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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夙孽终了 ...


  •   云空和柳鹤真为了酬神之事,僵持不下,二人皆不愿对方献出元神修为谢神,这自然无异于献出性命一般。

      没想到,原本附在二人脸上的兽面,却自行脱离,朝那静静躺在地上,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阳鱼飞去,最后竟化作一阵金色的粉末,融进了那阳鱼之中。

      柳鹤真与云空二人面面相觑,本以为,自己修为不够,妄动神力必然要豁出命去,没想到,却是如此的轻描淡写。

      云空咧着嘴,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一幕,低声道:“小道长,你师父跟古神有交情么,请神都是免账的?”

      柳鹤真心中也十分疑惑,师父和师兄为了保护他,若非今日升平观人才凋零,情非得已,也从未向自己提起过关于这天地阴阳鱼之事,听云空说起,亦迟疑道:

      “莫胡说,这天地阴阳鱼玄妙莫测,如若不然,那逆徒孽障,怎会拼了命抢夺,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容我回观仔细查看再说。”

      说罢,便俯身从地上捡起阳鱼,却见那阳鱼一经他手,金光尽敛,竟渐渐恢复成了原本纯白无暇的样子,泛着淡淡的玉色润光,根本看不出此物竟蕴含着能将鬼臂阴煞瞬间化成齑粉的千钧之力。

      小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此时二人一番苦战,浑身伤痕,云空更是剑伤,烫伤,各种伤痕齐聚,没剩下三两好肉,见柳鹤真朝自己打量,大师颇为闻弦歌而知雅意,瞬间躺下,开始装死,满地撒赖,嘴里亦是嘟嘟囔囔,

      “骗人,骗人,身为道长,不但打诳语,还欺负出家人,害的小和尚差点没了命,怎么赔,怎么赔!”

      柳鹤真看着云空满地打滚耍赖,简直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要靠这么个粘牙货,才能降妖除魔,十分无奈问道,

      “怎么赔?”

      “小和尚今日被烫了皮,打拐了腿,我的真真,驮我回家吧。”

      大师躺在地上,满眼星光闪烁,满是期待地看着眉头嘴角齐齐抽搐的柳小道长,就听他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本道长先打断你另一条腿,再背你下山,可好?”

      大师十分伤心地伸出了兰花指,故作娇羞,言语更是曲里拐弯,尖声尖气道:

      “俊后生,没良心,始乱终弃丢糟糠!”

      柳鹤真实在不想站在雨地里跟云空扯皮,遂上前十分不客气的踹了眼前的“糟糠”一脚,竟真的俯身蹲了下来,低声道:

      “还不上来,背你回去就是。”

      地上装死的云空,却没想到柳小道长居然舍得放下身段,轻易妥协,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柳鹤真,呆愣愣地问道:

      “真的?”

      “本道长不打诳语,更不会欺负猢狲。”

      柳鹤真回头瞧云空,却望见了他倏然放出明亮色彩的深邃双眸,就听他一声欢呼,自己背上猛的一沉,窜上了一只欢碰乱跳的猴子,这猴子不仅在他背上扭来扭去,还两只手搂紧他优美的长颈,得意道,

      “真真,真真,你走前半段,我走后半段,咱俩换着背,可好玩!”

      柳鹤真心中直骂,好个屁,只想让这臭猢狲,别搂那么紧,自己脖颈都烫的慌。

      二人缓缓走下山来,此时小雨初歇,温暖的夏日夕阳,透过云层播撒下来,湿润的空气带着点点青草香气,格外清新宜人,柳鹤真边走边听云空嘀嘀嘟嘟在耳边不知唱些什么古怪曲子,正要发问,却不意,一旁的树丛里,钻出个小叽脑袋,咂嘴笑道,

      “大师,有喜了?”

      云空瞥一眼树丛,见竟是那没被雷劈死的一代妖叽,卢小花,也嬉皮笑脸道:

      “没让雷劈了?”

      “去你的,好着呢,托你那小兄弟的福,山里的精怪,保住一大半,它们托我跟朱朱道声谢,以后有事,尽管差遣。”

      卢小花拍着小翅膀,朝柳鹤真背上穷嘚瑟的云空斜眼,对他那得意劲头,更是一脸的瞧不上,满满的嫌弃,突然计上心来,眨眨眼,贼笑道:

      “小道长,这猢狲坏的很,你这么老实,可莫要被他骗了去,小花我走南闯北见得多,山外护国寺的明觉大师,长得又俊,心肠又好,改日我说给你认识。”

      柳鹤真忽觉额头上滚落老大汗珠,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云空听它这话,却突然急了,瞪眼抡胳膊,就要和芦花鸡拼命,

      “你少来挑拨离间,我且问你个正事,说不出,才烤了你下酒!”

      卢小花不服气地拍打翅膀,跳脚道:“呀呵,臭和尚,你能有啥正事,急着抠脚么?”

