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动心》齐鲁

2、第 2 章

　　03 最近和最远
　　日历一页一页翻过，每天不是各种写材料就是各种报表，日子乏味又无趣。有时候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有那么人挤破头想进去体制内，更想不通她为什么好好的外企不待考到这个小小的县城，操着卖白粉的心，拿着卖白面的钱。
　　他的那张照片被她偷偷地存在手机里，偶尔点开看一眼，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不敢放纵自己沉沦。
　　偶尔也会翻出他的电话，屏幕亮了黑了再点亮，始终没有拨出去，他自然也没有打进来。自从考入体制内，有太多这种交换电话的情形，都知道打给彼此的机率微乎其微，但是又不敢轻易删掉，想着万一有用得着的地方呢。
　　人啊，总是要为多留几条路，以备不时之需。

　　“林浅，市里有个培训，孙主任让你去。”
　　科长甩给她一个文件，翻开第一眼就看到培训地点，竟然是他所在公司下设的宾馆，绝对豪华级别的待遇。
　　心跳莫名加快了几拍，没奢望能遇见他，毕竟诺大的公司有上千名员工，遇到的机率微乎其微，但是去他工作的地方看看也是挺好的。

　　不是领导出行，自然不会有公车，火车转汽车，好歹到了目的地，红色大理石打底的鎏金招牌，威武又霸气。
　　问过保安，宾馆竟然在另一个门口处，需要转大半个公司。想着参观一下本市最好企业也不亏本，但是他们公司实在太大了，一条条道路纵横交错，她的方向感又不好，完全不知道往哪里走。

　　六月流火，纵然绿树成荫，暑气难挡，又累又热的林浅好想爆粗口，这么大的地盘竟然没一个行人，总不至于去以身挡车问问路吧。
　　正愁眉不展，停下来一辆黑色汽车，车窗降下来。
　　是他，笑容一如初见的温柔。

　　“来参加培训？”
　　他乡遇故知也就如此了吧，林浅忙不迭点头，“迟部长，这么巧啊，能告诉我宾馆怎么走吗？”
　　“还远着呢，上车，我送你过去。”她已经走得满脸是汗，迟珩不忍心告诉她她完全走反了。
　　林浅不再客气，摘掉帽子钻进车里感受到空调的那一刹那，真是爽的想哭。

　　不小心瞄到车窗里的自己，湿哒哒的头发被帽子压成一坨，粉底早就被汗水冲洗干净，真是毫无形象可言。装作不经意的又把帽子戴上，帽檐压低，希望能遮挡一下惨不忍睹的自己。
　　迟珩把她的小动作小表情尽收眼底，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女孩的娇嗔可爱，完全看不出只比他小7岁，单看脸至少得小他十岁。

　　“怎么过来的？”
　　“自己坐车，但是走错门了，你们公司真大。”
　　“所以我们职工每人配备一辆自行车，再往前就是生产区，禁止车辆通行。”
　　“这么好，你们配备的自行车不会是山地车吧，我倒是看见路边停了几辆。”
　　“男士的是，女士的不是。”
　　“要我肯定选男士的，我就想要一辆山地车，没事就骑着它到处跑，想想都觉得很帅。”
　　“要不送你一辆？我的用不到。”
　　“不用不用，我就随口一说，再说了送我了我也不能骑回温凉啊，那么远。”

　　原来她这么开朗健谈，跟饭局上那个安静内向的她完全像换了个人，但是笑容没变。她笑起来很好看，令人如沐春风。

　　走路要大半个小时，开车五六分钟，看着近在眼前的宾馆，林浅好不舍。偷偷瞄了眼开车的人，明明不帅啊，为什么会心生欢喜。
　　直到车子转弯完全走出了视线，林浅才转身走向宾馆。耳边却还想着他那句“等有时间带你到处逛逛，我们玉园可是全市闻名”，心里时而欢喜的冒泡时而又酸涩的抽痛，怕他只是一句客套话。

　　**
　　“迟总，不是说要给研发的小伙介绍个姑娘吗，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没下文？”
　　迟珩心头一堵，竟是莫名的苦涩。他好像舍不得把林浅介绍给别人，当时提了那么一句，想起她在藤蔓下的样子，又觉得她应该值得更好的，随之作罢。

