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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灯会 ...


  •   打从娘胎出来后,华阳便从未如此追悔过,心中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对于方才的事,虽然少爷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责怪的话,但越是这样,华阳就越是于心不安。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对着主子动哪门子龌龊心思?诚然,在人群之中,少爷无疑是分外惹眼的那一个,长相如何且不提,那份冷峻与儒雅兼具的气度足以俘获普罗女子的芳心。

      可是,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对!不对!重点不在这里!他华阳又不是什么姑娘家,少爷再好看,再迷人,毕竟也是个男人啊!

      不过……少爷今年已有二十,旁人到得他这个年纪早就子嗣绕膝了,可他至今孑然一身。难道说……

      少爷喜欢男人?!

      “阿阳,阿阳?”

      “啊!少……少爷……”华阳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毛巾险些掉落在地。

      “你意下如何?”华庚寻问道。

      “呃……什么?”

      “今晚上元城里的元宵灯会定然十分热闹,这几日你一直呆在府中,怕是也闷得慌,不如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华阳受宠若惊,没想到少爷非但不计前嫌,还邀他同去赏灯,立刻满口答应。

      “还不快准备准备,杜老伯的姑娘肯定也会去的,你莫不是打算空着手?”华庚寻拿毛巾裹了头发,自己动手擦拭起来。

      华阳一愣,继而面上一红。华庚寻口中的杜老伯乃是上元城苦乐茶行的掌柜,中年无子,只有一女,名唤杜鹃,待字闺中,年方二八。华庚寻好茶,每次都是让华阳出去采购。苦乐茶行在金陵一带虽算不上声名显赫,茶叶却是实打实的真货,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故而成了华庚寻指定的供应商家。久而久之,城内那些个消息灵通的大小官吏和商贾士绅仿佛打了鸡血,隔三差五提了苦乐茶行的上好名茶送到华府,华庚寻如数收了,家中茶叶转眼堆积成山,便转手赠予下人一些,余下的暗地送回茶行。倒也怪不得他们如此,只因那华庚寻虽贵为知州,生活起居却朴素如旧,钱财礼物一概不收,两套衣裳能穿个三年五载,最贵重的也就是那件狐裘了。不过这么一来自然也带动了茶行的生意,杜家父女对华府心存感激,加之华阳经常光顾,一来二去,两个年轻人就对上了眼。

      不过,华阳自问从未跟谁提过此事,少爷又是从何得知的呢?果然是聪颖敏慧之人,什么事都瞒不住他。华阳暗暗叹服。

      到得日暮时分,斜阳晚照,尽染城郭方圆数百里,为这一季严寒添了几许暖意。华阳拾掇妥当,正要招呼少爷,却见华庚寻仍是一袭布衣葛衫,便道:“少爷不换身衣服吗?”

      “这样不好么?”华庚寻反问,将一件物事递了过去,“拿着。”

      “这是……”见是一个锦囊,华阳不解。华庚寻示意他打开。

      一支精巧的雕花玉簪赫然入目,华阳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我说过,去见杜家姑娘,可不能空着手。天色不早,快走吧。”华庚寻一面说着,一面抬脚转身。

      华阳满心欢喜,小心翼翼揣了那锦囊进兜,跟了上去。

      正月十五,傍晚酉时,升州上元。

      整座城池浸淫在一片喜乐之中。华灯初上,早已有人或三五成群,或携家带口,徜徉于街市道旁。孩童们提着兔子灯笼到处穿梭,兴致勃勃地抬头数着顶上花灯,却哪里数得过来?放眼而眺,千盏花灯形态各异,高低错落,沿途排开,向远处无尽伸延,从头看不到尾,从尾望不到头,直如天上红霞飘落凡间。

      上元知县安惩轻装简从,赶了个早,在街口静静候着。此刻时辰尚早,行人还不是很多,但不消片刻,待那日落西山,完全黑天之时,这儿便会人山人海,恐无转圜余地。于是安惩一行退到街边,专等那知州大人前来。

      不觉间酉时过半,四周暗了下来,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安惩却无心观景,只盼着华庚寻能如约而至,屡次翘首,屡次失望。何以如此急切,却连他自己也不可知。

      “嗖”的一声,一串烟花直冲云霄,到得最高处,“啪”地绽放开来,将半边天幕铺成金色,赢得一阵喝彩。安惩的目光也被吸引,追随烟花从盛放到泯灭的轨迹。金华尽处,一道修长墨影,被再次燃升的火光照亮。

      暗青儒衫,雪白狐裘。

      “华大人!”安惩差点咬到舌头。期许之人蓦然出现,竟教他一时无措。

      “‘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古人诚不我欺。安大人说是也不是?”

