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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坐爱枫林晚(1) ...

  •   张启山抵达长沙时是夜里,他只带了张日山一人,为了行动方便好躲过九门的耳目。张启山到长沙后便立刻去见程颂云,他需要用到湖南的军队,得要程颂云点头才行。张启山虽然一路行踪隐秘,但过不了几天,他来到长沙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长沙城的各个城门口全是重兵把守,百姓们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一觉醒来竟然执行封城,连点兆头都没有。长沙是进城容易出城难,每一个出城的人都要接受盘查,身上每一件物品都要被追问来源,尤其针对文玩古董一类,只要答不上来就全部没收,连人带物一块儿抓走,不过三两天城里便人心惶惶。九门嗅觉灵敏,他们闻到了危机,地下走货线路全部收网。这些人耳目灵通,没多久就搞到了消息,说是北京那边来了大人物。
      长沙白沙井,霍家
      九门尚在长沙的几位当家,应霍家邀请登门一聚,而为何大家愿意听霍家号令也是另有原因。
      上三门里边儿,张启山人在北京,天高皇帝远管不到这边来。二月红只顾着自家的戏台子,别的他都不想理。半截李性子怪异得很,不喜欢别人打扰也不喜欢去打扰别人,叫他来出头他是没兴趣的。再到平三门,陈皮阿四不在,狗五和黑背老六都是甩手掌柜浪子性格,下三门里头齐铁嘴光杆司令,数来数去,能出面的只剩下霍家和解家。解九有些奇怪,不知为何他就是推脱不肯站出来主持大事,最后便落到了霍家手里头。
      霍家如今的当家人称霍仙姑,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霍家都是女儿身当家,九门那些人为何默认愿意让霍家出来牵头一聚,也是因为霍仙姑的家世。霍仙姑的男人是个当兵的,跟着老毛闹过革命是个得力干将,论地位肯定比不过张启山,但也是个准将级别。正因为如此,九门的几位也便没计较她霍家自认了老大的位置去,如今形势不明,谁拿那个位置谁倒霉,所谓枪打出头鸟,这些当家人心里都是一肚子坏水。
      狗五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他如今也有了家世,家里鸡飞狗跳的天天弄得他头大。狗五进来时堂屋里坐满了人,他抱着狗坐到解九身边去,一坐下就唉声叹气和解九咬耳朵:“我说你怎么不出头啊?叫霍仙姑领了咱们,还得来她家里,我这见她多尴尬,叫我家里堂客(老婆)晓得了还不得弄死我。”
      “你年轻时有胆和她眉目传情,怎么成家了倒不敢面对老相好了?”解九揶揄他说。
      “喂,怎么说话呢,我娶的可是你解家妹子。”狗五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吴家媳妇是解家外家的姑娘,是大家闺秀,日后啊就是吴邪的奶奶。狗五以前和霍仙姑传过绯闻,哪怕成亲之后大街小巷里时不时都还流传编造些莫须有的故事来,叫吴家媳妇听了总是不舒服,她不舒服肯定就要找狗五的不舒服去。这趟来霍家,狗五是小心翼翼地来,生怕惊动家里的女人,到时候又给他安点古怪的罪名。
      “你还怕老婆?”解九笑他。
      “我跟你说,男人怕老婆这不是丑事,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疼自家媳妇啊,在家里要疼着她让着她,她说一我绝不说二。人家嫁给我本就是委屈了,我家那一大堆狗子的,怕是比养儿子还难,在家我不装小还不成还打老婆啊?”
      “你打一个试试?”解九推推眼镜,眼刀子当即就甩了过去,那是他解家的姑娘,算起来也是能喊解九一声哥哥的。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认真个鸡啊!”
      “我以前听我爷爷说,你吴家老太爷也是个怕老婆的,难不成是遗传?”
