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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只能是我 ...


  •   “凤弥音,你敢死了试试看!”
      悲中带恨,恨中带屈,这长啸携风而来,顿时将我惊在原地。

      时雨,是我无能,是我不能破命,是我害了凤弥音,害得她,死在你爹手上。

      父宫陨落之时,死星无依,必定同坠,我还以为可以争一争,搏一搏,倒头来,我一路小心,一路防备,却防不住一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殷时雨的爹,是凤弥音的三叔,是她们缘之所起,也是她们份之所断。

      老天爷,你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是在捉弄我,还是在嘲弄我非要与你搏命相抗?
      比起死在晏不知手上,让她死在殷师手上,是不是更见命运的玩笑?

      我拼命所护,却原来,结局比既定之命来的还要残酷;我所有的努力,都似你掌中玩笑,翻手覆去,逃不掉的依旧逃不掉;你还要再捏紧一把,把人捏得骨头都碎得不剩,连绝望都不允许。

      殷时雨掠进奠堂,推开张沽,想要抱住凤弥音,似乎又怕弄疼她,慌乱间,凤弥音反而伸出沾血的手抓住殷时雨的小臂,沁着嘴角的血沫,强忍痛楚而笑。
      “走了就走了,做什么要回来……”

      殷时雨捉住凤弥音的手,跪扑的背影颤抖不止,身上的轻裘沾了许多脏雪痕迹,轻裘边缘还有箭矢擦裂的痕迹,我想起山下原有兵马追上来,她应是一路从乱军丛中冲上山来的。
      后面还有两人踽踽而来,但凭气感,却是道定和行法。行法受了伤,被道定搀扶,怀中抱了个黑漆漆的陶俑罐子,里面装着的,应是人的骨灰。
      是道净。
      行法执念,不外江流弦与道净,而殷时雨与道定同时出现,只有一个可能。
      玉胎。

      “我走就走,来就来,几时要你多嘴!”
      殷时雨倔强还嘴,人却已经彻底失控,肩头颤抖的伏下去,托着凤弥音的后颈,徒劳的想要止住凤弥音口角的沁血。

      张沽被推开,人过去压住发狂高唱的殷师,夺下他刺中凤弥音的烛台,烛台哐当滚地。殷时雨见到烛台,人剧烈一颤,捉起烛台就想反掷而出。
      但一转头,面目痴傻的人,那是她爹,她爹……
      殷时雨手中压紧烛台,极为压抑地嘶叫一声,一甩手,烛台飞掷而出,却是击破了鼓丧歌队里的大鼓鼓面,鼓丧歌稍作停歇,那破鼓伶人毫无所觉,依旧拍鼓而动,低吟诵唱。

      “时雨……”
      “你敢死,我就敢掘你的坟,挖你的祖墓,让你凤家祖祖辈辈,前世今生,都休想安稳!”

      殷时雨嘶叫而烈,“晏师,你是傻了还是疯了,你看不到弥弥受伤,你快来救她啊……”

      晏师无魂无主,人落我身侧,面对地上一团黑衣,蹲身捡起那盏奇怪的石灯,直愣愣地搜寻着什么。
      现在的晏师根本听不见人的话,就连方才以血破除傀戏符,我都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出自一腔本能。

      殷时雨呼唤凄厉,激得我眼角滚泪,忙是纵跃而上,扑在凤弥音身侧,便见她心口被烛台尖刺生生刺出个窟窿。
      不知是不是殷师疯了的缘故,手上不知轻重,伤口特别深,创口里面甚至带有绞裂的崩口,致使血根本就凝不住,顺着前襟沁满了全身,在身下形成了血洼。

      周遭皆是死气,即便我能用乘气之法转自然之气与凤弥音体内,也不能让她撑多久,反而会带坏她的本气,让她更快的接近……
      我再是忍不住,泪无声滑落,当下只想以神气佛阳强渡,撑她片刻。奈何我手刚动,凤弥音哽道,“小谢,无用,别多费心。时雨听不进话,你且听我说。”

      “什么叫我听不进话,分明是你从来不听我的话!”

      方才从正面根本见不到殷时雨的表情,只知她临近崩溃边缘,连强压嘶吼,其实都已是在绷不住弦的临界点上。
      此刻正面见了她,我心口便若被生生塞了块大石头进去,喉底腥甜翻涌,与晏师正面对招积压的伤势再压不住,又是口污血溢出。

      我见过最惨的杀人画面,见过最冰凉的惦记笑容,却从未见过谁可以哭成这般……
      揪心裂肺。

      殷时雨是殷家的小郡主,前官家未去之时,待她极好,待去了,殷时雨也正是少年女儿初长成的时候,偏生在此闹了个自掘殷家祖坟的事,自此浪迹北地,连进出建康,都时时为人监察,需要晏师的保护。
      她出殷家,是为了殷家;回殷家,也是为了殷家;如今再见凤弥音,却是为殷师斩断了这段渊源,生死将隔。
      难道,命中注定她脱离家门之缚,就是以凤弥音的命作为代价么?