      却不意,柳鹤真突然开了口,冷声问道:“可曾在山中见过一个红衣少年?”

      卢小花正和云空斗嘴斗的欢,不觉柳鹤真突然发问,一下倒被问了个愣怔,呆呆看着二人,有些不知所谓。

      云空见他发愣,便转了话头,又问道:“可曾见过一只白色大猫?”

      卢小花皱眉思索,眼睛眨了眨,突然兴奋地指着云空身后,“咯咯咯”地乐不可支道:

      “猫倒是没见过,不过,和尚你要倒霉咯。”

      云空朝着卢小花指的方向望去,才见原来是常家村一众村民,因解了僵王尸煞的控制,纷纷醒转,此时正一个个带着困顿的表情,走下山来,却看见了平时矜持尊贵,仙风道骨的小道长,背着一个和尚,一个和尚,一个和尚……

      柳小道长忽觉身后目光扎人,转身却见十几双大眼珠子,正愣愣的看着他背着云空跟一只鸡吵架。

      咣当,大师落地了,只好忧伤地抚摸着自己摔疼了的猴腚,望着小道长一本正经,却溜的飞快的背影,四爪刨地,追了上去。

      卢小花看俩人都跑的飞快,鸡翅膀扑闪扑闪,却突然好似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

      “大猫?”

      “黄二郎方才带我逃跑时,说红阎王家的走阴骢,走阴,猫是走阴的吧?”

      正要同云空说起,却见他二人背影已远,只好挠挠头,兀自笑笑。

      “嗨,管谁筋疼的,改日让他们去问黄二郎吧。”

      说罢,扭搭扭搭地钻进树丛了,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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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鹤真与云空一路走下山来,大师此时解了生死危机的套儿,正不知如何才能表达心中的那点浪花,一路招鸡惹狗,差点把香炉山一众刚从雷劈中死里逃生的妖精,整的泪流满面,就差朝天大喊一句,还是劈了本妖吧!

      柳鹤真却只是默默前行,一路看着云空耍宝,反正香炉山这地方,小道尊威名赫赫,谁见了都要礼敬几分,哪个敢惹,何况今日一战,更是将个大魔头打成了飞灰,说起来,简直吓死妖了。

      以至于今日便真的成了香炉山群妖们的受难日,若有那不识好歹的奋起反抗和尚的调戏,换来的必然是小道尊冷冷的一瞥,立时冰冻三尺,只好被个臭和尚生生戏弄一番,带着满头包,回家教育家里的小妖儿们,以后不仅见了小道尊绕着走,他家和尚,更是惹不起。

      云空一路的调皮胡闹,得意非常,仿佛是在发泄此前发现花波儿踪迹,却没将他成功诱出的那一点忧虑,柳鹤真看得明白,却不再追问,想来云空亦不愿想起旧日龃龉,就如同自己也有些不能说起的秘密一般,便由着他飞扬跳脱的胡闹。

      此时,柳鹤真十分无奈的看着云空四爪着地,蹲在水塘边,旁边蹲了只巨大的蟾蜍,那蟾蜍眼珠转转,看着云空,头顶冒汗,哆嗦道,

      “啥……啥事?”

      云空依旧目不转睛地保持着青蛙蹲,面无表情道,

      “没事,就找你蹲会儿。”

      蟾蜍精表示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啊,旁边还站着个小道长呢,遂朝云空打商量道,

      “今天不成,改天咱俩在一块儿呗。”

      大师突然撇了嘴,深情望了满身疙瘩的蟾蜍精一眼,伤心抹泪道,

      “你嫌弃我。”

      蟾蜍精:“……”

      柳鹤真哭笑不得,不得不上前采取措施,将自家浪过头的大师,强行收回,以免他再做出什么神智不清的怪事,吓着妖还则罢了,此时山中还有行人,若是吓着人,总是不好,遂放平了语调,朝云空道,

      “别胡闹,朱小子还被你扔在山坡上,咱们快些找他去。”

      云空兴致正好,听柳鹤真问话,这才想起,自己把昏迷的朱重八扔在了山坡上,遂同柳鹤真快走几步,匆忙下山寻找。

      却没想到,说曹操,曹操赶着到,二人才说起朱重八,却见山坡上一个人影匆匆地跑了上来,正是朱重八,边跑还边喊道:

      “大哥,小道长,不好了,山上的断崖叫雷劈裂了,似是要塌方,咱们快跑!”

      云空和柳鹤真闻听此话,简直欲哭无泪,今日真是流年不利,天人五衰,这天灾人祸,一桩接着一桩,还有完没有啊。

      云空拧眉思索片刻,却不立时领着二人逃跑,只是与柳鹤真对望一眼,朝朱重八道:

      “走,上山!”

