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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玄机玉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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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师不躲,我反而先躲了,一切梦幻生花,多少是让人觉得不可把握的。不过见她真诚而来,我心下多少欢喜。
笑着看了会她,安安静静的时光淌的愈发慢了。
“我有阻止谢家的建议,但是官家怕谢家,没有反驳。”娇艳褪去,晏师就转回了正题。
我知道今夜难以休息,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玉扇,并不想在谢家的事情上纠缠下去,反正复此之时,最好不过恩断两清。
“方才同你说及明见心找我入宫的事,这东西倒没怎么注意,现在细看,九骨七寸长,相当小巧。”我将玉扇打开又归拢,青白玉质,扇骨成简,并没有时下出现的竹扇那样复杂。
扇骨玉简大骨处有两指宽,扇头宽一指,不仅没有小骨,也没有扇面,玉简从大骨到头七寸,简面雕细纹,全然代替了扇面和小骨。
如此看来,说是扇,不如说是玉简串在了一起。
在扇头一寸往上的扇钉处有两个环孔,一截玉插插在接近玉简大骨的那边,玉插末端与扇钉衔接的金线绳长度有限,在打开的时候,就只能打开半形。
“并非九骨。”
晏师轻道,从我手中取过玉扇,指尖一捻,竟是从一方玉简上又捻开一方玉简。等到全部捻出,她将玉插从第一个环孔取出,放进第二个更贴近扇钉的环孔里,金线绳可活动的距离就增大,十八方玉简赫然成了圆形。
见我惊异哑口,晏师温溺看我一眼,将玉简翻过来,道,“玄机玉扇是丘门至宝,早先只有两扇,后渐变衍化到今日,正用为九,辅用反九,合本身之数,是为十,所以,又叫十方扇。不过大多数人对十方只有个模糊的概念,若说玄机的话,反而更让人生出神秘感,从而信服。”
“敢情又是个骗人的玩意儿?”
我听晏师说解完,心下不以为然,道,“花巧的东西,总是不大实用。这青白玉质上乘,造价不菲,若是拿在手里把玩,为匪徒瞧见,脑袋怕难保。”
“并非骗人。”
晏师见我不大认真,面色凝了凝,无奈收回眼,指尖拨开扇钉处展开的小十八方简面,露出一寸直径的小孔,里面藏了横卧微晃的两头成尖,一头细长,一头短促的黑针。
“磁石针?”
磁石针指向阳阴,也就是南阳北阴,又名玄石,常用于罗经上,按照我从外祖留下的书册来看,罗经轩辕黄帝时代已有,而罗经定位术的实证运用,大概是商时。
晏师点点头,我瞬间疑惑,问道,“天地两盘皆为十二数,按道理应为二十四数,为何你手中的罗经只有十八数?”
“因为去了天地起始各四数,以及罗经本身起始两数,一共各去三数,故而为九,为十八。”
晏师横开扇面正圆,道,“横圆定位纳水,半扇再折可卡直角,用于宅位切线,不过要脑子好,才可以把半扇两拼为地盘辩向。去天地,去本身,其实并未真的去,皆是要过脑而算才可,所以,扇中十方,考校的是用者的能力,算是一个对执扇者的考验吧。”
“看起来,比较麻烦。”
我凑过去,看了看扇面的细纹,“为何要去天地及本身的数呢,这上面又是什么?还有丘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梦里听到殷时雨说掘丘门,难道就是丘门?”
“掘丘是眼下成风的强盗事,故而官家请了我来,一是敛尸全藏,二来是帮墓下布置一些机关,防止被掘。”晏师指着扇面细纹道,“这些是地理纹样,每隔百年都有变化。此简玉扇为上古玉造,不知为何有此记忆变化之能,而且防火防劈,完全也可做防身兵器,不伤人,但护己了。”
晏师将玉扇一收,递过来道,“你虽未见过你外祖,可你外祖已经算到你,他的堪舆之术,可谓世间无他,你未继承,倒是可惜了。”
“给我作甚?”我不解晏师递来何意,并未接过。
“你外祖的东西,自该由你收着。”
晏师一说,眉目黯然,“葛厷去后,朝中堪舆之人由你师姐明见心担任,你主祭祀,本是正好,谁知你们两个倒如你外祖和葛厷的关系了。你虽无争斗之心,葛厷却是处处为你算计,眼下的局面大都为他促成,明见心不懂,将你恨煞,实在令你受苦。”
晏师说着,轻言生叹,看我的眼眉亦是心疼而拧,沉光为晃。霎时间,什么过往吃的苦,遭的罪,通通算不了什么,皆比不过晏师予我的情系而待。
我心下郁涩一扫而光,身心通畅,将玄机扇接过,抿笑劝她道,“反正她最想要的,此生都得不到,怎么算,都是我得了便宜。至于葛厷,他既然也死了,我再恨他,都是无益,若如梦中那般留着一方线头折磨人,反而苦了自己,何必?”
