣：“她为我付出的已经太多了，这一生我都还不清，离开这里，带她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放下一切旧念···如果有一天她真心的笑了，那么脱下身上的军装，又有何不可呢？”
　　徐大荣夹着香烟的手指微微颤抖，在燃尽之前丢在地上，咬了咬后槽牙。
　　柳时镇转过身面对他，严肃的凄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也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每一种身份我都想做好，做到优秀，但到头来，终于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军队，让我收获了很多，我用忠诚来回报军队，是我的职责。”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爱人，笑了：“子卿···这世上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彼此，知道对方心里有多少道伤疤。她只剩我一个亲人，我也只有她一个，她可以用性命换取我的平安，难道我就不能吗···”
　　徐大荣终于将目光移动到柳时镇坚强微笑的脸上，微微叹了口气。他不是不了解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他又岂不知墨子卿心里那道如鸿沟般的深渊，唯有柳时镇才能温暖。他只是不舍，阿尔法完好无损的撑到今天实属不易，经历过整改、重组、死亡、绝望之后，他们每个人对分离都太过恐惧了。
　　这是一道难以抉择的选择题，与墨子卿相识的两年，他们欣赏她，敬佩她，也心疼她。都说世事无常的变化远没有人心变得快，可他们也真真看到了长情如柳时镇一样的人。他们之间，没有谁比谁付出的更多，牺牲的更大，他们只是太爱对方了，无关值不值得。
　　徐大荣松了一口气，终于笑了，手掌用力地拍在柳时镇的肩膀上。转过身面对马路，重新点上一根香烟，叼在嘴里，仰起头，眯缝着双眼看着天上飞走的小鸟。不一会儿，从叼着香烟的嘴里，哼唱起他们以为会一辈子唱着的歌···
　　“蓝天下，鲜花盛开的江山。繁荣的，新家园迎来曙光。你和我，将青春献给祖国。只为了，自由与和平。献出我的青春，献出我的生命···”
　　柳时镇攥紧颤抖的拳头，再次看向橱窗里的人，轻声说道：“不要告诉她，更不要告诉明珠。”
　　徐大荣的歌声停了，头依然仰着，叼着的香烟快要燃尽，眼神却在颤抖。
　　孔哲浩想要说什么，但是被任光南拦下了。
　　···
　　一周后，阿尔法回归部队，接受新的任命和授衔。同时尹明珠也结束休假，回归军区司令部。
　　尹明珠昨夜点灯到半夜，才算是完成了近期的述职报告，今日上午便要在大会上作总结报告。此刻她正打着哈欠，抱着述职报告和电脑前往会议室的路上，在拐过走廊进入另一通道时，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
　　“哎，听说了吗？柳少校这回的晋升算是吹了。”
　　“我看不只是吹了，司令官不气得大发雷霆才怪。”
　　“是啊~~平日里哪里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说他怎么就放弃了呢？”
　　“也难怪，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将近一年的时间，常人早就疯了，心里承受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你可就不知道了，这两位可是咱们军区出了名的‘疯子’，就没他们不敢干的事。甭管多难啃的骨头，只要是交给阿尔法特战队，就有九成胜算。你说的也不错，被囚将近一年的折磨，换做旁人怕是早就疯了，可这两位是谁呀，说他们承受不住，我还真是不信了~~”
　　“这么神？那为什么柳少校还会···”
　　“哎~~谁知道呢，不过确实可惜了，他可是我们整个军区的标杆。现在这种局面，怕是连将军都没想到吧···”
　　尹明珠越听越不对劲儿，抱着资料和电脑的双手不住地发抖。什么叫晋升算是吹了？什么叫放弃了？她迈步拐过走廊，来到二人身后：“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小兵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更是不知所措，双双举手敬礼：“长官好！”
　　尹明珠紧皱双眉来回看着二人，微微提高嗓门：“我问你们在说什么！”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似窜过一阵凉风。要知道在部队擅自议论长官的罪名可不小，二人心下不好，开始结巴。
　　“那个···没，没说什么。”
　　“对对对，我们···”
　　尹明珠气不打一处来，双眼一眯：“同样的话我什么时候重复过两次！我看你们是吃了豹子胆了吧！”
