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有时，源远流长》藤井森森

13、2002年-有预谋的重逢

　　下了出租车，两人一路无言地并排走着，有那么几次张龙想张口说点什么打破这无声的僵局，可什么都觉得不对，这么刻意的去打破尴尬反而更显尴尬吧。等明天吧，明天一定要和宋远好好谈谈，至少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没几分钟就走到了楼下，宋远突然停住了说道，“天好像阴了，刚才走的时候还能看见半个月亮呢”
　　“好像是，看这样子晚上或者明天恐怕会下雨”
　　“嗯...，张龙，上楼之前，我能抱你一下吗”
　　宋远话音刚落，楼道里的声控灯就灭了，不管是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或者黑暗都让张龙有一瞬间的发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宋远的两只手已经从背后轻轻地环了起来。
　　张龙感受着尽在身前的体温，双手环抱住宋远的肩膀，大力地揽进自己怀里。他拼命压抑着想低下头亲吻宋远头发和耳畔的冲动，生怕自己任何不恰当的举动破坏了此刻恰如其分的美好。
　　很多人都会怕黑，因为你不知道黑处会有什么。可宋远此刻却无比享受这乌云蔽日，暗黑无光的漆黑走道，因为黑暗可以很好地遮挡他无法剖白于世的心，掩盖此刻他脸上无比贪婪的，眷恋的表情，仿似蒙蔽了双眼就能蒙蔽了心。
　　突然，楼道外传来悉悉簌簌的脚步声，张龙回头张望着，箍着宋远肩膀的手也慢慢松开了，楼外的脚步声也只是匆匆而过去了隔壁单元。宋远也松开了手，说了句上去吧。动作自然地像是许久不见的好友一般，拥抱，放手，只是松开手的那一瞬间，宋远知道，那些有的没的，留着，不如弃了。
　　宋远和张龙回去之后，其余两人的酒也醒了，因明天就有人要离开，众人皆是不舍这难得的相聚就又开了几瓶酒聊了起来。不知道喝到晚上几点，每个人好像都喝多了，各自找了睡觉的地方就倒下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张龙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人用棒子抡过一样，看来昨天酒喝太多了，晕晕乎乎地走出房间，杨鹏飞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现在几点了？”，张龙揉着太阳穴走过来瘫倒了沙发上。
　　“十点了，你饿不饿，我刚在楼下买了包子，放到了厨房”
　　“不饿，有点想吐，其他人呢？”
　　“李文博去车站买明天回去的票，宋远我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在茶几了放了个纸条，说公司临时有事儿，得提前回去”
　　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张龙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准备咋办啊，你爸妈那边，新娘子那边，”
　　“等过两天再说吧，我也没想好”
　　“你想在这里待都可以，你爸妈找上门来哥们儿也帮你堵着”
　　抽出一根烟点上，每吐出一口烟雾似乎都在在倾吐心中的苦涩，时隔几年，宋远处理问题的方式竟是没有一点变化，张龙哑然失笑，他想起昨晚是宋远是最先回去睡觉的，等酒散了之后他有点喝多了，心里有许多话想对宋远说，他推开门看到宋远蜷缩着横卧在床边，他侧着身躺在旁边，伸出手轻轻撩开散下来的刘海，借着客厅里的一点光贪婪的看着思念了许久的五官和轮廓，大脑很混沌但心里有一些事情的决定却越发的清晰肯定。只是有的时候想说的话真的不能等等再说，因为看不到的离别就像猜不透人心。
　　回到S市以后，宋远立马投身到了工作当中，一忙起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忙起来就能麻痹了自己，在工作中把时间和精力统统消耗掉，慢慢地回忆往事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虽然日子过的平淡而波澜不惊，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遇到了高兴的事情会笑，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心里也会不开心，偶尔会失眠想起一些过往，幸福的也有，痛苦的也有，可大部分的时候心里始终都是如平静的湖面一样，那些情绪上关于张龙的小痛小痒就像小小的石头一样，即使激起浅浅的波纹，最终也立马石沉湖底。有的时候觉得自己麻木地仿似没有情感了一样，会偷偷地扒开心里厚厚的痂层，看看深埋在里面的有血有肉的自己，时间久了，这种自虐般痛楚也渐渐令人麻木，只是在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会突然想起烟雾缭绕中张龙不太真切脸庞，眼睛里像是闪着星光，说着“你带我走吧”，宋远不敢去深究这话里的含义，期待和希望是这世上最毒的刺，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难免会伤了自己。
　　转眼间，从H市回来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了，S市也已经进入了深冬，虽然这里的冬天远远没有H市冷，但宋远似乎更讨厌这里的冬天。南方的冬天是悄无声息地，慢慢地将寒冷浸入你的四肢百骸，而北方的寒冷则是直接的猛烈的，每一阵风都像是锋利的大刀，割的脸生疼，可因为有暖气室内却是温暖和干燥的。宋远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住在弄堂的筒子楼里，不论春夏秋冬都阴冷潮湿不见阳光，尤其是冬天，阴潮空气里带着丝丝绵绵的冰冷寒意，浸透衣物和棉被，被子潮的能挤出水来，一个晚上都无法焐热。即使现在住在阳光能照到房间里的公寓楼里，却也依然赶不走屋内那让人手脚冰凉的阴冷空气。
　　这天S市又下雨了，宋远本想忙完手头的工作早点回家，可快下班的时候，项目经理从□□上发来一条消息，“下班先别走，晚上要跟着张总一起出去吃饭”
　　“什么情况？”
　　“有一块地被一家房地产商拿下了，过几天可能要公开投标楼盘设计，张总想拿下这个项目，就想带着咱组里的几个设计师去应酬一下”
　　虽然宋远极其讨厌这种充满阿谀奉承的面子场合，可人在屋檐下往往身不由己，社会能慢慢将你身上的棱角和凸起磨平磨光滑，然后你也变成了其中的一员，在必要的场合也会做你并不想做的事情，说着心不由己的话语。
　　到了地方，对方的人还没有来，张总先要来菜单点了几个凉菜，然后让服务员上了几瓶白酒，看着摆到桌子中间的一排白酒，宋远感觉胃部一阵抽搐，正想去厕所抽根烟缓解一下紧张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服务员领着四五个人站在门口，张总和项目经理立马一起起身去迎接，宋远也面带虚假的微笑站起来，笑容却在一瞬间僵到了脸上，他看到了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门口人声嘈杂，几个人在虚假的寒暄问候，人群中那双黑的会发光的眼睛眼带笑意地看过来，宋远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痛了，所以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