“你能如此想,心下无恨,自然是好。”
晏师见我接过玄机扇,又道,“此扇是我入建康时,从殷时雨手中夺来,不知她从何处寻得,但我认得是丘门之物,追问她几句,她只道是手下从墓中掘来。她人狡猾得紧,后来从我手中逃脱,我这几年忙着墓中事,也无法脱身去管她。直至谢家坚持要将你送入墓中,论及你外祖和葛厷的事情,我多生了个心,以此拿了幌子与你亲近。不过,也不算假,因为,我本就是丘门中人,你作为丘门阴阳一系郭家后人,我自然有责任护着你。至于你外祖的事情,当初身死,就很蹊跷,丘门多年一直心悬此事,现下既然有了线索,自然要去摸清楚。”
“丘门…丘门!”
我一捏玉扇击在掌心,岂料一时忘性,用力差错,反而打得自己左手疼了一下,吁气甩着手道,“长公主旧府有座书库,外祖存书多在此处,我幼时见过一些,其中有一本说及掘丘门,我梦中梦到过,但是没有听到详细,想来是我只有印象而不知其祥的缘故。难不成掘丘门就是丘门?”
晏师没有答话,人捉住我的手,摊开掌心呵了气,我瞬间不敢乱动,脸红生躁的只觉人被她捧在了掌心。一口气拂羽而来,酥·痒难当,不舍自她微敛眼眉呵气的珍重上移开。心下感动之余,又有一份说不出的情动,让人十分想凑过去,亲亲……
这大胆而猖狂的想法过脑,我简直是脸上红了更红,人热了更热,右手玉扇展开,慌忙扇着凉风。晏师自然察觉异样,我心下有鬼,想都不想的把玉扇挡在脸上,支吾道,“石散生躁,我扇扇风。”
“今夜晚了,说的事情也够多,你心思淡,倒是爱想,丘门之事说来话长,说过头了,怕你今夜不得休息,不妨另选个时间,我们去长公主旧府上看看,我再与你详说。”晏师将我的手放回,人径自起身,“玄机扇青玉成材,性凉,你贴身收着,平衡石散性热正好。”
我好歹不歹地压下燥热,听她一字性热,人真是又烧起来,忙是归拢玄机扇,埋着头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早些睡。”
“走得回去?”晏师问来,说不清的有些幽幽。
说过一阵话,石散发的差不多,我清醒的很,听她语气有些消散见轻,心下咯噔跳了一下。
回身见她沉水之眸盈盈生晃,斜看了我身后一眼道,“你身后有客座胡榻,夜间路黑,没人顾着你回去,我不放心。今夜将就些许,你歇屏后正榻,我睡胡榻。”
要命!
我脑子里想到这两个字,心跳瞬间怦然,转过身去,抬步就往外走,情急之下,还运上了玄九步,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的好。
再不跑,我只怕要化在此地了。
“那个,回得去,回得去……”我声辩而走,吐出去的都是热气。
眼看到了门边,一抹寒香扑来,晏师白衣停驻,拦在我身前,幽眸几分清寒怨怪,薄道,“都说了是我不放心,你偏要我不放心么?”
“我……”
晏师真是会把话说的光明正大,反而成了我的不是。我无话可辨,但又不想当真随她留下。
留下陪她,自然是好的,可我总觉得不合适,毕竟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要我在十二年的冷清独居中贸然接受一个人的接近走入,多少有些别扭。
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到不愿分辨梦中的因由是真是假。好在,她怜我一番心意,回应着我。我想不管是什么因由起始,单凭她肯回应我,我都该去珍惜她,顾着她,护着她。
“我……”
凝着她渐有期待而又薄怪的颜,果然我一张口,晏师敛眉更幽,看得我是进也难,退也难,最终不忍她失望,心软道,“你来住了几日,定睡惯了正榻,我睡胡榻吧。”
晏师一听,眼眉抬起,确认我没有说假时,唇角弯弯一翘,很干脆地应了,“好。”
我见她喜色晏晏,心下松气,也觉欢喜。不禁暗想,人果真不能和自己的心作对。什么羞,什么怯,都是折腾自己的麻烦事,顺了心,才是快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