      “下官见过知州大人!大人所言极是!”安惩补上一礼,却被华庚寻伸手搀住了。

      “今日就无须这些繁文缛节了,你我只管兄弟相称,唤我小字延疏即可。安兄要再客套,可是瞧不起华某了。”华庚寻言笑殷殷,托起他手道,“我们随处走走吧。”又转头对华阳嘱道,“你自去玩吧,不必跟着我了。”

      肌肤相触,说不出的绵软温热由掌心而及百骸,带来通体舒畅。然最可心者也抵不过他这一笑。很久很久了,大约……有六年了吧。自从那次变故发生之后,就再也难见他这般笑过了……

      华庚寻自然不知安惩心绪跌宕,只管一路闲扯:“安兄,你瞧,今年的花灯可比往年似又多了不少花样,那几盏,叫什么?我倒说不上名头来。”

      安惩顺着对方所指望去,答道:“那是蘑菇灯,因状似蘑菇而得名。”

      “蘑菇灯?果然是巧夺天工!和真蘑菇也没差了,有趣有趣!”

      见华庚寻心情大好,安惩也不由得起了兴致。正好逛完了一段灯市,耳边闹闹轰轰,叫好与惊呼声齐鸣,原是到了一处杂耍场子。艺人们倒吃冷淘、吞铁剑、吐五色水,更有那使唤猴鱼蝼蚁的,各种奇术异能,歌舞百戏,堪称出乎意想之极也。

      “此地虽比不得京城开封,但要论起这民间风物,也胜过别处百倍了!”安惩正感慨着,前方忽地飘来阵阵香气,带了糯米芳泽,好闻得紧。

      “元宵节来吃元宵,团团圆圆灾祸消!卖浮圆子咧!”

      元宵摊子前人头攢动,摊贩一边拉开了嗓子叫卖,一边抡圆了胳膊下元宵、收银子,忙忙碌碌。那一个个元宵在锅中上下翻腾,白花花,圆滚滚,惹人垂涎。

      安惩瞧了一眼华庚寻,笑道:“延疏兄弟还未用过晚膳吧?敢巧儿有浮圆子卖,在下记得兄弟爱这口,若是不嫌弃,我们也去买两碗吃。”

      哪料得对方却道:“安兄记错了吧,我可不喜欢吃这浮圆子。”

      安惩一怔,登时张口结舌。

      “不过既然安兄提议,便来两碗尝尝无妨。”华庚寻放慢了脚步。

      二人此行本是微服出游,因此老老实实地排队,约莫二柱香工夫才买到了元宵,等到了位子安心吃起来。

      安惩仍介怀着华庚寻方才之言,安分地低头吃着元宵,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这一回却轮到华庚寻先开了腔:

      “听闻安兄发妻故世后六年不曾续弦,近日方娶了新娘子进门,不出一月便休了,这是为何?”

      听对方转了话锋,安惩心下稍宽,道:“安某家纲不振,教延疏兄弟见笑了。其实她也没什么不好,大户人家的女儿,才貌双全,亦不失贤惠,只是……性情差了些。”

      “原来如此。”华庚寻点头道,“持家相夫,性情要紧得很。不过,古来人无完人,想来若要觅得那有貌有才,兼之好性情的,恐怕这天底下都没得几个的吧。”

      “那也未必,兄弟不就是么……”尾音未落,安惩惊觉说漏了嘴,奈何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华庚寻目光淡淡的:“安兄过誉了。”遂不再言语。

      安惩识趣地闭了嘴。

      这边厢二人闷头吃食,那边厢华阳却乐开了花。你道为何?自然是因为见着了他朝思暮想的杜鹃姑娘。

      华阳可没想到那么快就和心上人照上了面。街市拥挤,华阳索性随人流将他撵来搡去,这么磨肩接踵地居然就被推到了杜鹃父女面前。杜鹃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衫子,配以深橘罗裙,颇为耀目。这华阳一见到她,视线就离不开了,直把人家女孩子羞得双颊飞红,低首埋胸。还是杜老伯心活,将他两个拉进街角,方便说些儿女私话,自己则借故走了人。