　　“不不不尹中尉，我们没有···”
　　尹明珠双眼闭了一下：“还不快说~~”
　　两个小兵立刻如临大敌：“就是···那个···听，听说，柳，柳少校他拒绝了晋升中校的命令，而且还···还递交了，那个，转业报告···”
　　尹明珠的脸色却渐渐煞白，双眼微睁，嘴巴微张，一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她只沉默了两秒钟，就将手里的文件和电脑塞到对面两个人手里，扭头就跑：“放我办公室！”
　　当他来到司令官办公室门口时，却又突然站住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掏出手机拨打电话：“为什么没有人接电话呀~~”低吼出这句话后，立刻反身向外跑去。
　　当正在熬粥的墨子卿被一阵战鼓似的敲门声吓得心跳漏拍后，手里刚盛起的一勺粥也随即洒落，皱着眉深呼一口气，转身去开门：“明珠？你怎么来了？”
　　尹明珠瞪着她喘了五秒钟的气，一把拉住她，大吼一声：“你电话怎么不开机呀！”
　　墨子卿眨了眨眼睛：“额~~~早上时镇走的时候怕我睡不好，帮我关掉了。”
　　尹明珠瞬间意识到，这有可能是柳时镇故意挖的坑：“我问你，前辈提交了转业报告，这事儿你知道吗？”
　　“什么？”这次轮到墨子卿瞪大双眼了：“你在说什么呀！他不是回部队接受晋升表彰的吗？”
　　尹明珠歪着嘴笑了一下：“果然啊~~这家伙是瞒着你的。没时间解释了，前辈今早拒绝了晋升命令，还递交了转业报告，你马上跟我走，也许还来得及！”
　　墨子卿的眼神开始慌乱，迟钝的摘下围裙，跑到厨房关了燃气，扯下衣架上的外套，风一阵的甩上了门···
　　柳时镇和徐大荣因在对敌过程中忍辱负重、坚定信念，始终没有对敌人有所屈服，更没有出卖祖国和军队，因此受到总统先生以及太白部队司令官尹吉俊中将的特别嘉奖。
　　柳时镇晋升为中校大队长，徐大荣更是被破格提拔为少校中队长，崔佑勤、任光南和孔哲浩三人，将不定时去往军校学习，接受为期一年的军官教育，以此为跳板，晋升军官职位。
　　原本是皆大欢喜的大结局，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徐大荣带着崔佑勤、任光南和孔哲浩，接过新的制服和肩章，面对尹将军立正站好，脸上好似慷慨赴死的悲壮勇士。而柳时镇的军装却安静的放在办公桌上，军帽上躺着那封转业报告，冰凉到了极点。
　　尹将军坐在办公桌后面，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封报告，久久没有说话。最终无力的松开了拳头：“想好了？”
　　柳时镇抬起目光：“是，长官。”
　　尹将军也抬起视线：“你的前途无可限量。”
　　柳时镇依旧温和：“不重要了。”
　　尹将军依旧不死心：“总统先生很看重你，我也很看重你。阿尔法是我带过的最出色的特战队，你功不可没。”
　　柳时镇眨眨眼，缓解一下眼中的酸涩：“两位的盛情，柳时镇怕是要辜负了。不过还是要说声谢谢，很幸运的，没有白白辜负这十六年的军旅生涯。”
　　尹将军微微颤抖的眼神，出卖了他故作镇定的仪态：“对军队的十六年，对墨小姐的十六年，真的不能共存吗？”
　　柳时镇缓缓垂下目光，又缓缓抬起：“我最年轻的岁月，全部给了国家，给了军队，给了我的战友，但我却什么都没能给她···口口声声，信誓旦旦的说，我爱了她十六年，可我又为她做过什么呢？除了一个再不能做母亲的身体，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儿，却掩盖不住苦涩和悔恨：“她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教父，失去了养父，还失去了我们唯一的孩子，她不能再失去我了~~”
　　尹将军红了眼圈儿：“墨小姐已经答应总统先生留在韩国，明珠跟她又相熟，还有他弟弟在，这不冲突啊~~”
　　柳时镇沉默的眼神在别处游荡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将军，恕我直言，只要我还在军队，必定为国家死而后已。我不怕死~~对我来说马革裹尸是对一个军人最崇高的结束方式，我从未忘记过在军旗下脱口而出的誓言，我更不会后悔为祖国流尽身体的最后一滴血！可真有这么一天来临时，您认为子卿还能活下去吗？”
　　尹将军确实有些意外：“你是说···”
　　柳时镇闭上眼睛点点头，皱着眉睁开眼，双眼迅速涨红：“那日她面带微笑答应留在韩国，只有我了解，到了今时今日，她还在为我妥协！为我舍弃！”背在背后的双拳紧紧地攥着，他极力地稳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将军，请您成全···”
　　尹将军再也说不出任何相劝的话来，因为他明白，所有的理由都无法与这个女人相抗衡。墨子卿为柳时镇做的，谁也比不过，当然包括这‘无可限量的前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