      “去去去,一边去啊。”狗五举杯喝两口茶润润嗓子,不忘了对解九翻个白眼。
      没过多久,屏风后面出来一位身穿白色旗袍的女人,霍仙姑如今已三十多接近四十,她以前是仙气飘飘的男人看了喜欢得很但又动不去欲念,现在的她倒是风韵十足。
      “既然大家都来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霍仙姑旁边是二月红和半截李,先和他们笑着行了礼才上首落座。
      “仙姑这么着急叫我们来,难不成是得了什么消息,那就和大家分享分享。”二月红说。
      “大家应该都知道,最近几天风声紧,城里封锁了城门,只许进不许出,要出去得接受盘查,从头到脚抖搂个精光恨不得大庭广众给你扒光才好。”霍仙姑说。
      “我的人被扣了,货也扣了不少。”说话的是半截李李三爷,他自打进门来就冷这个脸,“我可没走那些个正门,走的可是只有咱们这些人才知道的小门,没想到有人在那里守株待兔,给逮个正着。”
      “三爷确定是有人在那守着?不是碰巧撞着了?”齐铁嘴问。
      “我难道还说谎不成?”半截李冷笑。
      “不是,我就是确定一下。”齐铁嘴缩缩脖子赔笑道。
      “如今省里是程老说话,程老晓得我们九门底细,一直以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怎么突然要封城了?而且是重查古董文玩,这摆明了是冲着我们来的。”半截李一拍桌子,怒道。
      “假如真是程老动手,他范不着这么费神,咱们都清楚程老什么人,以前佛爷刚来时才多大年纪?他帮着佛爷打压我们,直接开军队上来,我们谁家扛得住?”说话的是黑背老六,他怀里抱了一把大刀,坐没坐相地躺椅子里,“程老真要动九门,直接杀上门连锅端了就行了。”
      “对,有道理。”狗五打了个响指,“我赞同老六。”
      “我也觉得是这个理,若真是程老动手,断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二月红点头说。
      “解九,你说句话啊,一声不吭的你什么意思啊?咱们这儿你脑子最好使了,坐在这装哑巴呢。”狗五一巴掌拍在解九背上,解九打个激灵回了神,对大家欠身抱歉道:“刚刚走神了,我、我也认同六爷。”解九刚坐下,霍仙姑就点了他的名,霍仙姑说:“解家门道是最宽了,消息也是最灵通的,九爷难道就没听到什么?”
      解九推了推眼镜,他看上去神态自若,他说:“我家老太爷走了以后,解家这大盘子乱的乱散的散,我一直忙着规整规整,到现在还一团麻,仙姑要是知道些,不妨和我们说说。”
      “没用的就少说了,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半截李不耐烦地说,“霍仙姑晓得什么就别兜着了。”
      “那我就直说了,封城盘查这事,的确是冲九门而来,但动手的不是程老,他不过是做个传令调兵的人罢了,真正要动我们的,另有其人。”霍仙姑拍拍手,叫下人把院门封了,她继续说:“我家官人来话,说是北京有动作,上头派了大人物下来,专程来料理我们。”
      话一落,场面就凝重起来,说是北京来了人,那可就不简单了。场面上有两个人面色古怪,一个是狗五,一个是解九。解九脸色略有些苍白,看上去又有些心不在焉了。
      “北京为何突然要查我们?”二月红一语道破中心,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狗五突然站起来,他说:“假如、假如有人把我们的秘密抖上去?”
      “谁?”齐铁嘴惊讶地说,“这有这能耐直接抖到上头去啊?”
      狗五来回踱步,他咬咬牙,说:“我、我之前得了个帛书,不晓得上头写的什么东西,老吴家都是文盲,我也不例外,大字不识一个,更别说那上头弯弯扭扭的不知是字还是啥的玩意了。我认得个洋鬼子,是个中国通,他无意中看了我那帛书,说他他路子广,能帮我带去美国译出来再给我,我心想不是什么大事就给他了,结果那洋鬼子拿了东西人就不见了。算算时间……大概就是两个月以前。”
      “这种事,为何不早点和我们说?”黑背老六不满道,“早年来中国的洋人,都是些有能耐有背景的,若真是他搞的鬼,找路子把咱们抖上去轻而易举。”
      “是谁抖上去的已经不重要了。”二月红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要狗五先坐下,这次又不是来审问他的。二月红说:“关键是,北京来的人是谁,我们只能从这个人下手,才能想办法保全九门。”
      霍仙姑站起来,高跟鞋在地上踩的“嗒嗒”响,霍仙姑说:“此人从北京来长沙,进城时不见一兵一卒,所以我们才毫无防备,这就说明他知道九门耳目灵敏,带军队过来只会打草惊蛇,非常了解我们。二来,程老向来和九门关系颇为复杂,九门为曾为他第六军提供了数不清的军资,他就算不给我们面子,也会给佛爷面子,上面派人来了的话他一定会给我们捎消息早做准备,可并没有这么做,相反还完全借用军队给这个大人物。这个人是谁,其实在场的大家应该心里有本谱了吧?”
