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妻异闻录》欢喜莲

84、生死之绊

　　“晏师，不好意思，玉奴是我送到你身边的，现下，我收回来了！”明见心挥手提身，踢开那干尸男子化作的青毛尸，一个旋身落在我身侧。

　　殷时雨正携着我要走，已然来不及，旋即和明见心拆上了招。
　　不同于先前处处受制于殷时雨，明见心完全不惧，青铜简轴招数花俏落实，一简突入殷时雨掌心，便见殷时雨脸色一变，煞然生白地往后倒。
　　好在晏师跟上，扶住她的同时，长剑墨锋，直刺明见心眉心。

　　明见心丝毫不乱，拈花指尖往我肩头一拂，转到我身后便将我推向了晏师的剑尖。
　　晏师来势凶煞迅疾，不肯伤到我，自然要回收力道。但如此迅疾的出招回收，内息必定反冲，她脸上白了白，持剑的右手迅速反手挥剑，于空处卸了余力，左手一变擒拿就来拆解明见心自我肩头转下的手。

　　瞬息万变的时机里，明见心一滑而下地捏住我的左手脉口，内息压入，我周身一个冷噤颤抖，便失了全力。
　　左手脉口被明见心捏住，挑起对上晏师的出手，威慑之意再明显不过。

　　“卑鄙！”殷时雨缓过神，挥剑突来，立时被晏师横手阻拦。
　　“我可不这么认为。”明见心悠然在握，轻绕的语气混合着檀香弥漫，让我昏昏沉沉地又陷入了金石服散后的余感里。

　　“你到底要做什么？”晏师拦住殷时雨，自个儿却隐忍着极度的不耐，眸底冷寒的让周遭都冻寒了三分。

　　明见心拿捏着我的脉口，若是内息逼进去，毁了我一身内息都极是可能。我这身子，若是无内息护持，早就败了。
　　眼下的局面，晏师不敢轻举妄动，顾忌的就是这一点。

　　“你先前不知珍视玉奴，非要让我引你随她走过长公主墓，才知道她腰间的天眼胎记是她独有的，并非现下所谓的丘门中人都有。”
　　明见心带着我缓缓靠近青铜棺的地坑处，“天眼和地眼的区别，你最清楚不过。你以此确认她的身份，也正好让我确认了你的身份，方才的局面又让我彻底认证了你的不死之身。如此证实之下，你说，我还会把玉奴交给你么？”
　　明见心说得一套一套的，却是让我听得不清不楚，什么身份，晏师到底是什么身份，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明见心，我不知道你从葛厷那边知道了多少，但我警告你，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若是你的目的和葛厷一样，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你的下场肯定很惨。”晏师脸色越来越暗白，好似内心的隐忍即将抵达极致，手中的玄黑木剑竟是交到了左手。
　　“天眼为开，地眼为闭，生开死闭。小郡主，别怪我没告诉你，你身上的地眼就是代表为天眼殉葬者的标识，我们这些身负地眼的人，不过都是玉奴这个身负天眼之人的殉葬者。她生在一日，我们便死不能死，活不能活。活着，受尽折磨，死后，也要为她守墓镇葬，这逃不了的宿命，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真相！”明见心冷冽说完，低叱一声，“明见无！”

　　一直默不作声的明见无突然护在了场中，我还来不及从殷时雨惊怔难言的表情中消化明见心所说的一切，就被她捉着脉口落进了坑葬中的盗洞里。
　　乍然没入黑暗里，我的反抗终于寻到了机会，方是转腕脱出明见心的控制，黑暗中的阴煞气息突如利箭而来。
　　明见心将我抱紧，紧紧护在她的身下，旋即带着我往前翻滚，这才听见许多利刃刺入地底的声音。
　　原来那些阴煞气息并非虚幻，而真是什么利箭机关。嗤嗤扎地的声音，全然听得出机关的力道很足，若是真的被扎入的话，估摸着就要被扎成一个刺猬了。

　　一路急滚不停歇，直至撞入一个冰凉的地方，明见心才停了下来，身子跟着就松开了。
　　我慌忙推开她，回头就想去找晏师她们，不想三丈开外的盗洞入口先跌下一个影子来，借着模糊的光，立时就看得出那是一个纸俑人。
　　纸俑人落下来，并未离开，反而就直直立在那处，动也不动，似乎只有意堵在盗洞口处，阻拦上面的人下来。

　　“玉奴，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你还不清楚我想做什么？”明见心喘了口气，似乎受了伤。火折子擦亮的声音传来，我往前走的步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眼前的画面，除却地面密密麻麻的的石箭，还有数不清有多少的倒罐贴在地面的顶上，而罐口处下直立着人的身体，如同瘦竹竿一样，只是脑袋都在罐子里，看不到脸面。
　　他们的身体看得出皮骨，不是地血倾覆过的样子，应该是后来者的另一种奉祭。难怪此地阴气极重，不单单是五行祭祀，真正的活祭是在此处。
　　地面上那些松软的感觉，只怕就是因此地被掏空，故而才有下陷松软的感觉。那为什么地面上会有地血淌过的痕迹，若是地血后来，地下先空，地血肯定会把此处侵蚀掉的。
　　我想不透，也顾不得想，只冷冷道，“师姐，若是你如此在意我的身份，在意天眼与地眼的宿命关系，那你为何要把她们剔除在外，不该是一起寻找解决问题的法子么？”

