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吴艾哲Aizhewu

23、第二十二章 收拾

　　李亚男最后是木着脑袋出食堂大门的，她满脑子都是陈牧歌那句“傻逼”，这句话像被按了连续播放键在她脑袋里四处炸响，她想将这话忘了，可她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对了，傻逼这个词之后还有一句话，她因为心中实在愤怒，又酸了陈牧歌两句，说她“寡鲜廉耻、不积口德”，结果陈牧歌反口就是一句：“对丑逼兼智障不需要积口德，积得再多也架不住她听不懂人话的事实。”
　　气得李亚男一口血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她看了吴九霄好几眼，可是吴九霄一句话都没帮她说，她感觉委屈，所以一怒之下就背包走人了。
　　“哼，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等你们进了娱乐圈，我给我爸递一句话，看你们怎么混！”
　　李亚男翻了个白眼，陈牧歌这个名字她是彻底记住了，连带着李壳和夏妲也被她记恨上了。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么说她！师傅除外，那是为她好，这位，呵，咱们走着瞧！
　　李亚男戴上墨镜，打开玛莎拉蒂的车门，一点引擎，脚踩油门，“呜”地一声，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影大。

　　陈牧歌骂完李亚男之后好像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眼神空洞洞的，像三角尺上的圆孔，散发出无机质的光泽。
　　几人回了宿舍后，吴九霄打开电脑，自掏腰包给剧组的每位演员都发了红包，李壳接着学习影视方面的内容，而妲己则匆匆忙忙去饭店把之前说了“定好了的东北菜”拿回来。
　　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夏妲外面套着毛茸茸的小坎肩，蹬着小靴子，高高兴兴的打开宿舍门，嘴里哈着白蒙蒙的热气，说：
　　“牧歌，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快来，趁热吃！”
　　夏妲亲热的要去喊牧歌下床吃东西，抬头却发现牧歌已经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一头烫染过的四不像的头发在被子外。
　　“我不吃了，有点儿不太舒服，谢谢你，夏妲。”
　　牧歌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来。
　　“哦，那不吃就不吃吧。”夏妲尴尬的笑了笑，又转头问李壳，“你吃不吃，囡子？这些东西不吃就得扔掉，可惜了。”
　　“那就吃吧。”李壳舔了舔嘴唇，她最近体重掉到了八十斤，吃点肉也没什么，回去多跳一会儿舞就减下去了，一边打开外卖盒一边说：“这个好香啊，是什么？”
　　“东北菜，茄夹。两片茄子中间夹的是添了山药和荸荠的肉馅儿，下锅过油炸了就是，味道非常好，但是也是大油的菜，吃几个你这一周的运动就白做了。”陈牧歌突然道。
　　“啊？这么严重？”李壳有些不可置信，“那有什么能吃的呢？”
　　“糊涂粥，我都闻到我们那儿大苞米棒子的味儿了，真香！算了，说着我也饿了，下地吃饭。”陈牧歌钻出被子，脸颊因为在床上来回翻滚所以留了点印子。她梳好头发就顺着楼梯爬了下来，一边撕开一次性筷子一边说，“先喝完糊涂粥，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这话有理啊！难得糊涂！”李壳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金黄金黄的玉米糊涂粥，一口下肚，暖胃回甘，满口糯香，细细粒粒的玉米颗粒像Ｑ弹的软糖一样按摩着舌头，味道好极了。
　　“在我们东北，形容这个糊涂的颜色就是杠黄杠黄的。我小时候，顿顿都是这玩意儿，但从来没有喝腻歪过，早上从炕上爬起来，我姥姥就在桌子上给我搁两大碗糊涂粥，这碗差不多有囡子你俩脸那么大，我一人就能喝两碗，饿了就喝三碗。我们那嘎达虽然不富裕，但是大家过的都很开心，我上高中之前，离开农村的次数五个手指头数的过来，高中我比较争气，考进了市里，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家一次，就在这个时候照顾我的姥姥得了青光眼，没钱治，然后一只眼睛慢慢就看不见了。我很着急，试着问同学和老师借过钱，但没一个愿意帮的。有一次无意中听同学说某某演员片酬多少多少，那数字听得我当场脑袋里一片空白，当时就想着一定要考上影大——我自认为我长得很打眼儿，为了给我姥姥治病赚钱，我做什么都行。”
　　“但是没等我考上影大，姥姥身子骨儿就撑不住了。当我得知姥姥过世的消息时，当时感觉天都塌了，她是跟我最亲最好的人，我姥爷走的早，家里的事儿都是我姥姥一手打理的，而我这个不孝外孙女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那段时间我失眠的很厉害，慢慢还染上了吃安眠药的坏习惯，这个习惯一直伴随我到高三。那时候我告诉我自己，如果我再这样不死不活的活下去，就算到了底下我也没法儿和我姥姥交待，高三那一年我用攒下来的零花和打工的钱上了艺考培训课，染了头发，还学了简单的化妆。本以为考上影大没戏了，结果居然踩了狗屎运全部通过。进学校的第一天，我就想，我要是不做出点什么来，不如回家种地去！”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以为公平竞争的平台，是有透明台阶在上面架着的。”
　　陈牧歌塞了一嘴巴的猪肉炖粉条，眼泪顺着筷子往下流，可是她的声音却一点也不抖，“我姥姥一个大字不识，尽心全力把我抚养长大，教会我做人的道理，被一个丫头片子上嘴唇搭下嘴唇就说成‘没教养’，她骂我可以，可她这不是在骂我的姥姥吗？我招她惹她了我？呵呵，不过有钱就是爷，咱小老百姓，吐口唾沫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我现在真的很讨厌我自己，明明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还害怕她会报复我。”