      大家互相望了一眼,面色都不好看,尤其是解九,他一直保持沉默。
      “既然是佛爷,那这事还不好办了?简单啊!他可是我们张大佛爷啊!”狗五松了口气,一边撸着怀里小黑狗的狗毛,一边哈哈大笑。
      “我看这事不简单,你们想想看,他是悄悄来长沙的,来了也不通知我们,而是立刻就动了手,我觉得……”齐铁嘴面露难色,没再往下说。
      “不错,这就是我请大家前来的目的。”霍仙姑高声道,“张启山如今身居高位,长沙九门的肮脏事被人抖了上去,上头派他下来清理门户,就是让他表一下衷心。这是他洗清自身背景的机会,换做是你们,你们怎么做?就算他张启山不愿意,刀悬在脑袋上,他不肯做上头就会拿他开刀。”霍仙姑环视了四周,九门各个当家面色都很难看,她说:“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的对手不是别人,是对我们知根知底的张大佛爷张启山。”
      “我去找他。”狗五冷着脸站起来往外冲,解九和齐铁嘴赶紧拦他,狗五发起性子来他俩都拦不住,直往大门冲。
      “狗五你站住!你现在怎么找他?你进得去部队吗?你这么冲过去直接给在大门口槍斃了!”齐铁嘴拖着他喊。
      “我找他问清楚,我不信他真要拿我们开刀。”狗五怒道,“他现在飞黄腾达了是吧,我们这些人就和蝼蚁一般,他想一脚踩死就一脚踩死,想捏死就捏死,他当真不念一点旧情了?”
      “不会!”解九突然大吼,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都齐刷刷地盯着他。解九如芒在背,他硬着头皮说:“现在不过是我们的猜测罢了,我相信佛爷另有打算。”
      “另有打算?那九爷你说说,他还可能怎么打算?”霍仙姑抱着手臂轻蔑地笑笑。
      “我……”解九半天说不出话来,那边狗五已经跑到院门前了,谁都没拦住。
      狗五推开院子大门,没来得及往外冲,他撞到一个人身上差点坐一个屁股墩,抬头一看竟然是张日山。
      “张副官?”狗五的声音把大家都引了出去,张日山是穿着军服过来的,帽子都戴得一丝不苟,他对大家略一抱拳,说:“我跑到各位当家家里去都没见人,原来都在霍家这儿。”
      “张副官,是佛爷派你来的吗?”齐铁嘴赶忙问。
      “对。”张日山笑着点点头,他的这声承认,叫大家的脸色更加古怪了。不过张日山又说:“佛爷来的匆忙,都没来得及通知各位当家,这刚刚闲下来就派我过来了,佛爷在江边玉楼东摆了一桌,说多年未见想好好叙叙旧,还请各位当家赏个脸面今晚不见不散。”

      湘江岸上玉楼东酒家,张启山包了场,三楼最大的包厢里,四个角落里各生一盆碳炉,把屋子里升得暖和极了,张启山坐在上首闭着眼睛看上去睡着了。屋子里除了他外一个人都没有,偶尔包厢门打开,都是跑堂儿端了一叠叠菜肴上桌。
      他背后是一扇窗户,窗帘拉开透过玻璃能看到天上的圆月,明晃晃的好看。
      “佛爷,又见面了。”最先推门而进的是二月红,按照排行二月红在张启山左手边落座。跑堂儿此时已把菜色上齐全,正留在一旁等着给贵客上酒,他提着酒壶跑过来,二月红摆摆手示意他下去,二月红从他接过酒壶,亲自给张启山满上。
      “二爷亲自为我斟酒,看来这杯酒我不得不喝。”张启山睁眼,从二月红手里接过酒杯。
      “有的你喝的,”二月红指指一旁摆的几坛子酒,都是他进来时叫送过来的,“张启山的部队作风严格,你知道你戒了酒,不过既然你请我们吃香的喝辣的,难不成叫我们这群操劳们陪你品茶不成?”
