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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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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死寂的黑雾中,弥漫着那些往常梦中声声哭诉向他索命的鬼哭狼嚎,黎汘身上冷得发抖,抱着双臂漫无目的地走着,无尽的黑暗让他心底很不安。
他想要快些走出去,却始终找不到路,看不到光。
忽然间,眼前的黑暗之中出现一对灯笼大的红色眼睛,在半空中凝望着黎汘,似乎分外熟悉,忽而那东西发出一声长啸,黎汘立时想起,这是锁龙井下的恶龙!
黎汘惊恐地往后退去,嘴上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别过来……滚开!我不想死……
黎汘一直跑啊跑,身后的龙吟却越来越近,他越发慌张,手上下意识便聚起了灵力,想要与黑暗中的东西拼死一搏,却忽然动弹不得,黎汘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双手,似乎有什么东西用力缠住他的手。
眼看那双红色的眼睛离他愈来愈近,下一瞬间便到达眼前,黎汘挣扎不开双手,那东西骤然欺近黎汘眼前,猝不及防的惊叫出声,耳边又传来忽远忽近的熟悉声音——
“小黎!小黎,你快醒醒!”
忽然间黑暗变作光明,黎汘睁开眼睛,双手被一人紧紧握住,入眼便是洛行止带着几分着急的脸,还有那慌张的呼喊。
“……洛行止?”
黎汘哑声低喃,洛行止见他醒来,这才松了口气,叹道:“你做什么噩梦了,身上怎么这么冷?”
他还紧握着黎汘的手,因为黎汘方才在梦魇中时不但梦呓不断,喃喃着‘我不想死’这样的话,还险些动用了灵力。
洛行止见过他几次动用灵力,每次的结果都是昏迷过去,此时顿时心惊不已按住了他的手,将他唤醒。
洛行止突然想起来钟灵和他说过的话,黎汘夜里常会被梦魇缠绕。
他前天夜里陪了黎汘一宿,但隔了一面墙,始终看不清楚,而今才意识到,黎汘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虚弱。
黎汘愣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还是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心跳如雷,他却快速地将洛行止的手甩开,坐起来扭头望着床内侧,想要遮掩住自己满脸的恐惧。
“……没事,我没事。”
话虽如此说,但他的十指却死死地攥紧了身下的被子,纤细手指泛着微白。
洛行止安静地收回自己被甩开的手,站起身说道:“你没事就好。”
他低头望了眼地面,默默地捡起来自己的明鸿剑,这会儿黎汘才慢慢缓过来,只是心里头还是很难受,他看了眼洛行止擦拭剑上灰尘的动作,莫名地心虚起来。
洛行止正巧回过身来,眼里也多了几分笑意。
“起来吃些东西吧。”
黎汘面色苍白,被噩梦吓得不轻,没什么心思吃东西,故而摇头道:“我不想吃。”
洛行止想了下,不知在哪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黎汘,“这是安神丹,你服下后夜里会睡得好些。”
黎汘望着那药瓶子,张了张唇,还是什么都没说收下了药。
低头时听到洛行止仿佛很是关心地问他:“夜里常做噩梦吗?你都梦到了什么?让谁别过来?”
黎汘猛地抬头,便见洛行止皱眉紧张的神色,心下难堪极了,这人一定将他的丑态都看尽了!
