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鲸骑》不不空空

191、第十五章 兵乩乱象

　　铜雀眼睛一转，回头说：“疯狗之死，我已找人查看过，是他两个手下所为，暴起刺杀，疯狗尸体有中毒迹象，应该是进群英会前就中了慢性毒。两个亲信下手狠辣，斩首断臂，劫走‘鲨鱼牙’试图嫁祸给贪狼。”

　　王策仔细聆听，发现铜雀语调平缓，叙述沉稳简练，比起此前和自己谈生意时简直判若两人——也不知道这铜雀到底经历过什么，这一手不动声色的功夫练得炉火纯净。

　　“如此说来，你们抓住了那两个人？”王策好奇道。

　　“抓住也没用。”铜雀微微摇头：“人是抓住了，这俩人都已经变成失心疯，脑子彻底坏掉，受人蛊惑。”

　　“看来果然是妖人手笔。八无暇到底什么来头，既然你们骑鲸商团能够搞到奇宝海藏珠，想来必定是知道……不知可否告知一二？”王策也不和他兜兜绕绕，要说打机锋自己绝不是这个老练商人的对手。

　　铜雀手指在茶杯里沾了沾，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随即用手指揩掉。

　　王策是看清楚了，这是一个“天”字。他不确定铜雀到底要表达什么，从对方凝重神色上看八无暇来历匪浅，连海藏珠都能眼睛不眨地拿出来流通市场，却对此人名讳出处只能隐喻代指。

　　犹豫了一下，王策指了指头顶：“你是说……他来自……天上？”

　　铜雀默认。

　　王策心中震撼简直难以言语形容。铜雀此人虽然精于算计，在正事上却从不乱表态，一言一行都有深意。问题也出自于此，如果按照铜雀所说，八无暇来自于九天之上，众所周知，天外之人……只有仙人。

　　就连鹰隼都无法在天上长久翱翔，终究得回归地面猎食休憩，人更是如此，妖人出自于九天之上，这个来头实在大得要命。

　　王策强自压制自己的好奇欲，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自己倒不用去杞人忧天，只是要考虑一下改变航道，尽量在近海靠近码头处找点活儿。

　　如此想着，王策心中稍微舒缓了一些，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天无绝人之路，想必肯定有能人异士会去对付这位。”

　　铜雀凝视着王策，奸商的双眸有些深不见底：“可惜没有。”

　　王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铜雀突然咪咪笑道：“无所谓了，那些事儿和咱们没关系，你一个海盗，我一个商人，咱们赚钱快乐，这事让大人物去忙活就行了。”

　　“是极是极。”王策也呵呵笑道，心里却说，还不是你说得这么沉重，好像非得我们来处理一样……

　　海盗嘛，终究是盗匪，官军一来就作鸟兽散，军队一走又聚集一团继续干无本买卖。既然这里危险，那咱们就换一个地方，天下那么大，还怕没容身之处？

　　王策早就听说往西走好几条黄金航路，每一趟运送货物都会赚得盆满钵满，光是麻六甲一条商路就每趟动辄成千上万雪花银的利润，看得王策心动不已。反正自己就一艘船，转移起来反而比那些大势力更加容易。

　　“只是嘛，神仙斗法难免殃及池鱼。”铜雀话锋一转，又说：“王老弟，我把你当自己人，才告诉你一些内幕。此番我骑鲸商团有异人以‘海藏珠’为媒，星辰为子，山河做盘，占卜出一道‘兵乩乱象’，血祸延绵。此番血光之灾，海上之人所受灾祸尤深。”

　　王策心里嘀咕，能不受灾最重么？这天外妖人一来就出没海上，不断吞并各路势力，顺者生，逆者死，光是这股威压四海的势头就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加之那天外妖人王策亲眼见过，自封双目，神态诡异，非僧非道，那艘王策生平仅见的如同活物般巨木浮舟，有太多的秘密藏在其中，想要抵御都完全无从下手。

