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盗墓笔记]时间咒》听风闻雷

51、太平定天下（4）

　　从那天晚上开始，吴邪便躲着张启山不愿见他，张启山恢复之后经常待在警备区，忙完手头的工作便会去各城门转转。他回家都是深夜，基本看不到吴邪。
　　吴邪白天都泡在美使馆附近的茶馆里，他发现裘德考只有周六周日会出现在使馆内，平时不见踪影。他跟踪裘德考，发现裘德考双休日去了北边的教堂，教堂附近荒凉没什么可以隐蔽的地方，追到那边就断了踪迹。
　　一日吴邪看到陈皮被一群人带进了美使馆，出来的时候臭着一张脸，但又有些兴奋，他手里捏着一个白色的盒子，不知道裘德考给了他什么东西。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吴邪盯着陈皮远去的背影，冷笑不已。裘德考要耐不住了，但他出手就比陆建勋厉害，裘德考一眼就相中了二月红的弟子陈皮，这个未来的四爷。
　　楼下过身一排士兵，身上的军装整洁干净，每一双军靴都擦得锃亮，街上本来就不多的小老百姓们都默契地往边儿退，路中间大块都给他们腾出来，一路走过去好不威风。
　　这些人，都不是张启山的人。陆建勋靠着的是张文白将军，长沙这个地方怕是有毒，转来转去总是跑不过一个“张”字。
　　喝完茶，吴邪在城里转悠，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兴汉门，这兴汉门是两道北城门之一，也是张启山的地界，他刚来长沙那天，便是在这里挡了张启山的车。
　　掐灭烟头丢在青石板上，吴邪突然想起来一个人，那个赏他大饼和豆浆的老板娘，这么久了他还没去还过这份情。他爷爷说过，欠下的恩要报，欠下的情要还。
　　晚年的狗五喜欢一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睡在他的老藤椅上轻轻晃悠，那时候吴邪还是屁大点的孩子，偶尔跑到院子里撒欢，恰好撞见自家爷爷闭着眼睛在那自言自语，细细念叨。具体说什么他记不得了，差不多就是，什么恩情，什么仇恨，来来去去都逃不出“因果”二字。来到这个时代后，吴邪发现关于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很多他都记不清，从前没注意过这些，因为他不是一个喜欢回忆、沉浸在过去的人。可记不得和记不清是不一样的，他分明记得的，可是一旦去仔细回想某个点，就一片模糊。这种感觉很糟糕。
　　将这些恼人的事儿挥开，吴邪寻到那个铺子，却是个空摊，他找边上的商贩询问，才得知那老板娘的儿子去参军，好几年了没个音讯，老板娘是个乐观的女人，相信着他儿子还活得好好的，直到几天前收到一封沾满了血的家书。
　　他打听到那老板娘的住址，这时城门那边似乎起了冲突，有两队人干了起来，都穿着军装，只是一边的衣着整洁，另一边的邋里邋遢，鞋子脏兮兮的，裤腿上都是灰，枪杆子这边扔一根那边躺两根。
　　“国砸门莫子四候关，要听老子港，告嗖姓楼滴连连千，嗖霸子莫森国蚕。”（这城门什么时候关，得听老子的，告诉姓陆的娘娘腔，手别伸得太长了。）大声说话的是个老兵，头发都已经冒了白色，满口黄牙，门牙边上还缺了一块，像是砸在土里磕掉的，脚下踩着一双开裂的胶鞋，拿着鼻孔瞅着对面的一队人。看城门的是一群流氓兵，吴邪远远看着心里头憋笑，这些人是谁的兵，一目了然。
　　另一对都是些青年士兵，随着第四军来到湖南，分到城里的巡防或驻军，长沙方言还不怎么熟悉。这地方的话吧，有个缺点，那就是不管你说啥，听上去都像要干架。
　　他们是为了什么时候关城门起了争执，眼看着黄昏将至，可老兵们还没有打算关闭城门，城外还有逃难的民众，都还在过关检查，新来的巡防不满关门太晚，认为这样会威胁到城内的安全，两边一言不合就开始对骂。
　　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娃，登时就有两个举了刺刀就上来大声嚷嚷：“你他娘的说什么！”
　　老兵笑了：“听不懂？那我给你捋捋，我说，你们赶紧回去，给姓陆的找个兔儿爷爽爽，灯笼街那边啥货色都有，给钱就行！”话音一落，一伙人哄堂大笑，一个笑得比一个不堪入目。
　　长官被羞辱，年轻人们脸红脖子粗，刺刀长枪端起来，拉开架势就要火拼。老流氓们是一点都不在乎，后排几个还互相卷起了烟丝儿，摸出根火柴搓出火星子，你一口我一口抽吧抽吧有说有笑。
