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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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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不说再见
“若是我现在说不想结婚了是不是特混蛋?”
“是,必须是,你又哪点想不开了?人家小赵哪点又不和你心意了?差不多得了,跟谁不是过,再说了你婚都订了,要是不结了非得把你妈逼疯了不可。”
“我知道,就随口一说,不用多想。”
“按你那闷葫芦性子,指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靠,你不会红杏出墙了吧?不应该啊,你那性子哪会拈花惹草。”
“别瞎猜了,都不是。”
“你若是不想说,谁也别想问出点什么,但是我很认真的警告你别意气用事,你虚岁都35了,放在大城市里不结婚的比比皆是,但是咱们是小地方,说什么的都有,你不在乎但是你爸妈在乎啊,他们盼你成家盼了多少年了,这好不容易盼来了,你可别让他们空欢喜一场,我怕他们真受不住了。”
“知道了,你去哄孩子吧,挂了。”
“说真的你就不羡慕?咱们一起毕的业,我这都两个孩子的爹了。”
“羡慕啊,羡慕你们相个亲结个婚怎么就那么容易,到我这怎么就那么难。”
“你要求高呗,除了身体还要心灵合拍,我们是凑合着过就行。”
最后一句简直是极大的讽刺,虽然他知道朋友没那意思。
只是有一点点动心,何必夸张成非她不可。说到底是胆小,权衡利弊之间,他选择皆大欢喜,而非一个很冒险的梦。
是他没有耐得住寂寞,所以也不配拥有迟来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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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很多,不是你喜欢就要拥有,就如同不是所有的开始都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束,更多的是无疾而终。
就像辽阔的夜空少了一颗星,广袤的大海碎了一朵浪花,她那小小的心动停止在在既定的现实里,化作一滴泪,深埋进心底。
日升日落,周而复始,每一个今天都与昨天没什么不同,可是它们又是实实在在的不同。
依然每天会有人在关心她的终生大事,所有人都在替她着急,只有她自己不着急。
不是没有尝试过,相比而言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舍不得自己受一点委屈,所以都不了了之。
除了上班,她有大把的时间虚度,她开始培养自己广泛的爱好。早起跑步,晚上学轮滑,周六周天练书法。小地方收入不高,这些学习班收费也不高,她有足够的能力承担。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允许,现在统统补回来,而且学习的乐趣并没有因为错过的年纪而少半分。
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交友范围也变宽了,小至四五岁孩童,老至七八十耄耋,天真无邪的小朋友教给她简单和纯粹,历经岁月的长辈教会她豁达和知足。生活变的妙不可言,一直不怎么喜欢的工作都变的有意思起来。
于是,开始懂了,只有当你觉得这个世界可爱时,它才会变的可爱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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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遇见他已是年末,依旧是在中国式的饭局上,除去副县级女领导不在,其余都是他们初见时的见证人。
这次,她坐在他的旁边。
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气质干净,笑意温柔。还能见到他,除了开心就是开心,最怵怕的饭局也变的美好起来。
她纤瘦了些,头发也剪短了,发尾卷成内扣,特别适合她的脸型,不经意的把眼前的头发撩回耳后,举手之间多了一丝小女人的妩媚。看着这样的她,脑海中忽然蹦出一句诗:吾家有女初长成。
可惜只是看起来长大了,实质还是个不通世故的小女生。用感冒的名义拒绝喝酒,无论他的领导怎么让她只是意思意思她都不答应,一点都不懂得迂回。
跟她一起作陪的女同事就圆滑的多了,像是见惯了这种场合,倒酒劝酒恰到好处,敬起酒来更是一套一套的,一张嘴像抹了蜜。到了她,语竭词穷,只会傻笑。偏偏跟他一起来的市领导不肯放过她,非要她说点什么,连敬三杯还不许重复。
看着她涨红了脸低头道歉解释自己嘴笨真的不知道还说些什么的样子,当真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她并不是不会,而是不想,那些虚伪客套的取悦她不屑。
轮到单独敬他,他不忍为难,想碰碰杯作罢,偏偏同行的领导不允许,一定要她再说出个一二三。
这次她倒是干脆利落,以茶代酒,第一杯敬有缘相识荣幸之至,第二杯道一声迟来的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第三杯祝他工作顺利步步高升。都是大路边的话,可他能感觉到她的真心实意。
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对别人说那些不走心的话她觉得特虚,对他却是信手拈来,并且毫无迎合意味。恐怕只有他相信她是真的感冒了,不然也不会讲他同事吃了抗生素又喝酒差点丢了性命的例子来替她解围。
他那么好,所以她对他动心也在情理之中。她的这份心意并不需要任何的回应,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它只是她一个人的孤单心事,一个人欢喜,一个人忧伤。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已是可悲,若是连心都不能自由欢喜,那真真是可悲至极。
为了尽兴,她的终生大事不免又被拎出来做一番讨论,他自然又被委以重任。尤其是她的同伴向他各种介绍她的好,拜托他一定当成大事来办,他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只是胸口有些闷得慌。