　　想到这里王策不由佩服那正面追杀八无暇的鬼头刀，脑里浮现出此人号令海中无数海带，如同数不清的触手将亡国之舟拖入水下搅碎的画面。

　　慢着……海藏珠。

　　王策定神疑问：“铜雀老哥，你说商团以‘海藏珠’为媒，占出‘兵乩乱象’，这枚海藏珠该不会就是拿出来拍卖的‘鲨鱼牙’吧？”

　　铜雀打了个哈哈。

　　王策却已经心中明悟：“怕是不仅仅是占卜引子那么简单，这枚海藏珠莫非是……会被那天妖感应察觉？”

　　“老弟真是天资聪颖。”铜雀脸上罕见有几分尴尬：“也不瞒你说，这海藏珠的确是海中重宝，每一枚都是一柄神兵，不过那位十分特殊，但凡与其有关联的海藏珠，被用以对其占卜、誓言、厮杀都会被其感应。”

　　王策心中恼怒：“这完全就是一烫手山药，你们商团下手也太黑了。”

　　“《尉缭子》曰，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铜雀神色自若：“原本世间一切神兵都是伴随争端流血出世，无不流血之变革，有海藏珠，尚且有一战之力，无海藏珠，不过是任人鱼肉。”

　　“言尽于此，祝君好运。”

　　起身对王策微微拱手，铜雀迤迤然朝外走去，竟然有几分古代君子之风。

　　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脸露难色：“那个老弟，你是知道的，我养了一头鲸鱼，这鲸鱼可真不好养，有时候完全不听话。老弟你是养猫行家，能否给予一点建议。”

　　王策哭笑不得：“铜雀老哥，猫和鲸鱼差得大了去了，一个陆地四足，一个海中巨擘，饮食习性都不同，如何相同？”

　　铜雀有些失望，唉声叹气道：“你不知道，我那鲸鱼温顺是温顺，就是与我不亲近，不像你，猫儿们都喜欢在你周围。”

　　王策挠了挠头：“平日你是否和鲸鱼有过交流？”

　　“交流，你是说对话么？”铜雀讶异道：“我说的它不懂，它唱的我也没法接啊，这怎么交流……”

　　“非也非也，重在动作，而非结果。”王策笑道：“猫也一样，之所以与我亲近，是因它和我习惯了在一起，而不是我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它们离不开。鲸鱼虽大，也是生灵，而且兴趣温顺的话更容易与之亲近，铜雀老哥不妨试着与其一起出海，溜溜鲸鱼想必也是不错的。”

　　铜雀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说得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却是太过功利，难怪始终没法亲近。老弟说得极是，解了我燃眉之急，溜鲸，溜鲸，不错不错！”

　　他双手推开门，从□□挂绳上摸出一支铜制雀儿模样的口哨，一声绵长悠扬的哨响。片刻之后，水下陡然抬起一个巨大的尾巴，轻轻拍打在海面上，哪怕如此也激荡起漫天水花，让王策的坐船都剧烈摇晃。

　　海中陡然出现一个张开的巨口，这正是铜雀所养鲸鱼听到哨声出来接应，比起海中其他同类，这头深蓝色琵琶鲸还显得有些稚嫩，身体表面柔软湿润，还不像是大多鲸鱼那样布满伤疤裂口一样的藤壶和鲸虱，看起来干干净净，十分漂亮。

　　铜雀从船栏杆上一跃而下，稳稳脚踏在鲸鱼舌头里，鲸鱼大嘴猛地合上，立刻沉入水下，激荡起的海浪让王策脚下又一阵摇晃。

　　一船的人都羡慕地看着铜雀驾驭鲸鱼潜入深海，海上有船算什么，有鲸才是真的财大气粗，光是要养这么大一头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这才是豪气，低调奢华。

　　罗成有些眼红：“老大，咱们什么时候也养一头，天天带出去遛弯儿。”

　　“做梦呢吧……”王策翻了个白眼，鲸鱼可不是谁都能碰的，铜雀是有奇遇，否则依旧和这种海中霸主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他望着远方一层层靠近的海浪，又想到铜雀所说之事。兵乩乱象，风雨欲来，真不是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