      “二爷一把年纪,还不忘了和我抬杠。”张启山失笑仰头一饮而尽。
      “一把年纪?”二月红说着摸了摸耳鬓,他两鬓已有些斑白,脸上的皱纹多了起来,不再似以往的风姿卓越,“是啊,不像佛爷你,总不见老,招人嫉妒。”
      包厢门再次推开,这次进来的啊狗五、齐铁嘴和解九,齐铁嘴一进门就开始咋呼:“哟哟哟,都喝上了?”
      “佛爷,上次在北京我都没看到你。”狗五先敬了张启山一杯酒,张启山多年未见狗五不免多看了他几眼。狗五面上轮廓已经长开了,成熟不少,皮肤较之从前变得粗糙些,已是成亲的人了,看上去比以前稳重得多。
      “我在九爷家住了一晚。”张启山说。
      “什么?解九,你怎么不告诉我?”狗五不乐意地反问解九,解九自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他坐在张启山对面,镜片后两只眼睛时刻没从张启山身上挪开过,狗五唤他也没听到。
      “解九、解九?”狗五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解九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出去玩去了,谁知道你去哪了,我怎么找你。”
      狗五怀里抱了一只小黑狗,他把狗抱到张启山面前:“这是小黑,你们还没见过的,打个招呼?”张启山的手还没落到小黑的头上,小黑就对他狂吠,狗五有些尴尬地把狗抱回来,他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家的狗头一次对张启山吼,以前都是很亲的,张启山摆摆手表示不甚在意,他低头盯了小黑狗一眼,眼神略压了压,那小狗儿便呜咽地钻回狗五怀里去了。
      又过了几分钟,半截李、黑背老六和霍仙姑也到了。
      “都到了,那动筷子吧。”张启山拍拍手,示意大家都坐下来,几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都没人说话只各自上了坐,互相敬了酒。
      一场九门家宴,吃得安静极了,除了筷子勺子在碗碟上碰撞的声音,就连狗五的小黑狗都没发出半点声响。张启山不说话,谁都没敢作声。后来还是霍家最先坐不住。
      霍仙姑擦了擦嘴,放下筷子说:“佛爷,怎么没见张副官?”
      “在场的都是九门几位当家,我们一起吃个饭,就不叫他来了。”张启山说,他一说完,场面上又安静了下去,张启山浑然不觉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吃铁锅干煎虾吃得津津有味。
      “都吃饱了?”张启山头都没抬,“这么多年不见,我请你们吃个饭,怎么,都不肯给我面子?”原本不过是有些尴尬的气氛,他这话一落,顿时变得紧张不少,狗五怀里的小黑狗轻声叫了两声,拼命往他怀里钻去。张启山自顾自倒酒,仿佛全然没发现饭桌上氛围已变了。
      “佛爷,这长沙城里发生了什么,咱们都清楚,有什么话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在场的没几个文化人。”半截李拿起一根筷子往前一扔,“铛”一声扔在桌上,在每个人心里都敲了一下。
      “我不过喊你们吃个饭而已,这是有什么事儿要问我的狠吗?”张启山拿了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擦嘴。
      “我李三的货和人,都被抓了,这事儿佛爷知道吧?”
      “听三爷一说,刚刚得知,怎么,三爷觉得是我做的?”张启山把帕子随手一扔,他手指交叉扣在一起,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张启山再睁开眼时他眼里的东西就变了,两道目光像是锋利漆黑的利刃,那是从战场上打杀下来的,每一个眼神都带着血腥和煞意。
      除了解九、齐铁嘴和二月红,其他人不约而同握紧了藏在身上的武器,有枪还有暗器,黑背老六拔出了他的大刀,金属出鞘的一瞬就宣布这场家宴彻底溃散。
      张启山双手摊开,他说:“我不过只身一人,连枪都没带。”说完,他目光打在狗五身上,狗五手里拿了一把匕首,满手都是汗。“狗五,原来你也带了东西。”
      “我不想和你为敌。”狗五艰难地说,“但是……”
      “开开心心一场,可你们带枪的带枪,带刀的带刀,有谁信任我?”
