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倒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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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倒戈
送走烦闷的溽暑，天气转凉，竟已有风携了些金碎洒在窗前。当真是一叶知秋。
日子一天天过去，思索着珉柔的所谓“影子”，却毫无头绪。我曾非常隐晦地旁敲侧击向宁贤妃打听，却并未得到任何有意义的答案，雪柳对此事更是一无所知。渐渐，我也将此事淡忘了起来。
本以为就这样平静地过去，直到一日，七皇子来引香阁为我送书，偶然谈及了他下了学后，路过勤学院侧门，看到稍远些的小路的一棵柳树后，大公主殿里的人在和晴坠偷偷摸摸地交头接耳，好像在说些什么，晴坠又似乎收下了什么东西。当她们注意到有人靠近时，又急匆匆地宛若无事般散开。因为行为诡异，七皇子就跟我提及了此事。
七皇子该是没理由无中生有来骗我的。那么倘若此事当真，我便不得不重视。只是眼下皇后生辰将至，宫里已经着手准备皇后的生辰宴。各妃嫔，公主皇子们，都在筹划当日送出的贺礼。于是我便让回雁和雪柳多留意晴坠的行踪，派人盯好她。
宫里的公主屈指可数，我与她们又尚无多深的交情，年龄相仿，又可以放心交流的皇室儿女，似乎只有七皇子了。
好在七皇子近几日常来宜和宫，我便也能找到他来一起商量关于皇后生辰的贺礼事宜了。虽然已入宫有些时日，但是这种场合还是头一回参与。况且，对于贺礼我是毫无头绪。
好在不论是皇上皇后，还是后宫各路妃嫔，我都只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罢了。准备些名贵出彩的奇珍异宝，反倒不合适。
在七皇子提议下，我们决定在皇后的生辰宴上古琴合奏一首贺辰曲，曲子由我和七皇子这几日共同谱写。然后再各自送上各自的礼物。
七皇子曾托三王爷从北漠带了当地特产的砂枕，用作此次皇后生辰的贺礼。北漠的砂枕在名贵程度上，虽说绝非次品，但也是远不能与其他难得一见的珍宝相比。北漠虽是沙漠之国，若想取到制作砂枕的精良细软砂，却也须煞费苦心。精绣甚需时日，砂枕又对改善睡眠，调理身心有益，价值便上了去。不得不说，七皇子还是很有心的。
而我不比宫中其他公主。不过在七皇子的提议下，我思考了入宫前，长辈生辰一般能送些什么。
以前乔府附近隔了两条街道的集市，有家名曰一牵斋的手工织品铺。娘亲以前同那里手艺最好的绣娘是旧识，所以我也曾随着绣娘学会一些女红。
打探好皇上何时能稍有空闲后，我便带了些自制的小糕点，去了勤政殿。皇上刚刚批阅完一部分奏折，略带倦容。于是我便敛了些活泼气，奉上糕点，像个乖巧的女儿一般为皇上捶背，顺便说了皇后生辰宴上，我打算送的贺礼一事。
皇上龙颜大悦。在我说了想请一牵斋绣娘入宫亲自教我缝制方毯时，他也只是问了下店铺和绣娘的情况，便应允了下来。我走之后皇上定会派人彻查一牵斋，再请绣娘入宫的吧。不过倒也无所谓。
三日后，一牵斋的绣娘入了宫，于引香阁住下，开始教我缝制方毯。期间，绣娘未曾提及皇上是否彻查过一牵斋，于我也只是闲谈些入宫以后我过得如何之类的话题，对于我娘亲，还有乔府，是一概三缄其口。绣娘是个聪明人，毕竟举国上下都知道，我，自打出生以来，就是宁贤妃所出的公主。
好在我有些女红基础，绣娘又教得甚好，没多久我就完成了方毯的制作。在尚未完成的时候，有几次皇上去宁贤妃那里，顺路来引香阁看过我织到一半的方毯，也对我有所称赞。
整条方毯用了上好的织绒，以五色绳佐以缠金线纳边，中间绣的是牡丹正中，百鸟朝凤。回雁和雪柳看过后，都赞叹不已。就连七皇子看过后，也笑着称赞了我的手艺。
接下来便是和七皇子多练习贺辰曲了。
一日，我正在引香阁的庭院里与七皇子共研琴谱，忽然雪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公主，公主！晴坠她被……”
前一刻还在叫慌乱地嚷着的雪柳，见到七皇子在我身侧抚琴坐着，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尴尬地挠了挠鬓角，欲言又止。
七皇子微笑着说了句“无碍”，便借口去宁贤妃那边寻点小吃走了出去。
“雪柳，越发失礼了。”
“公主，雪柳知错了，绝无下次……”
“既然七皇兄他说无妨，那便罢了。刚才你说，晴坠怎么了？”
“晴坠在小厨房，正打算往公主的羹汤里放……放很多巴豆粉，被回雁抓了现行。”
“巴豆粉？你们怎么知道是巴豆粉的。”
“雪柳对膳食药材略知一二，以前在宁贤妃娘娘那儿，也是主要在小厨房打理。巴豆的种子、根叶均是有毒的，所以不得不小心。”
巴豆可泻寒积，通关窍。但是若大量使用，且用法不当，轻者腹泻，重者中毒。
晴坠此举是何意？我告诉雪柳让晴坠来见我，不一会儿，回雁和其他几位宫人带着晴坠过来了。