      我左手捂着嘴,压着血气,右手攥紧玄机玉扇,脑子里翻江倒海。
      画面翻涌,不是殷时雨狡黠的笑,便是晏师冷清的温柔,至如今,她们两个都在我身边,却一个面临死别,哀戚满面,涕泪难止;一个…无魂无主,不知亲近,不知疏离……

      我们三个人,最开始要死的是我,到现在,我掌乘气之法,能通万物自然,不仅不会死,更不会历经衰败……
      这样的局面,远比当初我只求保命的心愿来的意外。
      我以为事事所求所得,必有得有失,只不曾想,这得与失,竟来的如此之快,又来的如此之重,来的如此让人难以承受。

      “殷时雨,你欺我年纪小,事事咄言,我从来没反驳过你,也没有阻止过你做什么事……”
      凤弥音捉着殷时雨的前襟,血沫涌出嘴角,不断压着她的话,断断续续听得人揪心不已,“你向来骄傲,听不进劝,我也是这么个性子,怎么看,都是没缘分的人,所以,别难过啦。”

      “胡说八道,胡扯,谁同你没缘分!你娶了我的,你娶了我的!”
      殷时雨哭得不能遏制,音线哑而撕裂,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晕开在凤弥音的脸上,血和泪沾在一块,是怎么也分不开了。

      “不过做场戏,你我清楚的很……”
      凤弥音戚戚低笑,沾血的手抚上殷时雨的脸,“遗憾的是,合卺酒都没喝,如此,也不算你我姻缘。只望你,嫁个好人家,来日,恩恩爱爱,地久天长,白头到老。”

      “王八蛋!凤弥音,你个小王八蛋!说了不反驳我,不阻止我,你凭什么替我许了来日愿,来日景!”
      殷时雨反捉住凤弥音的手,紧紧压在自己的脸上,“说了不让你南下,你非要南下;说了要你别管晏师的事,你非要掺和其中;如今好了,寨子毁了,人也没了,你…你也做了个无信人,你让我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你的好心我都知道……”
      凤弥音欲要再说,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周身抽筋痉挛,口角涌出大块大块的血块,这已是血气不畅,遇气冷凝的濒死局面。
      我忙渡过神气佛阳,护她最后一口气。

      殷时雨紧咬着唇角,血丝迸现,俏目难忍悲愤,死死盯着半昏半沉的凤弥音,忽而伸手,就去掐她颈项。
      我大受惊吓,翻掌便去拦她,“你做什么!”

      “我忍不得…忍不得见她痛楚……晏师痴了傻了,不当用,我想把地眼给她都不能……不如给她个痛快……我,我就去陪她!”
      殷时雨凛冽之势被我拦下,人彻底崩溃,仰颈凄然,“老天爷,你何故要欺我殷时雨至此!毁我殷家也罢,我随你捉弄便是,何故,何故连我最后一点心安都要夺走,还是由我爹的手夺走!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如此苦我,害我……”

      何曾见她示弱至此……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什么话都不能说,所有的坚持其实也在崩塌边缘,怕一开口,人就稳不住了。如此场面,就还有我一个清醒人,我若也发什么疯,随什么性,事情就完了。

      神气佛阳渡过,凤弥音悠悠清醒过来。
      殷时雨垂下头来,惨笑戚戚地牵住凤弥音的手,“小王八蛋,有什么话,你赶紧交代。交代完了,我去挖个坑,挖的大一点儿。对了,再劈个木牌子出来,刻上你的名字,再添个‘之妻’,写上我的名字,你看,好不好……”

      “不好,我嫌挤得慌。而且,我本女儿家,你这样写,毁我名声。”
      凤弥音咽下嘴里的血块,尽量清晰地说话,“你最好离我远些,离得越远越好,否则,我怕我死后变成个什么鬼怪,不仅黏着你,自己也不得安生。”

      凤弥音说这话的时候,祈求地看着我。
      我不知她是指死后会有顾尸变化还是别的,单看场中被黑影控制的死尸,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大约碍着殷时雨在场,不好明说。

      “那你便黏着我好了……”
      殷时雨凄然而笑,指尖抹去眼角残泪,“活着时,是你娶我,你死了,我娶你。反正我殷家什么事没有,娶个鬼进门,也没什么大不了。指不定,反而稀奇你的很,将你当个宝贝供起来。”

      凤弥音一怔,泪盈眼眶,瞬间滚落了出来,一扭头,推开殷时雨的手,殷时雨何曾会让,反勾回来,紧紧握住。
      “你要避着我同小谢说小话,我知道,但你记着……”

      “你娶了我,我就是你夫人,送你走的人,只能是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3章 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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