      “那我问你,你当真要清理九门?”狗五问。
      “是。”张启山答得很干脆。
      “既然这样,我是不是相信你都不重要了。”狗五猛地抬起左手,他左手竟然还拿了枪,他指着张启山,手都在抖。
      “狗五!”解九冲过去阻止他,齐铁嘴赶紧把解九拖住,场面已经够乱了,不能再乱了。
      “佛爷,我不想死,我才刚刚成家,还没抱儿子呢,我家里那么多人要我养着,我不可能让他们跟着我去死。”狗五说话间很平静,但他举着枪的手却越来越抖,狗五害怕,害怕他握不住枪,害怕他真的手不受控制就扣下扳机。
      “我也不想杀你们,我请你们来就是想商量个解决办法,想你们能支持我的工作。”张启山面对狗五的枪,他面不改色。他目光看着狗五的脸,只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真像”。
      “支持?”霍仙姑站到狗五身边,她连连冷笑,“如何支持?张大佛爷要清洗九门,在这儿摆桌求我们出人出力?”
      “唉……”张启山长长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结果会是如此,我并不打算劝你们,但我总归要回去交差的。”
      “张启山,你什么意思?”霍仙姑紧张道。
      二月红忽然皱了眉,他偏头看向窗外,天上的圆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挡大半边,暗淡许多。
      “二爷,怎么了?”半截李低声问他,二月红耳力极佳,刚刚听到乱七八糟的脚步,还有无数人推搡叫骂的声音,声音就在楼下,脚步声往楼上走了——
      二月红抬头往大门看去,可这时候张启山却突然抬起手,他手里多了一把最新的自动式手槍,他对准的人竟然是狗五!九门其他人也被吓着了,谁都知道张启山最照拂狗五,以前吴家少爷在长沙闯祸全是张启山给他揭过去,让他在城里横着走。解九去张启山家里都要先打声招呼约了时间再去,而狗五呢?他随时随地能闯门而入,还不会惹张启山发火。
      “佛爷!”即便是二月红这下也看不明白张启山,他绝不相信张启山对开枪打狗五。狗五站在张启山对面,他们两个互相用枪指着,坐着的那个从容不迫,面色如常,而站着的那个却面目有些狰狞,举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狗五嘶声大吼:“张启山!你别逼我!”
      “狗五,开枪。”张启山镇定如常,“打死我。”
      “我说了你不要逼我!”狗五嗓子扯破了,他闭上眼睛大吼一声,扣下扳机!
      子弹穿过饭桌的距离,几乎同时响起两声枪响,张启山开枪了,二月红和解九全部扑向了狗五——
      狗五身后的门被砸开,一道金色的影子冲着狗五头顶飞过来,子弹打中那道影子发出铿锵巨响,把那东西打得偏了路线。“喀嚓”一声饭桌裂成了几块,狗五被二月红和解九护了下来,那金色的东西正嵌在地上,狗五满头冷汗,他看向张启山,张启山姿势没变,仍然举着枪朝前方,他刚刚那一枪打偏了那个暗器,否则狗五当场会被砸死。
      “佛爷……”狗五看到张启山肩膀流了血,他又惊又喜,喜的是他当真手抖把子弹射偏了。
      嵌在地上的东西,是九爪钩。
      “陈皮!”二月红对进来的人怒目而视,那是个光头,一脸煞气,不知道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惹得这浑身的凶横。
      陈皮把九爪钩收回来,他环视了在场所有,冷冷一哼:“狗五爷,我没想杀你,谁让你挡在张启山前面呢?”
      “你怎么在这里?”张启山冷声道。
      “我怎么在这里?还用问?当然是为了取你狗命,张启山,你缩在北京不出来,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再来长沙了呢。你是不是以为我死在外头了?失望了吧,只要你张启山还活着,我陈皮就是死了也会从地下爬出来!”
      门外乌糟糟的,当兵的已经把整层楼都给堵住了,黑背老六跑到窗户前往下看去,果不其然整栋楼已被团团围住。
      “一群蠢货,真以为张启山把你们放在眼里了?”陈皮冷笑道,“人家现在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他是高高在上张启山张将军,随随便便就能碾死我们。你们还真打算好好在饭桌上和他谈生意呢?这是在谈生死!他现在把你们全杀了,你们家里那些个废物难不成还能逃了去?你们就是砧板上的猪!蠢猪!”
