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盗墓笔记]时间咒》听风闻雷

113、何须念旧情（1）

　　胖子刹车踩得狠了，我一头撞到前座的椅背，撞得头晕眼花。小花坐在副驾驶上，他刚刚栽到挡风玻璃上，好在他反应快拿靠枕护住头。这是辆七座的面包车，是胖子在二手车市场里淘的，年纪有些大，高速上速度跑快一点就“嘎吱嘎吱”地响。
　　“胖子。”我咬到舌头了，捂住嘴在餐巾纸上吐出点血，疼死我了。
　　“不是，天真，你这信息量太大，胖爷我CPU过载了，烧得疼，刚刚走了点儿神，不好意思哈。”
　　“那些信，真的是……”小花想问又不大敢问，说话只说半截。我把手机相册打开，然后把手机扔小花怀里。我把那被我撕碎的信又拼了回去，拍了照片存在手机里。小花瞪着手机屏幕半晌不说话，我旁边坐着黑瞎子，他从小花手里拿走手机，一脸玩味地瞧照片。
　　“算是明白以后张大佛爷是怎么走上城门的了，总算揭开了一丢丢谜底？”黑眼镜哼哼两声把手机扔给我，“从信的内容看，他们两个应该1925年就在橘子洲认识了。到1927年秋收，那位在浏阳县张家坊遇险被捕，恰好大佛爷当时也在那地方，就自作主张放了这敌方阵营的大人物，这个人情不得了。啧啧，不得了啊！”黑眼镜怪哼哼地意味深长地瞅我，那副镜片后边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舒服。“他生于1910年，算算年纪，那时候才17岁呢。吴邪啊吴邪，你瞅瞅你，大学毕业二十好几了，下斗都还天真善良可爱得紧哟！”
　　“哎嘿！那这么说的话，姓吴的，我可比你强多了啊？”后排，黎簇扒在我靠背上嘚瑟，我没给客气赏他脑瓜子一巴掌给他拍回去。
　　“喂，天真！那天晚上，对对对就是你们从张家出来后发生了啥？你别一句话带过了啊，说详细点呗！”
　　车子里瞬间安静，鸦雀无声，只听得到发动机的轰鸣和窗外的风阻。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几双眼睛齐刷刷都盯在我身上，胖子那家伙还通过后视镜瞅我。我用力吸两口气进肺，我撑着脸靠着车窗，瞧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隔离带，我想笑。
　　“黑爷，带枪了么？”我拍一下边上的黑眼镜。
　　“别别！”胖子急了，一边赔笑一边继续和我扯皮，“胖爷我不是好奇嘛？这可是咱小天真的人生大事啊！咱们没去给你闹闹洞房是不？想听你说说也是人之常情嘛……你牛逼啊，那可是张启山！你直接给拖床上去了啊！”他恨不得把方向盘撒了，好几次扭头过来逼逼叨个不停。“说说、说说，咱这都是大老爷们，有啥好害羞的啊？过程顺利不？你咋搞定他的？唉不对，以他那身手两下就能把你揍得爹妈都认不得，能让你得手？难不成是自个儿送上门、早对你有意思了？不过也真是啊，你们刚腻歪完他就带着妞儿跑路了，不够意思、太不够意思了，喂，我说，不会是天真你……劲儿差了点？”
　　“吴邪，之后呢？之后发生什么了？”小花是时候扯了胖子一把，不然胖子被我不小心一枪崩了，得小花来开车，开长途可是很累的。他可不能指望瞎子去开车，瞎子的脚还没好结实呢。
　　“战争爆发了，后来一两年里我都没有他的消息，到一九三八年日本人打到长沙了，我才见到他。”我停顿几秒，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车窗外边，高速公路中间的隔离带飞快从我视线里晃过，模糊一片的绿色。“他知道1937年会发生什么，因为齐羽，齐羽告诉了他。他在北平跳车，一方面是因为车上出现了汪家人，另一方面是为了尹新月，他要提前安置好尹新月和尹家，我们都知道的，1937年战争爆发——北平的炮响。”
　　“胖爷我要开车，听这些脑壳疼，听点别的听点的，比如小天真你的一夜风流……”
　　我摸出一卷黑胶布，绑架犯专用的那种，麻溜地贴在胖子嘴巴上，胖子呜呜个不停，黎簇那小子忽然凑过来问：“那车上为什么会出现汪家人？他们那时候就要对付你？”
　　“动动你的脑子，那时候我爹都没出生，他们要是早就知道我吴邪会打坏他们的算盘，有那能耐还和我们耗功夫。”
　　“我想我明白了。”小花忽然说。
　　“小花儿，明白了就赶紧说说，咱都等着呢。”黑眼镜说。
　　“张家族长曾经去大佛爷家里翻箱倒柜寻找鬼玺却没找到，汪家人也在找鬼玺，而在火车上你们遇到了汪家人，佛爷赶紧就跑了，这就说明鬼玺肯定他带在身上。”
　　“可汪家是怎么知道他们在哪？”胖子问。
　　“你们别忘了，张大佛爷可是算半个汪家人。”黑眼镜说。
　　“假如，我说假如他真站汪家那边儿，咋还就带着鬼玺跳车呢？他身份都曝光了，难道不应该赶紧投奔自个儿家里去啊？”胖子性子急躁得厉害，他连着按几下喇叭，前头明明没车他还在按个不停。“天真你快点说，妈的讲个故事尽让咱们瞎鸡儿猜，猜得脑壳疼你晓得不？”