晴坠的头发有些凌乱，见了我，她便慌慌张张地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连连请罪。
厨娘说，今天晴坠来小厨房，先是询问了些引香阁的饮食习惯，然后说自己是被派来小厨房帮忙的，于是渐渐跟厨娘她们都热络了起来。等回雁来小厨房看羹汤做得如何时，晴坠趁大家不注意，从衣袖里掏出一大包由吸油纸包着的粉状物，倒进了锅里。还未来得及稍作搅拌，便被无意间回头的回雁看到了。
我坐在舒适的红木椅上，手惬意地搭在桌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居高临下，冷漠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跪倒在我面前，头深深低了下去，几乎快要缩成一团的奴婢。她略带呜咽，娇小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像极了路边只需轻轻一踩，就会一命呜呼的蝼蚁。
“有什么想说的？”
“请……请公主责罚，奴婢万死不辞……”
“还有？”
“奴婢，奴婢……身不由己。”
我一听，忽然来了兴致，便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指，盯着晴坠，嘴角上扬。
“如果你这次成功了，能得到什么好处？”
然而晴坠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我清楚地看到她伏在地上的手掌紧紧地攥在了一起，甚至攥得快没了血色，气氛顿时略带凝重了些。
“我和她虽不能相比，但她能给的，我有能力一样不少，甚至可以更多的给你。”
此话一出，我看到晴坠的身躯明显颤了一下，似乎是被我说中了什么。半晌，晴坠终于嘟囔着，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奴婢入宫……只有两个愿望。一是碰碰运气，盼得皇上垂爱，有朝一日也能……像襄柔公主一样。哪怕……就算有幸成为采女也好。二是希望能为大哥谋个一官半职。可惜大哥不愿步入仕途，我想……我想得到一笔财富，好让大哥经商……”
真是天真的想法。举国上下均知，我是宁贤妃所出，寄养在宫外，如今回宫。然而是否如此，宫中众人心知肚明。我至今仍未查明我被册封入宫的原因，却倒引来想相仿之人了。而且，我只不过是抓了她的现行，还未将她怎样，她对我却已经惊恐了这幅样子。呵，若非故作此态，此人如何撑得起自己的野心？
“你第一个愿望，想必她也无法确保帮你实现吧。我只能为你多提供些与皇上能见得上面的机会，然而结局如何，看你造化。”
晴坠猛地抬起头，惊愕地凝视着我，眼神充满了不安与诧异。
“回雁。”
“回雁在。”
“现在去准备，一会儿给她她想要的。”
“这……请公主三思。”
“给她。”
“……是。”
回雁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出去。只有在有外人的情况下才会同他人一样，称呼我为“公主”而不是“大小姐”，回雁刚刚的一声“公主”，充满了担忧。我知道她在害怕什么，然而我只能稍后再与她解释。
“她让你这么做，目的何在？”
“大公主说……襄柔公主你，你……”
“但说无妨。”
“她说皇上过于宠溺于襄柔公主，定是公主你……招摇过市。这些分量的巴豆粉不足以致命，可是……足以令你受罪。”
我冷哼一声。珉柔较我年长，虽未至出嫁之龄，却不曾想还是这般幼稚。但她的想法已经影响到了我的安全，我便不能再只是一味忍让。
“至于第二个愿望，我财力虽不如她，但供你兄长做生意的钱，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我也绝对会比她给你的更多，保你兄长生活无忧。这么多，一次你肯定带不出去，我会让回雁分开给你的。”
“公主……奴婢对襄柔公主感激不尽！”
“只是嘴上感激，怕是不够吧？”
晴坠忽然一惊。她五官似乎都拧到了一起，双手自始至终紧紧地攥着，仿佛攥得越紧，就越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般，看得出已是紧张不已，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奴婢愿为襄柔公主倒戈。求襄柔公主护奴婢周全，给大哥一条好路。”
说完，晴坠便对着我，认真地跪着磕了几个头。
我露出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起身走到跪着的晴坠面前，从容地蹲下俯视着她，手指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我。
“我尽我所能满足你的愿望。用那些钱财，买你的倒戈，买你那句，'万死不辞'。”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倒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