　　从城楼上慢悠悠下来两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到那群青年士兵面前，笑呵呵道：“大家这是怎么了？都为了保家卫国，有什么矛盾大家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骂人、动手。”都说笑脸打死人，可陆建勋的笑脸没人觉得舒服。老兵们相互眉来眼去，时不时会往后边瞄一眼，人群后边有一个人，是他们这一堆人里衣着最讲究的。吴邪来了兴致，他倒是想看看，手底下这些人一个个的地痞流氓，口无遮拦还叫陆建勋听了去，看那个家伙准备怎么收场。
　　陆建勋像听到了吴邪的心声一般，他身子往旁边探了探，提高声音道：“启山兄，你出来说两句。”
　　这一声喊，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了过去，挡在张启山前面的那群人自觉地让开道。张启山坐在几袋子沙土上，脚跟撑在袋子上，手肘撑着膝，脑袋偏着，手背撑着侧脸。他在这坐了很久了，几乎是一下午。他一声不吭，被陆建勋指名道姓地喊出来，屁股也没挪窝。张启山在发呆。
　　“启山兄？”
　　“启山兄？”陆建勋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佛爷！”张启山这装聋作哑的，连自家养出来的老流氓们都看不下去了。
　　张启山一晃神：“叫我？”
　　老兵清清嗓子，尴尬地说：“是陆长官找。”
　　陆建勋的表情已经有些扭曲，张启山不急不慢站起身，他还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把身上的灰都排干净了，才和陆建勋打招呼：“陆长官？”他腰杆挺得笔直，军装的收束显出了他的身形，他的确是瘦了不少。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他穿上这身军装，一时间吴邪有些恍惚。
　　“陆长官怎么跑这儿来了？风大，吹得到处都是灰，不是陆长官来的地方。”
　　“灰是没吃着，气倒是吃得挺饱的。”
　　张启山闻言立刻拉下脸，老兵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望天的、擦枪杆的、蹲下去穿好鞋子的干什么的都有。
　　“他们要是犯了错，我替他们道歉。”
　　“这些人该管管了，你看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 ，哪像军人的样子。”
　　张启山附和道：“陆长官说的是，我一定好好管教。”
　　陆建勋领着他的人走了，张启山眯起眼睛，凉飕飕扫了扫那群老兵。
　　“佛爷，这梁子结了，这家伙有多能忍，就有多强的报复心。”那满口黄牙的老兵吐了烟说。
　　“托你们的福？”张启山冷冷一哼。
　　“佛爷，你还不是看热闹看的开心？”有人笑嘻嘻起哄，“要我说咱们那些混话，姓陆的压根不在乎，他是恨了你大庭广众藐视他。”
　　“咱佛爷到底还是理他了，算是给了面子。”
　　“也不掂量掂量斤两，长沙谁不知道张启山？是大官爷，也是地头蛇啊！”
　　任他们去说，张启山看上去一身正气，气魄摄人。端端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典型的脸皮厚，如城墙，刀枪不入胜铁铜。
　　老兵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皱巴巴的报纸片，撕下一半，倒上烟丝卷成卷，递到张启山面前：“听说这人最近在打九门的主意？”
　　张启山看了一眼，没接，他说：“胃口大得很。”
　　“照我说，就是一炮灰，送佛爷你练手的。”
　　“抬举他了。”单手扶在腰带上，军靴踩地，腾起一层尘土，帽檐下的双眼望着城门外的关卡，他的眼里看的，是老百姓脸上的希冀。
　　活着的人们，对这座城的期待。
　　张启山说：“那些难民，能放的都放进来，活着，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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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8.9.26修订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