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救命！》一盆儿盆栽

21、 灯花携手

　　自从对长出头毛这件事死心之后，云大师从未有一日如今日这般尴尬过，因为大师的裤子被小道长的逐火符烧出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洞，恰好露出了两瓣圆圆的臀肉。

　　此时，大师正两手捂腚，蹲在院子里运气，他唯一一条能穿着见人的裤子，没了。

　　云空一向是个穷和尚，自下山始，除了半串罗汉珠，衣食住行，桩桩件件，都是靠在升平观里混赖，从未想过家计营生。此时，正是裤到穿时方恨少，人到露腚脸皮薄，云大师就是平日里再厚脸皮，也是没脸光腚出门的。

　　朱重八走至庭院，见云空依旧蹲在地上数蘑菇，生怕他家大师哥哥真生了长气，那期待已久的好吃的好玩的，今天可就都没有了，自己这么长时间跟着大师走东家串西家的卖力表演的回报，更是眼见泡汤，遂不甘心地朝云空磨叽。

　　“哥，云大哥，今日十五，不是说好了，咱们做些吃食带着去山下的集镇看花灯的么，天都快黑了。”

　　小猪崽子最近跟着柳小道长读书识字，志气渐长，早已不是刚来时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见云空还是没动静，便伸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气摇晃。

　　云空被摇晃的两眼发懵，差点就要脱手露腚，突然看见朱重八那小光头上居然长出了黑黑的发茬，再摸摸自己还是油光锃亮，寸草不生的大头，大师更郁闷了，恨不得生出个乌龟盖子来，把头和腚一起装进去，简直势要将地底蹲穿，死也不起来了。

　　柳鹤真捧着衣服走到后院，才发现云大师两手捂腚，正面朝墙角蹲着数蘑菇，那形象着实让人哭笑不得，遂上前踹了这装模作样的臭和尚一脚，说道：

　　“起来，把衣服换上。”

　　大师转过头来，拿眼睛偷瞄柳小道长，却见他手中捧着的托盘里，放着一套簇新的夏衫，登时高兴起来，但又不敢穿着露腚的裤子起身，只好捂了屁股，蹭到墙根，转身靠墙而立，有些委屈地拿眼瞥柳鹤真。

　　柳小道长知他根本就是在扮可怜，也不与他多废话，径自将手中托盘便将递给云空。

　　云空见他双手将托盘递来，只好伸手来接，柳鹤真等他接过托盘，便顺手将盘中衣衫提起，竟是一套宝蓝色镶银线滚边的猎装。

　　“这是我松彦师兄及冠那年做的新服，你与他当年体貌相似，这衣服应是穿的下的。”

　　说完，径自提了衣服朝云空身上比去，云空身材高大，虽不如柳松彦那般魁梧，却是体长健美，更因常年修习轻功，双肩平直，四肢极为匀称。除了那不长头毛的光脑壳，被这宝蓝色猎装一衬，却是俊逸非凡，英气逼人。

　　云空见柳鹤真提着衣服在他身前比划，早将自己被逐火符燎了猴腚这事扔到了九天云外，眼珠子溜转，满脸嘚瑟道：

　　“你不舍得我丢人。”

　　柳鹤真闻言，亦瞥了云空一眼，说道：“大师可知我升平观财力？”

　　云空闻言，有些莫名，却听柳鹤真又接着说道：

　　“我师父玄应真人柳一元在道门中排位极高，更有一众师兄师弟。我这师伯师叔们云游四海，自立门户，也收些俗家弟子。这些俗家弟子有的位极人臣，有的富可敌国。如今，我师父虽然仙逝，但道门香火情谊不减，这些人见了本尊也要称声小师叔，多少有些供奉。虽没有多的，但凭我师兄这未来掌门的身份，他及冠那年，衣服少说做了百件，自然不会让你丢人的。”

　　云空见他这一本正经的大套话说出来，无非不想承认他惦记着自己，遂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地继续嘚瑟，正要张嘴说话，却见柳鹤真突然瞪他一眼，威胁道：

　　“闭嘴，再说话，你便和朱小子去看花灯吧。”