　　“有没有这个可能，汪家人一直在监视他。”苏万小声念叨一句话，除了胖子眼睛不能离开前方，其他几人的眼睛齐刷刷盯在苏万身上，苏万缩缩脖子：“我、我就随口一说……”
　　“没错，他们的确在监视他，”我笑出声来，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口下去半瓶。这都是我后来才明白的了，那后面的几十年中，我活在痛苦和憎恨的噩梦里。
　　没人催促我继续说下去，可能是我身上突然冒出来的颓丧气太重了，没人来打扰我。我没心思去和他们说张启山的身世，那太复杂了。我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片段，是火车上那一幕。他要跳车跑路，我发现了想拦住他，却被张日山那个混蛋敲了个七荤八素。我能想象后来发生了什么，无外乎张启山先跳车了，再把尹新月抱下去吧，然后两个人一块儿跑回北平城去。
　　“汪家要鬼玺，他不想给，来抓他，所以他跑了。顺便把尹新月送回家，再顺便和她在新月饭店……成个亲。”

　　八月的太阳整一个挂在脑袋顶上的大火球，冷气开得冻人，仍觉得又闷又热。我能感受到大家的目光在时不时往我身上瞟，他们想问，又不敢问。
　　“他真、真成亲了？”谁说不敢问的，有他王胖子不敢做的事吗？
　　“张启山和尹新月是天命夫妻，难不成因为我突然跑过去他就不会成亲了？”
　　“可、可是你俩都拉扯到床上去——”
　　“胖子，我不介意与你同归于尽。”那家伙就是这幅德行，他瞧我那根神经没搭好，就专挑了来刺激我。“姓张的都不见了，一群大活人就那么消失了。直到1938年，薛岳将军接管了长沙，长沙保卫战打响后，我才再见到张启山。”
　　“张家人都和他在一起？”小花问。
　　我点点头，继续说：“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肯把鬼玺交给张起灵。”
　　“鬼玺、鬼玺……难不成传说是真的！”小花拔高了嗓音，“传闻鲁殇王用鬼玺召唤阴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且张家族长也用鬼玺唤过阴兵。佛爷他难道……”
　　“你想得没错。”我阴阴地笑了笑，表扬表扬解家祖传的脑子。“张家人都是群妖怪，再加上他手里的鬼玺唤出的东西，张启山管着的就是一支幽灵部队。程老是个性子乖戾古怪的人，而且喜好古玩，是个鉴宝高手，对外八行不说了解十分也有七八分。这样一想来，他能捧张启山爬得那么快便不难解释了。就算他不知道鬼玺的事，但养一个数一数二的倒山高手，养他一个，就能得到一个家族的人。部队走到哪都不会饿，多艰难的战役都能硬杠硬，多好的算盘。”
　　明明头顶上大太阳烤得很热烈，这破车的冷气开到顶了身上都还冒汗，可大家不约而同地摸摸胳膊、拉拉衣服。
　　“民间传闻不是……下属和上司好上了吗……”我估计苏万是脑子秀逗了，我想大嘴巴抽死他，这一嘴巴我是没法抽他脸上了，因为胖子那混蛋又开始拿我开涮。
　　“民间传闻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谁知道啊？而且你当谁都只盯着脸和□□瞧满脑子只想着搞床上运动呢！天真！天真！我没说你！我不是那个意思！唉嘿我开车呢一车小命要紧！”
　　中午下午这会儿高速上的车子少，咱们这车就在路上走S型，刚刚几乎是擦着一辆大货车超过去，冷汗都给吓出来了，我放了胖子等到服务区休息了再找他算账。
　　“不过，幽灵什么玩意的怪瘆人的，你这说的张启山成了鲁殇王在世一样，耍鬼玺耍得贼鸡儿溜。”胖子挪动挪动他那肥硕的屁股换换姿势，他忽然不知道怎么了，腰杆挺得笔直笔直，他调整一下后视镜的位置，不停地往镜子里看。“先甭管什么幽灵不幽灵的军团了，哥几个，我觉得不对劲，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胖子说得没错，我们后面确实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之前没发现这辆车，”小花说，“什么时候来的？胖子，你确定他跟着我们？”
　　“大中午的发动机都要熟了，这时候上来跑高速，要么真的有事赶路，要么就是想不开脑子有问题。”胖子碎了一口，脚下一踩，油门轰上去时速到了120。
　　“是跟着我们，”我钻到后排去看，那是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越野，“刚刚我们速度只有100，你觉得一辆奔驰会跟在一辆破车后面散步？”
　　后面那辆奔驰车里只有驾驶员一人，带着大墨镜把脸挡去一半。我心里猛地“咯噔”一跳，立刻找苏万要了一只微型望远镜过来瞧。
　　“胖子！”我扭头大吼，“加速！”
　　“超速被拍了我们会暴露行踪的！”
　　“你他马脑子秀逗了！你淘的就是辆□□！”
　　“干！老子面的对奔驰！看你们胖爷爷秀车技了！”