她坐在中间笑得灿烂,完全一副看戏的样子,好像话题的主角并不是她,或许是她已经对这种场面形成免疫。
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工作还体面,她找谁是谁的福气,怎么会没人要?恐怕是她眼光太高看不上别人吧。
这种想法冒头,犹被雷击,多可悲,他真的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往事重复上演,她现在的处境一如他当年,各种人催各种人介绍,见一面就不了了之,然后被说眼光高,甚至被指责不知好歹,也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年纪。
哪里是眼光高,只不过是没碰上看对眼的人,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感觉。偏偏周围人都不理解,所谓的感觉又不能吃又不能喝,人不错家庭条件也过得去就可以了。
他那时有多讨厌那些说得轻巧的人,而他现在偏偏就成为了其中的一个。
为什么会对她偏看一眼,是不是因为她身上有自己的影子,她正走在自己走过的路上,抗拒着自己曾经的抗拒。希望她坚持自我,又怕她太坚持,逆风而行太辛苦,没人理解太孤独。
而他,什么都帮不了她,连鼓励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已投降。不怕千万人阻挡,就怕自己投降。
但是还是想给她一点浅薄的建议。
“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学着去适应它,你的学历又高年纪也正合适,未来有无数的可能,你只有爬得高高的,才能有更多说不的机会。加油,林浅,我看好你,以后还指望你罩着我啊。”
“好的,我努力。”
特别郑重的答应,像许下一个此生不负的承诺。
知他是一句玩笑话,她偏偏要当真。他的话点醒了她。
她必须努力,努力往高处爬,万一有一天她爱的人有需要,她不能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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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听到她的消息他的女儿已经蹒跚学步、牙牙学语。
“还记得温凉的林浅吗,考到市委了,那可是个好地方,没看出这姑娘这么厉害,那材料写的真是好,还写的一手好字,前面一起吃过一顿饭,口才也是进步不少,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就知道,只要她想,没有什么她做不到。只是不知道她这一路走的会不会很辛苦?
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上班会经过市政府大楼,偶尔会多看两眼,但是从来没见到过她。
逢年过节会彼此发个短信祝福,也可能是群发。有她的微信,也只是在刚加为好友的时候聊过几句,她的朋友圈一年到头都更新不了几次,晒个美食晒组风景,连文字都懒得配,名字倒是霸气——每天六公里,头像也贴合实际——毛笔写下的一个大大的懒,煞是漂亮。
真的只是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起她,总觉得她是这世上另一个自己,期盼她始终遂心如意,走自己想走的路,爱自己想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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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这么凉快,出来滑一圈啊?”
“大外甥”的邀请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他曾是她的轮滑教练,作为一个超大龄的学员,他戏称她为阿姨,她欣然接受了这个“大外甥”,虽说隔了两个代沟,但是不妨碍他们做朋友。
当时学轮滑是想体会速度的快感,事实上也没辜负她的期待。她现在也算是老手了,钻个人空绕过障碍不成问题,况且旁边还有个专业玩家一路耍帅,吸引了不少眼球,也招来了不少踩着滑轮的小朋友的追随。两人的队伍变成一个小排,在人满为患的滨河大道上依然很壮观。
“啊啊啊……”女儿拍着小手摇摇晃晃往路上跑,他赶忙跟上去,抱起她的刹那就看见了她。
她和一个男生踩着轮滑并肩而来,动作标准帅气,笑容阳光灿烂。
她又扎起马尾,似是更瘦了些,但不是弱不禁风的病态瘦,而是很健康的一种美,现在的她好像自带光环,是光彩夺目的出众。
看着她越来越近,慌然转过身,忽然很怕被她看到,她越来越好,而他却泯然众矣。
“迟珩,走了,早早该吃饭了。”
隐约听到熟悉的名字,林浅猛地刹停,回头,路上那么多散步的人,迎面而来的,背面而走的,她竟然一眼就能把他认出。
他离去的背影,她看过四次,不会认错的。
伏在他肩头的小姑娘拍手冲她笑,眉眼间有他的影子,走在他身边背着背包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吧,一家三口,幸福圆满。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幸福,哪怕他的幸福跟她无关。
克制不住的回头,还想再看一眼。
两人视线交汇,相视一笑,然后挥挥手,像认识了多年的朋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迟珩,她是谁啊?”
“工作时认识的一个朋友。”
“阿姨,那人你认识”
“嗯,工作时认识的一个朋友。”
不知谁用手机外放着张信哲的《有一点动心》:
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一点点迟疑
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然后呢?没有然后。
生活还在继续,就当不曾遇见他。她是俗人,不免要落入俗套,走所有人该走的路,过所有人要过的人生。
不过,已是幸运。当来日回首,也曾有过一场美丽心情: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
只是有一点动心,
像偶遇一座海市蜃楼,
可遇而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