      两个少年悄悄扯了些闲话,华阳随即拿出了那个装有玉簪的锦囊。杜鹃打开看了,自是爱不释手,十分欢喜。华阳帮她戴上,也是左看右看,美得不行。

      这女孩子高兴起来,眉舒眼亮,五官愈发玲珑光彩。华阳瞧在眼里,不觉便血气由情,捉住她手,形态间全是无尽缠绵。杜鹃娇赧,一个滑足躲进人群,却任其握着,并不挣脱。

      华阳会意,乐得颠颠的,要紧跟上,与她并肩游逛起来。

      且说那华安二人三口两口将元宵咽下了肚,随后的一路上,两人心照不宣,陷入沉默。最后,还是华庚寻率先打破了僵局:“那边如此热闹,且去瞧瞧是在做什么。”

      安惩过去,见是几堆灯迷铺子,各成一排,分列官道两侧。摊前多的是墨客文人,争魁斗筹,互不相让。中有一迷题,六角灯上寸墨未着,一片空白,打一味草药。几个文士模样的百姓竞相作答,却无一猜中。华庚寻略加思索,题笔在坠牌上写了两个字。摊主恭贺道:“恭喜这位公子猜对了!公子不但才思敏捷,字也写得好!”说着拿出一支狼毫毛笔赠予华庚寻。

      华府上不缺文房四宝,华庚寻便随手将毛笔给了安惩。安惩好奇,凑去看那谜底,却是“白芷”二字。

      “安兄快来瞧瞧这个!”忽又听得那华庚寻扬声呼唤,似乎发现了什么新物事。安惩挤出人群,正看到华庚寻在临近的一个摊子前驻足,摊主将一个个灯笼挂上,上边写满了字。

      “咦?这不是安兄的词么?”

      毫无来由地,心中“咯噔”一下,嗓子眼像被黏糯的浮圆子哽住,不上不下卡着,好生难受。那人细润独特的声线就在耳边徘徊,令他抽身不得。

      “尘事难遂意阑珊,几回盼尽聚团圆。瑶筝弦断青丝续,昏目秋波谁望穿……”

      声音不大,安惩却觉得这一字一句自耳膜绕开了去,直闯心扉。

      一片嘈杂中,那声音忽高忽低,犹自喃喃:“安兄的词作远近闻名,相隔六年居然还有人记得这一首。不过,今日小弟倒还想续上一句。”华庚寻说罢便执笔而书。

      这当儿,“噼啪——”又一支烟火燃升,映得那葱玉脸庞瞬时红似滴血。数日前那个梦境突如其来冲入脑海,吓得安惩心肝俱颤,脸色煞白。偏偏那华庚寻又道:“安兄可愿为小弟的续词做个评判?”

      一切几与梦境相合!

      安惩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看那续词。还好,那些字没有淌血,而是正常的墨迹,这才敢定睛辨认。这一认,方知续词已换,并非六年前的那半阕。

      “‘平生一纵千斛尽,盍掷残躯堕世间……’这词该当这般接续才是,何苦强作欢颜,坏了情韵。”华庚寻道。

      安惩再默读那词,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眼角泛出阵阵酸楚,一种名为悲怆的情愫,从心底油然而生!

      鹧鸪词,鹧鸪啼,声声《鹧鸪天》……

      昔年彼时,扬州城郊,小方亭。

      “啪!”瓷杯落地,摔了个粉粉碎。华庚寻苦苦撑住桌沿,恨声道:“你……你在酒里……做了什么手脚?”

      安惩又慌又怕,神色中却莫名含了一丝热切,教人无从参详。

      “庚寻,你怎么了?你还好吧?”他伸手想要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子。这人,这身,几经魂梦牵绕,几回思念成痴,却终……不可得……

      华庚寻一把推开那双手,指着安惩道:“今日……你待我这般,我、我就算做鬼……也不放过你!”

      安惩看他发指眦裂,咬牙切齿,心脏突地一阵痉挛,双膝一软,居然跪将下来:“庚寻,我怎会害你性命!我只是……只是……”嘴边的话到底还是说不出,终究自知此意悖伦,难以启齿。

      那华庚寻却似乎懂了,踉跄着起身想要逃开,没走两步便跌足伏地,犹自挣扎不休。

      “庚寻!”安惩爬上前去,声音已带了哭腔,“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该心生欲念……”

      “安惩!”华庚寻喘息渐粗,强提了气怒喝,“你做下这等卑劣之事,哪怕日后当官封爵……也必将……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

      清月高挂,秋风乍起。安惩懵了一刻,一双通红的眼望着亭外黑野茫茫,再望向华庚寻。对方痛苦的脸庞触手可及,他却缓缓直起了身,未等站稳,便仓惶遁走,生怕那人追了来,逃命也似地发足狂奔……

      身后隐隐传来的呻吟和呼喊断断续续,却又不绝如缕。安惩捂住两耳,加快了速度,跑远些,再远些——直到再听不见任何动静。

      什么,都听不见……

      “这位公子,您站了好一会儿了,来猜个灯迷吧?”