　　小花坐在前面系着安全带身子都因为突然的加速往后一仰，我在胖子耳边上大吵：“快啊！快点！你他马给老子加速！”
　　“已经到顶了！你当我这奥迪宝马保时捷还是法拉利啊！”
　　面包车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几个人坐在车上心惊胆战，表盘上的指针已经接近160，我都能听到发动机在尖叫。那辆奔驰不费吹灰之力跟了上来，像玩猫抓老鼠。
　　我时不时地回头，后背已经汗透了，完全听不见小花他们在说什么，我没心思去听，我只想快点拜托那辆车。前方出现了道路指示牌，我眼睛一亮，指着指示牌喊：“还有十公里有下高速的匝道，在那里想办法甩掉他！”
　　“说的容易！你扭头看看！”胖子大怒。
　　我立马扭头，只见眼前出现一道黑影，原来那辆奔驰越野已经提高速度逼到我们左侧，车头往右边摆，想把我们逼停。
　　“爷爷的，这他娘的是高速公路，咱们这生死时速拍电影呢？天真你是导演不给点出场费啊？”胖子紧张得不得了，他手心的汗都顺着方向盘流下来了。这破车承受不住这么高的速度，方向盘在不停地都，胖子几乎是抱着盘子控制的。
　　“吴邪！”黑眼镜对着我大吼，我无视他，继续把行李袋打开，从里面拿出枪别进腰里。“你干什么！这在国内！”
　　“我没那么傻。”我又从行李袋里翻出一个小包，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盒子，很沉。我把东西塞到黎簇手里，死死盯着他：“你拿着，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东西都不能丢！”说着我就准备开车门，才开了一条缝高速带来的气流往车里头灌，车子的平衡更加差劲，胖子使出了吃奶得劲才抱住方向盘。
　　“你疯了！”黑眼镜眼疾手快立刻把车门拉回来。
　　“我没疯！”
　　“嘭——”有东西从耳边飞快地擦过，我耳朵像烧起来一样疼，车窗玻璃瞬间爆裂。
　　“我靠那个疯子！他竟然开枪！”胖子吼道。
　　“他不会在乎这些！他的目标是我！”我愤怒地盯着车窗外，奔驰车的车窗是打开的，那个家伙单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举着枪对着我。
　　“嘭——”
　　“我操你大爷！”胖子猛一脚刹车，车子忽然横了过来来了个Z型走位，那颗子弹擦着挡风玻璃过去，轮胎在路面上尖叫，胖子控制着车子贴着护栏靠着摩擦力强行降速，这面包车离散架不远了。
　　“他娘的到底哪来的疯子！”
　　“吴邪你从哪儿惹来的！”
　　“是汪家人？！”
　　“不是！”我大吼，“活的！他真的还活着！是他！”
　　“啥玩意？啥玩意儿！你他娘的说人话！”
　　“是他……唯一的、唯一一个从张启山手里活下的家伙！”
　　“我靠！信息量有点大，直接说明白点别让我猜了！没看胖爷爷我盘子快撒了吗！”
　　“张日山！”
　　“What？！”胖子这一声尖叫，比刹车片的声音还动听。
　　“吴邪！有桥！”小花指着前方大喊，是一座过河大桥，河面很宽，河堤是松软的黄土，沿着河堤是一条水泥路。胖子抱着方向盘不撒手，这车已经有点失控了：“天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他是张日山？你俩不应该很熟吗！得哥两好才对啊！”
　　“我倒想和他哥俩好可人家不买账！”我挤到驾驶座上去，抓着胖子的腿猛一踩刹车，制动器发出尖叫，在路面划出百米刹车痕迹。“那家伙不会留我们活口，我们正面拼不过他！”
　　“问题是他为啥要杀你！”
　　“他要鬼玺！”我拉开车门，抓着黎簇把他往外推：“跳河！”
　　黎簇死活不肯跳：“要跳你跳！老子不想死！”我不容分说把那个黑色的盒子塞在黎簇怀里，我拿枪指着他：“跳不跳！”
　　“操！”黎簇对我竖了个中指，他松开扒着门的手，身子飞了出去掉下桥面。
　　胖子踩着刹车不放，越野车这时已经停了下来，从车里冲出来一个黑衣人，他手里的枪对准黎簇，胖子怒吼一声油门踩满面包车冲他碾过去！
　　那辆越野车就像一坨铁，面包车对着冲过去一下子就散成碎片，枪声在空中炸裂，黑衣人从地上爬起来冲出栏杆边上。
　　身子一边下坠我一边哈哈大笑，胖子他们几个先行落水，我看着那家伙趴在栏杆边上，我冲他比划了一个得意的手势，在落水的瞬间，我瞧见他他摘下墨镜，墨镜在手里被捏成了麻花。
　　那张脸和停留在我记忆里的没有过大变化，不同的是，张日山曾经是一位锐利阳刚的铁血战士，如今已成了凶神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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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8.12.19修订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