立马垂下头去,恶声恶气道:“不用你管!洛仙师管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半晌没再听到洛行止说话,黎汘也不抬起头,僵持不久后,洛行止先示弱了,声音听上去好像在叹息一般,道:“不管怎么样,先吃些东西吧。”
他说完便转身去了桌边,没再看着黎汘。
黎汘也随之松了口气,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起身,不是很情愿的挪到洛行止对面,刻意和他拉开距离,洛行止虽亲眼见着,还是什么都没说。
桌上摆好了几道菜肴,比起夕山剑派,此处的膳食确实要好上许多倍,起码菜里有肉,可黎汘此时却没什么心思吃饭,他动了几筷子菜,便再也吃不下了。
这几日养好了些的面色又因为一个噩梦恢复了初见时的苍白,洛行止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忽然觉得,黎汘这张脸怎么都看不出来从前的模样,却是不论是那个部分,都是他喜欢的类型,洛行止眸色一沉,迅速收回视线。
黎汘此时正有些愣神,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你怎么了?”洛行止问。
黎汘迟钝地朝他看来,慢慢摇头,低下头去继续进食。
洛行止竟是担忧的皱起了眉宇,端坐在对面看着黎汘。
黎汘吃的不多,很快便不愿下筷了,搁下筷子,颇为乖顺地向洛行止汇报道:“我吃好了。”
可他碗里的米饭才吃了几口,菜也没动多少。
洛行止觉得他可能是被刚才的梦魇吓到了,没在意这些,问黎汘:“你回来的时候,是不是碰到木青璃了?”
闻言黎汘捧着茶杯喝水的动作一顿,看着洛行止狐疑点头。
“嗯。”
洛行止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复杂,黎汘觉得可以用一言难尽这个词来形容,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跟黎汘说道:“木青璃向来喜欢胡闹,你是知道的。”
黎汘想要摇头,他跟木青璃又不熟,知道个屁哦!
洛行止又道:“笑笑她其实是陆师弟的女儿,她已经告诉你了吧?”
洛行止刻意加重了陆师弟的女儿这几个字的语气,那双冷清的眸还盯着黎汘看,黎汘听得莫名其妙,“我知道啊,陆起云的女儿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洛行止听到黎汘这么说时似乎还有些高兴,眼睛里闪烁着流光,而后冷静地解释道:“她和钟灵一起长大,陆师弟偶尔也让她随钟灵上山,让我教她些东西。”
真是越解释越乱了,黎汘根本听不懂洛行止的意思。
“今天笑笑出现在这,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可以保证,以后她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嗯?”黎汘忽然被吓到,“你把她怎么了?她可是陆师弟的女儿!”
洛行止蹙着眉道:“只是吩咐她往后别再来了而已。”
黎汘好奇,“陆笑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接受她?还忍心欺负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洛行止似有些头疼,“我没有欺负她……”
可他的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只是凝视着黎汘郑重道:“我洛行止的道侣只有你黎汘一人,其他什么人,你不需要多想。”
黎汘眨了眨眼睛,便不再接话了,心中冷笑,瞧瞧洛行止这些年来变化多大,谎话随口就来,一点诚意都没有,都不知道他这两百年经历了什么。
黎汘也想知道,他午睡的这段时间洛行止对陆笑笑做了些什么。
没等到回答,洛行止面上有些尴尬,微垂下头继续说:“我让她先回去,其他事情,也已经跟她解释清楚,她年纪小,经历的事太少,心性还不稳定,若得罪了你,你也别跟她计较。”
黎汘默默地抿了口茶,什么都没说。
洛行止更尴尬了,他难得说这么一大堆话,黎汘却一句话都没搭理他,正要提出先走时,黎汘问道:“苍穹剑派是不是出事了?”
洛行止眸中泛起涟漪,平静地望着黎汘。
却见黎汘轻轻放下茶杯,幽幽道:“从我进山门时,就感觉到了苍穹剑派的上空弥漫着一层浓郁的死气,这是一些魔修最为喜爱的东西,还有便是,此处出了人命,严重到不得不将洛仙师请到这里,帮他们解决问题。”
洛行止也爽快点头,道:“确实如此。”
虽然不满意黎汘对自己的称呼,但洛行止也明白凡事应当循序渐进。
“苍穹剑派近半个月来,不断有弟子身中魔气,昏迷不醒,甚至有人的精魂已经被吸食殆尽,在迷障幻象中沉睡死去。”
黎汘点点头,道:“难怪这苍穹剑派连个人影都没有,然后呢?”
“这世间,除了元坤老祖,你觉得谁还有这个本事?”