　　云空却是越看那衣服，越觉得欢喜，知柳鹤真心中必是想着自己性子飞扬跳脱，一定不喜繁琐，遂选了猎装，又见那胸前恰用银线，绣着云纹。这云纹虽常见于男子衣饰，却正与自己名字相合，可见一番心意。

　　遂高高兴兴地接过柳鹤真手中衣服，迫不及待地跑去更衣去了。

　　柳鹤真见他攀高踩低，越过池塘飞也似的去了，不禁摇头暗笑，这货真是个了不得的人来疯，却也好哄的很。

　　回头见旁边还有个朱重八在，那小猪崽子一脸艳羡地看着云空抱着新衣跑了，又看向自己，嗫嚅道：

　　“真哥哥，云大哥是不是很英俊？”

　　柳鹤真突然有几分不知所措，干咳两声道：“真哥哥难道不英俊么？”

　　朱重八看着柳鹤真，自言自语道：“真哥哥好看，但不若云大哥英武。”

　　不若云大哥英武，英武，英武……

　　柳小道长瞬间黑了脸，带着满身乌云，转身走了，并从此痛下决心，一定要找回自己的英武！

　　没走多远，却碰见换了新衣，踩着浪花就朝这边奔来的云空。

　　大师见柳小道长朝这边过来，真是连蹦带跳，左扭右扭，口中喋喋不休的问道：

　　“好看不好看，好看不好看，好看吧，你也这么觉得吧！”

　　柳鹤真看这衣服穿在云空身上，上下匀称，确是合身，正想夸他两句，突然觉得不对，大师光头不见了，那头上花花绿绿的，那是啥？

　　却听身后朱重八气急败坏地嚷嚷声传来，

　　“云大哥，你你，你咋把厨房挡苍蝇的门帘给卸了，我前几日刚买的！”

　　柳鹤真：“……”

　　柳小道长默默看着大师，晃着那桃红柳绿的脑袋，一个劲儿地傻嘚瑟，简直不想承认自己一时心血来潮，竟答应跟他一块下山丢人。又反过来想到，幸好他此次没去祸害厅堂，扰了三清安宁。

　　却见大师得意地继续臭显摆，伸手一撩头上的花布巾，眨眼笑道：

　　“看，头发！”

　　朱重八傻眼，这也不能一会儿之间就长这么长吧，遂傻呆呆地问道：

　　“这又是啥？”

　　大师无限风骚地撩着新鼓捣出来的满头秀发，得意道：

　　“不就是元始天尊手里那柄拖把嘛，毛那么长，简直浪费。”

　　朱重八还在沉浸在大师搔首弄姿的刺激里，无法自拔，忽觉一股凉气嗖嗖直往外飚，偷眼看了看身旁，柳小道长浑身仿佛结冰一般，两个拳头正攥的咔咔作响。

　　却听柳小道长那如冰似雪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嘶嘶的往外吐凉气。

　　“好看，好看，王八犊子的好看！”

　　云大师闻听此言，还未及逃难，却被柳小道长揪住了那满头秀发，一个甩手，抡上了天。

　　朱重八看着大师哥哥飞天的身影，无奈叹气，怎么下山玩会儿都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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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树浓荫夏日长，此时红日虽未西沉，西天上却有一轮圆月早悬，只待夜幕降临，播撒无限清辉，送与供月之万物。

　　云空背着竹筐，筐中放了新制的糖渍莲藕，小醋花生，更有些田鸡野味等物，馋的朱重八一路直吸溜哈喇子，曾数次要求帮他大师哥哥背竹筐，都被残忍拒绝。云空心想，要是把这竹筐给了你这没出息的，恐怕还未到山下，这些吃的便都喂了猪了。

　　朱重八却尚不死心，对着云空身后那时不时冒出香甜味道的竹筐，一双小贼眼，虎视眈眈。

　　此时恰走到山路拐弯处，过了此坡，便是通向集镇的大道，沿河的灯火已然隐隐约约，闪烁在望。

　　云空吧啦啦吧啦地在柳鹤真耳边滔滔不绝，左一个笑话，右一段奇闻，前一段异事，后一段胡扯，说的异常开心。

　　却不意，那小猪崽子，等的便是此刻，四爪飞舞地就朝云空身后的竹筐扑了上来，嬉皮笑脸道：

　　“哥，云哥哥，给我背会儿呗。”