　　陈牧歌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猪肉炖粉条和辣白菜炖肉，吃的嘴巴都肿了还不停的往嘴里塞，最后夏妲实在看不下去了，眼圈红红的一把按住了外卖盒子，说：“别吃了，你作践自己身体干什么？她骂你，是她不长眼睛！她多管闲事！她不知道你的事情，根本没有资格对你、对我们品头论足！”
　　“我们家境好也好，不好也好，已经这样了，这我们没法改变，可我们有办法改变的，是我们自己。牧歌，你听我说两句，咱们好好努力，到时候她一个导演的女儿弄出来的东西比不上我们一堆花瓶，你说丢不丢人？”
　　“这才是反击！”
　　夏妲狠狠道。
　　“可是，她是李导的女儿。”
　　吴九霄揉了揉手腕，看似漫不经心道。
　　夏妲的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转过脑袋问：“你说什么？”
　　“她是李导的亲闺女。”李壳拿下耳机，圆圆的脸蛋上头一次露出了事故的颜色，“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拉住牧歌你的原因，你这样和她对着吵，看上去好像你占了上风，实际上吃亏的还是你。她只要跟她爸爸回去说一句话，你以后就不可能再在这个圈儿里混了。常言道，‘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等你咖位到那个份儿上，他自然不敢得罪你，可你现在的能力对于李导而言，踩死你不过比踩死一只蚂蚁强一点，顶多能听到个响儿。她看我不顺眼倒还好，就算我以后不能在影视圈儿混，还可以继承我老爸的事业，做个土地主，可是牧歌，你为了一逞口舌之快而得罪了李导的女儿，后果的严重性是你绝对无法承担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还口喽？”
　　陈牧歌瞪大眼睛质问李壳，“囡子，我真是看错你了。”
　　李壳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你就当她是个屁，熏得你恶心，不闻她，她自然就没了。你任她在那里叫嚣，反倒显得她可怜、没家教，显得你是个高雅的人。为了你的前程，这口臭气，你嫌恶心也先咽下，老天爷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不会白白看着你受苦受累。”
　　“噗嗤”先笑的人是吴九霄，她觉得李壳实在是可乐，板着一张脸说段子，前言不搭后语，逻辑也乱七八糟，不过这也证明李壳心眼实诚，她这么一胡扯，陈牧歌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我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但是如果事情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侮辱我可以，但侮辱我的家人，这种原则性的事情，根本没得谈。”陈牧歌想了想，说。
　　“那你现在该怎么办？”夏妲问，“你这么跟李导的闺女说话，以后你在这个圈儿里混下去的可能……真要打个问号了。”
　　“牧歌，”
　　这时候，吴九霄突然出声了。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总归来说，是我的错，毕竟票是我给她的，要不然不见面也就没那么多事了，对不住。”吴九霄说完，拨通了李亚男的电话。
　　李亚男此时在酒吧里喝的醉醺醺的，那个占据了她父亲十几年时间的老女人又来缠着父亲，她甚至来不及和父亲说句话，就被这个女人三言两语气得夺门而出，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到了这家酒吧点了一杯酒喝。
　　鸡尾酒喝多了容易上头，当李亚男感觉一只不怀好意的手摸上她的大腿时，虽然潜意识里她知道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但因为脑子反应迟钝，她根本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当那只手就要探进腿心幽深的森林里时，李亚男的手机突然响了。
　　李亚男昏沉着脑袋划开了屏幕，“喂。”
　　“小囡，我为今天的事儿感到抱歉。”
　　摸着李亚男大腿根的咸猪手一顿，立刻心虚的消失了。李亚男也顾不得有人摸不摸她这回事儿了，强打起精神说：“师傅，没事的。本来我是很生气，但我一想她们跟我生活其实也没什么交集，各人成长环境也不同，我根本没必要对她们品头论足的，倒拉低了我的档次，显得我没品似的。”
　　吴九霄在那边不说话了。
　　“师傅，你能不能今晚来接我啊？我在酒吧里，回不了家了。”李亚男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怎么回不了家了？”吴九霄心里隐隐猜到了一点。
　　“都是那个女人！呜呜，”李亚男咬着嘴唇哭了起来，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崽小声哀叫，“她把我妈妈气得和爸爸离了婚，现在又和爸爸搅到一起去，还说我给我爸丢脸！我有家回不了，真想死了算了！”
　　“小囡，你别动，我马上就去，别和陌生人搭讪，在原地等我，啊，乖。”吴九霄安慰了她两句，果断挂了电话。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在酒吧里逗留，想想也知道多不安全，她立刻调出用定位APP查到李亚男的地址，穿上衣服就从床跃下地面，蹬上鞋子就走，快要走出门时，说：“晚上给我留个门。我就不带钥匙了。”
　　“好的。”
　　夏妲揉着太阳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