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辞》流景长亭

4、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四）

　　顾辞站在门前犹豫了半晌，还是抬手叩了叩门，心里像是被什么吊着似的七上八下。

　　“进来。”

　　屋内传出一道清冷的声线。顾辞深吸了口气，迈步走进。

　　这间书房极为宽敞，檀香袅袅，淡淡薄烟绕梁盘旋，从左至右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和卷轴，白浮离坐在桌后，手里正拿着一卷书在读。

　　他的脸色倒是不如寻常冷漠，只是看起来有些苍白，眉心微皱，清俊的眉眼间淡淡的。

　　尽管明知他并不是沈暮，顾辞在此刻还是有些走神。她轻咳了一声，福了福身子道：“四爷找奴婢有事？”

　　“嗯。”白浮离淡淡抬了抬眉，“坐。”

　　什么把戏？顾辞有些迷惑，但还是走上前乖乖坐下。

　　就在她倏然抬眼的时候，白浮离已经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

　　他声音清冷道：“上次家姊之事，多亏你及时发现。想要个什么赏赐？”

　　顾辞听着莫名地想笑。赏赐？还真是把她当下人看了。她挑了挑眉，问道：“什么赏赐都可以？”

　　白浮离看向她，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一瞬间顾辞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求他让自己离府？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求他赏赐一些金银？未免太俗气了些。看来只能提出一些在府内不会令人起疑也不太出格的要求。

　　突然脑袋里灵光乍现，她的眸子不由得亮了亮：“那么奴婢请求四爷一事。”

　　“说。”

　　“请四爷——将清荷也调进南苑来，她现今在杂役房做事，很是辛苦，我俩一道入的府，还望四爷能够通融。”顾辞谨慎地挑选着措辞，说道。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轻轻应了一声：“可以。”

　　顾辞倏然抬头,有些不能置信,也有些喜难自控。一时间两种表情交替出现在脸上,令她的面部表情极为生动。

　　白浮离像是被她的表情逗笑了，薄如桃瓣的唇角微微上扬。她之前从未见过他的笑容，好像是冰山上的积雪忽然消融，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流淌出一丝笑意，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

　　顾辞呆望着他的面庞两秒，随后急急地站起来，险些踢倒椅子：“奴……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待白浮离同意，她便以最快的速度闪出房门，阖上门的那一秒却还是忍不住抬起眼，恰好与他看过来的眸光相撞，他漆黑的眼眸好像荡进了深海里的星子，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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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浮离做事果然守信，次日清荷就被调到了南苑，同顾辞住在一间屋子里。

　　“剪烛，其实我并不需要……”搬过来时清荷还有几分忐忑，但在顾辞的安抚下很快安下心来。

　　清荷在她初来古代的这些日子里处处都对她很是照料，令她心怀感激。

　　只是偶尔想起那个人，他不苟言笑的面容和笑起来时仿佛冰块融化了一样的脸庞，心神还是会激荡了一下。顾辞甩甩头，努力将他赶出脑海。

　　这天，风和日丽，天高云淡。顾辞哼着小曲路过后花园，却听见一个女孩子娇俏的声音：“怎么搞的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语气饱含着不耐烦，却因为音色问题只显得纯真。

　　顾辞耐不住好奇，悄悄探头看去。

　　入眼是一位年纪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一身白衣的小姑娘叉着腰在那里嚷嚷，下人们在一边唯唯诺诺地应着。

　　眼前这位姑娘八成就是那传闻里脾气刁钻古怪的三小姐白离澄。

　　顾辞依稀听出是风筝挂在了树上，而下人恐高不敢爬上去拿这样一件小事。顾辞不由得失笑，有些看不过眼，于是走出来说道：“我来帮忙吧。”

　　女孩瞟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她，随手一指道：“那就你来好了。”

　　顾辞抓牢了梯子爬上树干，一点点朝着树枝够去。最后轻轻一抬手，风筝便轻飘飘地从树杈间落了下来。

　　底下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下来吧，你还蛮不错的嘛！”

　　看得出自己已经讨得了这位大小姐的欢心，顾辞微微一笑，从梯子上跳下来道：“为三小姐做事是奴婢的本分。”

　　白离澄点点头，一副越看她越顺眼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哪个苑里的？”

　　“奴婢剪烛，南苑里的。”

　　一听这话，原本还和颜悦色的少女顿时变了脸色。她半晌不说话,目光死死地落在她脸上，四周的气氛瞬时冷凝下来。

　　顾辞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只好茫然地抬起头望向她。

　　白离澄恨恨地一咬牙，将袖袍一拂：“走了，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大早晨的看着闹心。”

　　众人随即跟着她远去，那道素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柳絮纷飞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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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南苑，顾辞正打算去找清荷问问她这件事，可半路上却被一个丫鬟拦住了：“姑娘可是安剪烛？”

　　顾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碧绿色的衣裙，生疏的面孔，之前似乎从未见过：“我是。”

　　“麻烦姑娘随我到西苑走一趟。”那丫鬟虽然面上带笑，却不达眼底。

　　西苑？顾辞不由得愕然，那不正是自己上次将白离央抬过去的地方……看来是祸躲不过，定是白离央要找自己了。只好叹了口气道：“好，那就劳烦带路了。”

　　“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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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苑一贯是白府最冷清的地方，为了让二小姐安心养病，下人都不允许在这附近喧哗。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来了。

　　白离央此人一贯深居简出，平日在府里也很少见着她的踪迹。顾辞本想找身旁的丫鬟打探，看见对方没有表情的侧颜后只好作罢。

　　那丫鬟领着她走进院子，路上没有多说一句话，只听细碎的衣裙摩挲地面的声音。

　　来到西苑，顾辞却真真切切地吃了一惊。

　　上次她来的时候没有细看，院子里比起南苑要冷清许多，花草疏落，树木朝天空伸着干枯的枝桠。加上忽而一阵冷风萧瑟，阴森之感愈发浓重。与其说是西苑，不如说是“冷宫”。

　　“进去吧。”

　　顾辞正胡思乱想着，前方的丫鬟已经停下脚步，替她拉开一道房门。

　　顾辞心里暗叹着不知这二小姐会是怎样难惹的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