　　“法子有是有。”明见心忽而讽笑，无力而又颓然，自嘲哀戚，“还是要你死了之后才知道有没有用。”
　　死？
　　步子一顿，我心疼重重挨了一槌，冰冷地挤出声，“所以，你才下毒？”

　　“难道你没有发现，不论你怎么痛苦，都是停留在濒死的边缘，怎么也死不了么？”
　　明见心淡道，“正因为我加重了剂量，才会被晏师发现，从而告诫了谢家，再由谢家说给了你听。晏师由此暴露的关系，让我多了心，只是我查不出来她到底是何来历，若不是机缘巧合，我也不会引她去见你。”
　　“机缘巧合？”我讽笑着，听着上方传来的震动，以及殷时雨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心底乱成了麻，“纸俑人出自于阴阳术家，是你引来的。你将它支开，我要去找晏师。若是你不听，我便抱着这纸俑人死了，也随着解了你们的地眼宿命！”

　　“玉奴，我不想你死。”
　　明见心无比认真地道，“从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当司命去经历陪葬的痛苦，我就不想让你死。我不会让丘门的人知道这个秘密。晏师她出自丘门，身不由己，迟早会有一天，她会杀了你。殷时雨和晏师必须死在此地，死在这一旦埋葬就再也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这样，不会牵连到官家，也就不会让晋地的百姓陷于苦难。你隐忍多年，为的不就是百姓么？难道你就想让她们活着出去，把秘密告知丘门，从而来动用丘门权衡，毁了百姓安康么！”

　　“正好，我也不会让她死。”
　　晏师冷清冰寒的声音破空传来，人从盗洞落下，却是踩着一具醒尸的身体站起来的。
　　原来醒尸先行落下压住了纸俑人，晏师再踩着醒尸落下，一落下就将我紧紧抱住，横剑直指斜靠在一黝黑甬道口的明见心，冷冷道，“明见心，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你忘了我是谁。即便我当初做过错事，可是我不会再错。至于殷时雨，你放心，她不会是个为了自己宿命就会舍弃朋友的人。小谢她的秘密，除却我和殷时雨，丘门中人，还没有谁知道。”

　　明见心衣衫被箭雨机关划破，我这才发觉她前心背后穿着一件如墨的软甲，竟是黒蛟恶甲。先前玄清仗着此甲和我缠斗，刀枪不入，便是阴阳池中的玄石阵都拿它无法，难怪青毛尸打在她身上全无反应。不知她什么时候给穿上的，莫不是我们在书库的时候，她换上玄清道袍的时候穿上的？现在想的话，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那可不一定。”明见心吸了口冷气，肩头小臂腿上都有些擦伤的痕迹，看来是方才护着我，受了石箭雨的伤。
　　“莫归迟作为监察者，你们忘了她的存在么？若非她同我说及你们在丘门中的复杂关系，你以为我会想着以玉奴试探你？”
　　明见心撑着甬道墙壁站起来，散发乱呈，极度狼狈。她少有受伤，显然不习惯痛楚，脸色玉白见惨，如此支撑，恐怕是不想在晏师面前矮了气势，“纸俑人的数量不多，看来你的醒尸军对付的容易。这些都是死物，听人支配而已，那么受制于丘门的晏师你，拿什么来保护玉奴？你不想让她死，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会为了你去死？她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那上一次，到底…是不是你……”

　　她说着，猛然抬起了头，如同凄厉无比的女鬼，瞪着一双不甘不忿的眼珠，恶狠狠地盯着晏师，切齿惊然。

　　“杀了她呢！”

　　如同晴天霹雳击中了晏师，她身子剧烈一颤，手中木剑都哐当地坠在了地上，惊得无比沉暗的地下活祭空间开了闸，一些嗡嗡作响的呼吸声响了起来。

　　“闪开些！”
　　就在人在惊颤活祭入瓮的那些枯尸有种醒来的征兆，殷时雨的低叱从盗洞处传来，又是一条人影落下来，方是落在半空，就被人一脚踢了开，直至往明见心身上撞。
　　火折子一闪一灭，短暂的微火光里，看得出那是明见无，他身上一片血红，不知又何处造了伤，极力勉强地避开了明见心，重重跌在地上，滚了好几尺才停下。
　　显然殷时雨横空一脚踢得他不轻。

　　殷时雨这才落下，仗剑上前，迎着明见心傲气道，“纸老虎，你算计什么都可以，但是算计晏师，那就算计错了人。”
　　她下来便气势昂昂地摆了场子，说着一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玄黑木剑，自然惊到了，回头见着无力挨在我怀里的晏师，瞪圆了眸子，急道，“晏师，你撞了邪么，怎么就镇不住场了呢？”

　　她镇不住了。
　　我来。

　　“不过生死，倒是简单。”
　　我将晏师扶起来，耳际听着那些活祭尸体在倒罐中越来越嗡鸣呼响的声音，冷静道，“但是眼下，先解决了这些活祭东西再说。”

作者有话说

　　所以，明见心喜欢玉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