      张启山无言沉默,陈皮哈哈大笑:“张启山,你没想到我会过来吧?”他要拿张启山的性命,他念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陈皮指着后面乌压压一群人,士兵们在包间里站了一圈,外面都是人,不过是长官独自一人在里面生命有威胁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我们没有退路了,杀了他再说。”陈皮开始煽動其他人,他跑到二月红跟前去,“师父、师父,现在你可以报仇了,我把他让给你,你来动手。”
      “佛爷,现在谁都讨不到好,不然我们各退一步,你放我们走,我们不会害你的命。”半截李冷静地说。
      “谁说不要他的命?谁说的!”陈皮怒目圆睁,“现在这里老子说了算!”
      “你他妈算老几!”一声怒吼从人群里传过来,陈皮还未来得及回头去看,有人扑过来飞膝一撞直接撞在在他后心窝里,陈皮反应奇快无比就地一滚泄掉对方的力量,不然他的脊柱当场被撞断。九爪金钩甩出去,张日山不躲不闪举起手臂直接让对上链条缠绕上去,他身上被九爪钩割破了数道血痕,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张日山拔出枪打穿了陈皮的肩膀,抓着九爪钩的链子把陈皮拖过来,一脚踩在他被打穿的肩膀上,痛得陈皮撕心裂肺地喊。
      “张日山!你他妈的搞偷袭算什么本事!”
      “我可是学你的!把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你就是张启山身边一条狗,老子一定把你这条杂种和你的主人一起碎尸万段!”
      “我看看今天谁先死!”张日山高高举起拳头——
      “日山。”
      张日山的拳头快砸到陈皮头上时堪堪停下,张日山不解看向他的长官,后者却只是揉了揉眉心,什么话都不说。
      军队守在外面,九门的当家不敢轻举妄动,陈皮就是下场,对抗张启山的下场。
      “佛爷。”张日山按着陈皮,他看了一圈四周的人,都是他熟悉的面孔,二月红、解九等等,他不再去看他们,他催促张启山说:“我知道您心里难过,但这是上头的命令,快点动手吧。”
      包厢里的东西都碎了,只有张启山坐着的那张椅子还是完好的,张启山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他迟迟不肯动手,无论张日山怎么催促。

      包厢里的灯突然开始闪烁,忽明忽暗,还有“嗞嗞”的声音萦绕,诡异得很。
      “哈哈哈哈!”地上陈皮疼得嘴唇都白了还在发疯似的笑,“张启山,我杀了那么多人都赶不上你一个零头。我陈皮和你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闭嘴!”张日山喝到。
      “呸!你这条狗!”陈皮向他吐了一口唾沫,他眼里的恶毒不减,这些年对张启山的恨不停地发酵,“现在天老爷看不下去,他要来收你。有种你现在就杀了九门所有的人,你看看我们这些会不会化了恶鬼来找你索命!”
      “啪”地一声灯全部灭了,整栋楼都陷入黑暗,窗户明明都是关着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冷风灌进来呜呜地像女人的哭嚎,窗子啪啦啪啦响个不停。
      黑暗中,张启山背对月光坐着不动,有个人影站在张启山背后,高高瘦瘦的,看不到他的脸。
      谁都没发现他是怎么出现的。像鬼魅,悄声无息。
      张启山不知怎么了,他像一具木偶动都不动。他背后的那个人向他伸出双臂,像阴差死神,搂灵魂入怀。所有人都像定住一般,他们连喘口气都不敢,只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慢慢地、缓缓地靠近张启山,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一手卡住他喉咙。
      乌云彻底挡住月亮,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咔哒”轻轻的一声响,待到月光再次出现时,那道黑影已无影无踪。
      张启山的脑袋以奇怪的角度歪到一边,无力地垂下。
      “佛爷!”那是张日山肝胆俱裂的嘶喊。
      包厢里迅速乱成一团,人们趁乱逃跑,狗五不相信张启山死了,他死活要过去亲眼看看,但被二月红硬生生给拖了出去。
      夜黑风高,全城大乱,几辆车子分别从各个城门窜出,其中有一辆往东边而去,往杭州的方向而去。
      同时,长沙城里四下响起枪响,逃亡出去的几位当家人只能顾了家里亲人,那些带不走的人注定要死。鼎盛数代的长沙九门,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20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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