“荆冗?”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黎汘就明显蹙起了眉尖,很是嫌恶厌弃。
洛行止道:“半月前,新魔主云镜设计铲除荆冗,而荆冗负隅抵抗,重伤之后逃出魔宫。有人看到他出现在八风岭附近,或许是要投靠妖都,但不久后,苍穹剑派便出了事。”
那定是与妖都几位长老不欢而散了,荆冗为了恢复自身修为,就选择了对苍穹剑派下手,吸食他人精魂。
而后洛陆启玉接到了万法仙盟的信函,于是洛行止就来了。
苍穹剑派地处秋风渡,而秋风渡与妖都之间仅仅相隔着一条八风岭,自从妖主失踪后,妖都由几位长老管辖,却并不能阻止西妖王的野心,妖族早已混乱。
可这一次,洛行止与木青璃来到秋风渡的苍穹剑派,为的却不是八风岭那边的妖族,而是这片早被妖族觊觎的宝地,如今此间又来了魔修,且还是修为极高,西北魔族的王族之一的元坤老祖。
元坤老祖,名荆冗,天生的魔族,在黎汘统领魔族之前就已经是西北魔族的统治者之一,目前已是合体期境界,而荆冗最擅长的便是幻术与丹术。
现在的整个苍穹剑派已有大半弟子中了魔气,应是陷入幻象无法自拔,如今正在苍穹神殿内,体内灵力每况愈下,无法苏醒。
时间最长的,已有人昏睡了半月,最终灵力被完全抽离枯竭而死。而荆冗所修之道便能做到隔空夺人灵力,取人性命。
黎汘一向不喜此人,因他所修之道,与那妖修邪道甚是相似,夺取他人的灵力与生命力,辅佐自身修炼,实在残暴,但当年为了收服西北魔族,也只能放过他。
而洛行止与木青璃这一个剑道小成的出窍圆满的剑修,与天赋异禀的化神期天才,今日正是在苍穹神殿商榷如何将荆冗除去的办法,以及救治那些中了魔气身陷幻象的苍穹剑派弟子。
黎汘还有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荆冗两百年前的修为便已达到合体中期,而云镜与其他三位大宫主都不过是化神期,其他人不可能和云镜同流合污……”
说到此处,黎汘立马改了口,看了看洛行止,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才接着说道:“云镜停留在化神中期已然数百年,对付一个合体中期的元坤老祖,必定十分困难。”
洛行止不置与否,只道:“云镜的确是个难以估测之人。”
如此模棱两可的回答,黎汘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可不是吗?不过想想,连他这个大乘期的魔皇都被云镜坑害了数百年,那荆冗有什么难对付的?
渐渐入夜了,黎汘这午睡可要睡去了大半天,洛行止道:“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他显然不想让黎汘去管那些事,看着仙风道骨一尘不染的仙师竟主动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剩菜,将它们收回食盒中带走,丝毫不容黎汘多问一句。
他大概也知道黎汘不太想和他处在一块,打开门提着食盒就走了。
黎汘随即放松多了,像是累极了一般趴在桌上,想着既然荆冗也在这里,那他岂不是更危险?而且洛行止未免也太过自负了些,荆冗于黎汘而言,也是个难缠的敌手呢。
月儿爬出云幕时,屋外传来神殿上的洪亮钟声。
已经是亥时了。
黎汘却毫无睡意,无聊得打开窗户在窗边赏月,忽然门被打开,洛行止面容上有些疲惫,似乎刚忙完回来,见黎汘还未睡去也愣了下,而后进了屋将房门关上。
这么晚了,他还来干什么?
黎汘微皱着眉站了起来,“洛仙师来做什么?找我还有事?”
洛行止神色一顿,老实道:“我回房自然是要睡觉。”
修仙之人,特别是到了洛行止这个境界,莫说是早已辟谷无需进食,就连睡眠也可以免去,哪怕熬得累极了,打坐调息一番就能恢复精神,何须睡觉?
黎汘奇怪地看着走到他面前将窗户关上的洛行止,又看了眼客房中唯一的床榻,不是很明白洛行止的意思。
洛行止却走到床边,一边除去外袍,动作间平静地催促他。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
黎汘猛地睁大眼睛,看着洛行止正在铺床,满脑袋雾水。
“等等!你是说,你要留下来跟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