      摊主一句问话硬生生将安惩从梦呓中拉回。举目四顾,周糟拥乱的人群,喧杂的叫声,仿佛这一切才是现实。可他业已分不清,究竟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华庚寻盯了他片刻,道:“安兄今日怎的魂不守舍?可是累了?”

      “啊,安某只是在想那桩案子,似乎……有些疑点。”安惩搪塞,眼睛眨了几眨,挤去半干的泪痕。

      华庚寻听他这样说,便拉了他向外走,拐入一处巷子,再往里几步,方驻足道:“安兄过个节还不忘公务,此心可嘉!究竟有何疑点,小弟愿闻其祥。”

      安惩犹疑道:“我已审过人犯,他却死不认罪,衙门这边也没有充分的证据足够定他杀人的罪行,只凭一个证人的供词,实在……”

      “你怕是没有用刑吧?”见安惩不语,华庚寻微微一笑,“素闻安兄为官清正,轻易不施刑罚,果然传言非虚。”末了又道,“罢了,既如此,小弟也不为难安兄了。明日,我亲自来一趟县衙,夜审人犯。”

      “夜审?”安惩一怔。

      “不错!深夜子时,夜审人犯。”

      安惩顿觉匪夷所思,转念想到时任户部尚书的表舅今日傍晚刚来的回信,嘱他无须多虑旁枝末节,为官之道,明哲保身最是要紧。既然知府那儿重视此案,不妨便顺水推舟,配合上官即可。遂欲言又止,抬首对上华庚寻,目光交汇,不由教他轻轻抽了口气——

      那人半阖了眸子,两道精光直直射出,似要将这一巷子黑暗穿透。

      这精光转瞬即逝。华庚寻朝外走去,边走边道:“小弟有些疲累,先行回去了,安兄请自便。”

      巷口处漏进了一些灯光,照亮他半边侧脸,依旧完美如斯。

      安惩屏息,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迷糊间,只听到那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记住,一定要在子时。”

      “少爷!您可来了!”华阳在街市口东侧扬声呼唤,这是华庚寻与他约定会合的地点。

      “等很久了?怎么不多玩一会儿,没遇着杜姑娘?”华庚寻笑道。

      “别提了,杜姑娘倒是见着了,可……”华阳撇嘴,“那支簪子丢了,我才刚送她没多久!我们两个一块儿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肯定是人太多给挤掉了!”

      华庚寻宽慰道:“实在找不着就算了,往后找机会再送她一个,反正你今晚也算不虚此行了,对吗?”

      华阳低头腼腆一笑,忽又想起了什么事情,问道:“安大人呢?少爷不是和他在一起的么?”

      “夜凉露重,我先辞了他回府去。怎么,你找他有事?”

      “哦,是鹃儿……是、是杜姑娘托我把这个给安大人。”华阳扬了扬手中的平安符,道,“这是杜姑娘去栖霞寺里求的,是为答谢安大人去年年底审理的那桩茶行讹诈案,多亏安大人明察秋毫,帮他们讨还了公道。她说安大人品性高洁,一般的钱财俗物也配他不上,只好送些心意之礼,叫我一定让他收下。”

      “想是杜姑娘一介女儿家不好意思当面呈献,于是就让你代劳了,是吧?”

      华阳挠挠头:“可惜没碰上安大人……”

      “这有何难,我给他便是。”华庚寻道,“我时常会与他小聚,这你也是知道的。”

      “好,好,那就麻烦少爷了。”华阳开心地将平安符递给华庚寻。

      “嘿,那儿有走马灯,快点快点!”

      “慢点等等我!”

      “……”

      不知从哪儿蹿出两个少年郎,活像两条水泥鳅,在人海中穿梭自如,逮着缝便钻,从华庚寻身边一溜而过。

      串串欢声笑语,沿途洒落。

      也不过一十四五的岁数,执手携肩,放怀嬉闹,无所顾忌。

      最是不识愁滋味的大好年华。

      猝然间,有什么东西自心田滋生开来,拔枝抽芽,根系如针一般向下伸展,扎得牢固,扎得生疼。

      “少爷?”见主子难得地走了神,华阳小声出言提醒。

      华庚寻立时回神,道:“走了。”

      那根针,其实六年来一直便在心底,任尔如何撼摇,如何摧拉,都动不得它一毫一分。

      将身后那一应繁华留予千丈红尘,再次融入了深黑夜幕。或许,只有这深不见底的夜,才是他——

      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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