　　云空不意他死皮赖脸的又扒上来，一个转身就要将这小猪崽子甩开，口中不屑道：

　　“小臭猪，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啥主意，给了你，还没逛完花灯，倒是先把你喂肥了，拉到镇上肉铺，都来不及烧全猪。”

　　“我不吃，不吃，你给我背嘛，我就闻味不成么！”

　　朱重八撕扯着云空不放手，云空生怕他撕坏了自己的新衣，却又不想他把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吃干抹净，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柳鹤真抬手从云空背后筐里拿出一包甜藕，递给朱重八。

　　“吃吧，莫再混闹，今日集镇热闹，定有许多好吃的，你若是就此饱了肚，岂不可惜。”

　　朱重八一听镇上还有好吃的，顿时饭桶之魂熊熊燃烧，拿着手里的甜藕边吃，边迫不及待地抡起两条小短腿，噜噜噜地摇晃着小猪尾巴，朝前跑了。

　　此时，红日业已西沉，一轮明月高挂天际，不远处沿河两岸的花灯高悬，游人如织。天上月影，河中灯影，流光溢彩，将相辉映，煞是热闹。

　　柳鹤真幼时亦曾跟随师兄们下山，凑过这十五集镇的热闹，可自从升平观遭劫，却只剩下了他和柳松彦二人，便再无此游玩热闹的心境。此时，儿时的记忆再次鲜活起来，可昔日的旧友亲人，均已渺然，柳鹤真望着这满城的灯花，竟有些伤感，却不意一只有力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膀，深深地握了一下。

　　柳鹤真回头，灯花掩映下，却是云空深邃的双眸中，他的倒影，原来他早已不再是幼时模样，陪他的人亦换成了这时而狡黠，时而淘气，每每让人咬牙切齿，却念念不忘的小和尚。

　　“放心，你师兄修炼多年，道门渊源深厚，来世定能托生个好胎。”

　　云空见柳鹤真突感伤怀，必是想起旧事，遂抬手握住柳鹤真肩膀，轻轻摇晃，以示安慰。

　　柳鹤真点点头，慢慢收敛心境，今日本是出门游玩，他亦不愿让云空和朱重八陪着自己徒增伤感。

　　云空从背上的竹筐里，拿出油纸包裹的小花生和甜藕，塞给柳鹤真，笑道：

　　“快吃，莫让小臭猪看见。”

　　柳鹤真拆开纸包，伸手捻了藕片塞进嘴里，一股白糖和着蜂蜜的香甜，在口中弥漫开了，不禁频频点头赞叹道：

　　“这甜藕，真是好吃。”

　　云空见灯火掩映下，柳鹤真贝齿红唇轻咬藕片，那模样煞是好看，一时竟觉得这灯影繁花，彩衣游人，尽皆失色，皆不如柳小道长惬意时，那盈盈眼波，弯弯眉峰，如此可爱可怜。

　　二人边吃边走，眼见已然混进了拥挤的人群，朱重八正站在面人摊子前，看着一众神仙英雄发呆，直眉楞眼，连被人挤来挤去亦不在乎。

　　云空见他玩的忘乎所以，一时怕他走丢，正要上前去把这小猪崽子扭回来，却被柳鹤真拦住，说道：

　　“莫怕，他带了我的鹤使，丢不了。”

　　云空仔细一看，却见一只纸鹤飘飘悠悠落在朱重八肩头处，拍拍翅膀，停了下来。

　　云空遂放下心来，一手拉了柳鹤真，边在人群中穿行，边兴奋道：

　　“走，我带你去吃刘宝俊家的酸汤小馄饨。”

　　柳鹤真疑惑，酸汤小混沌还则罢了，为什么一定要是刘宝俊他们家的，这刘宝俊又是何人？

　　沿河的灯影里，一双俊逸的身影，在人群中穿行，在水波中荡漾，又迷了多少擦肩而过的人眼。

　　以纱遮面的小姐们，驻足张望，这是谁家儿郎，真是生了一对天造地设，绝代无双的好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