      朱重八惊了,想他好好蹲坑躲雷,无辜被中邪的村民们劫持,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此时又要跟着云空去犯险,登时不大乐意道:

      “上山干啥?”

      “看塌方。”云空轻描淡写道。

      “看,看塌方?”

      朱重八觉得自己的下巴颏子,瞬间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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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太伯,常太妪,快跑啊,山石要落下来了!”

      “我家大春怎么办,大春,谁来救救大春啊!”

      云空与柳鹤真带着朱重八再次跑上山来,见到的却是眼前一幕,常家村一众村民皆拿了铁锹木铲,麻袋箩筐等物,准备抵御即将因塌方而滚落的碎石。

      就见那常遇春此时似是刚刚醒来,却被困在了断崖一块摇摇欲坠的山石上,动弹不得。

      村民们一见柳鹤真到来,那常太妪顾不得别的,径直冲到柳鹤真身前,大喊道:

      “道长救命,求道长救救大春吧,都是那女鬼害的呀,大春不娶她,她就要害死我家儿子啊!”

      柳鹤真沉默,若非当日常母嫌弃刘家,欺骗陈村村长,何有今日的灾祸,如今仍不知悔改,竟将这罪过皆推给了恐怕已经在雷霆之下灰飞烟灭的红煞女。

      云空却笑着指了指不远处那困住常遇春的断崖,问那常太妪道,

      “你自己看看,她真的是要害你儿子么?”

      众人听得一惊,柳鹤真亦是诧异,朝断崖处望去,却见那红煞女竟然不知从何处现身,飞上了断崖。

      “多谢大师,赐我苟延残喘片刻,叫我救下他。”

      柳鹤真见云空似是早已料到眼前的一切,回思前事,朝云空问道:

      “是你把她真魂引进了大棺?”

      云空朝柳鹤真点点头,看着正艰难地越过断崖,飞向常遇春的红煞女,说道:

      “雷障只是劈了她的肉身,我本想保她一缕真魂,来日念些经文超度,怕是能赎些前罪,重新来过,谁知她终是放不下,不过,她这真魂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今日难免魂飞魄散方能了局啊。”

      柳鹤真亦叹了口气,莫可奈何,却不想常太妪对那红煞女却是深恨,竟不问青红皂白,朝着柳鹤真叫道:

      “小道长,还不快收了她,她,她又来害我儿子,打,打死她!”

      云空见她发疯似得朝柳鹤真叫喊,知她乃是做贼心虚,生怕自己做过的丑事暴露,以后在村中难以做人,当即蹙眉冷声恫吓道:

      “她已经死了,今日没有她,便没人能救你儿子!”

      “可她,她是鬼,是恶鬼啊!”常太妪依旧不服气地叫嚷道。

      “她曾经是个人,却被你害的不得不做鬼,有些事,鬼都做不出,人却做得出,做得心安理得。”

      云空阴阳二目突然闪现,凭空狠狠朝常太妪一眼瞪去,吓得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哑了嗓子,再不敢胡乱叫喊。

      柳鹤真看那红煞女的身影,若隐若现,似是坚持不住,将要魂飞魄散,毕竟人命关天,立时便要展动身形,飞上断崖,先将那常遇春救下。

      云空见他想前去救人,却上前一拦,笑道:“莫急,自有人来救他们。”

      话音刚落,却见断崖处竟凭空冒出另一具如那僵王大棺一般无二的一具漆黑大棺,那棺上坐着一名黑衣少年,竟是死去一年之久的陈良。

      云空看那陈良终于现身,笑着对柳鹤真道:

      “我猜那僵王一身修为均给了他这玄孙,不然也不会被柳雁回那般轻易制服,今日总算老天有眼,那红煞尚有一线生机。”

      那陈良起身挥动宽大如蓬的黑色衣袖,一只鬼爪伸出,竟越过断崖伸长而去,一把将常遇春拦腰捉住,漠然道:

      “大春,可知蛇蝎嘴脸?今后,夙孽终了,阴阳永隔,勿来相扰!”

      言罢,一把将常遇春丢下山来,恰摔在那一众朝山上观望的村民中间。

      “多谢大师保住玉莲真魂,陈良今日功满出关,来日若有差遣,定当效力!”

      说罢,那大棺无风自动,竟朝断崖乱石中飞去,轰隆声响,那断崖终于塌陷而下,再不见那陈良与红煞的丝毫踪影。

      “阿莲!”

      山坡上目睹一切的村民们,惊的个个呆立,却不意常遇春一声大喊,似是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歉意。

      那常遇春一声嘶吼过后,竟全然不再看自家亲人一眼,径自挺直了脊背,默默走下山去了,留下身后拼命叫喊他的母亲,再不回头。

      站在不远处观望的朱重八眨眨眼,仿佛看见他额头和肩膀上突然燃起了三朵卧虎形状的火苗,一闪即逝,却格外耀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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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夙孽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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