　　“她在政府部门工作，不一定看上咱们企业里的人。”知道她不会，但是还是想找理由给推掉。
　　“我们企业待遇多好，有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
　　“她在温凉上班，咱们在市里，不远吗？”
　　“这还算远，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只要人合适，一切都不是问题。”
　　没有理由再推脱，迟珩只得答应，“那等我问问她的意思。”
　　“那你快点啊，千万别再忘了，这也是关心下属的一种方式。”
　　迟珩笑笑，笑的有些牵强。

　　**
　　当电话响起来，显示的是她期待的名字，林浅高兴地想要满地打滚。真的是要带她到处转转，终于有个不再是客套话的许诺。
　　虽说没打算与他相遇，但是她还是做了十足的准备，隔离粉底遮瑕带了全套，在他的地盘上，离他那么近，她要美美的度过这三天的培训。

　　认认真真的画个淡妆，再盘个半丸子头，黑白条纹T恤搭配背带牛仔裤，脚下蹬一双小白鞋，减龄又没刻意装嫩的嫌疑。对着镜子转个身，完美。

　　刚出电梯就看见了他，正跟两个人说着话。依旧是白色短袖衬衫加黑色西裤，中等个头，身形偏瘦，跟他朋友相比在外形上不占什么优势，但是胜在气质干净，容止若思，言辞安定。
　　完蛋，那种不知该称作欣赏还是喜欢的心情如洪水猛兽袭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好像有心电感应，迟珩回头，就看见了她，甜甜的笑着冲他摆摆手，然后指了指出口，意思在外面等他。
　　本打算给她介绍两个领导认识，看来是他瞎操心了，她对前途那么不上心，就算给她介绍了也不过是一阵耳边风，转头就忘了人家是谁。
　　很像多年前的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不擅与人争抢，不屑巧言令色，只想凭借自身能力闯出一番天地。
　　后来呢？吃过几次亏，摔过几次跟头，终于承认这世界并非非黑即白，除了实力机会也很重要，
　　于是学着向生活妥协，从技术转到行政，混到现在也算小有成就，至少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可是只有他知道，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的久了。
　　对于泰戈尔这句话，她终于有了切身体会。
　　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安安静静的走在他身边，她已经心满意足。

　　“这么爱笑，不怕长皱纹？”她是他见过的最爱笑的姑娘了，嘴角每分每秒都在上扬。
　　林浅笑着摇头，“不是说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很差，我想要好运啊。”
　　“你的运气还不够好？我可听说你看了没一个月的书就考上了现在的职位，你让那些准备那么久的人情何以堪。”
　　“说的也是，我压根没想过我能考上的。”

　　会不会是我已经花光所有的好运，所以我们，遇不逢时。

　　“你什么时候结婚？嫂子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你们怎么认识的？”
　　“十一，她就是个普通人，别人介绍的。”
　　“突然心理就平衡了，你这么出色都还要相亲，我怕什么？”

　　“能和我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吗？我们公司真有几个不错的研究生，但是他们大都农村出身，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上企业上班的。”
　　“你找我出来不会是给我介绍对象吧？”林浅笑的明媚，心却在流泪。
　　明明触手可及，偏偏又遥不可及，世上最近最远的距离，就是我和你。

　　“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总觉得她值得更好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找什么样的，应该第一眼觉得‘哎呦，不错哦’。千万别再问我这人不错是指哪里不错，我真不知道了，我要是有明确答案早就脱单了。”
　　模仿周杰伦的语气加动作，惟妙惟肖，迟珩忍不住大笑。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外表看来文文静静，相处起来却是活泼可爱。

　　时间飞快，好像才过了一会儿的功夫，玉园已经转完了。林浅都没留意周边的风景，身边的人胜过一切美景。
　　再不舍，终究要分别。但是她已很知足，和他并肩走过，赏夏花盛放，听清风歌唱。

　　“要不要骑骑所谓的山地车过把瘾？”
　　“哪里有？”
　　“前面有专门供来访客人使用的，走，我带你去取车。”

　　林浅忽然想问问他不怕被熟人看见吗，转而就否决了自己幼稚的考虑，就算她有一点特别的小心思，但他没有啊，他坦坦荡荡，有什么可避嫌的。

　　一路穿风而过，蹬车的频率和车轮的转动犹如琴瑟和鸣，弹奏出世间的最动听。
　　仿佛生出了翅膀，林浅觉得自己飞了起来，穿越人潮人海，孤勇前往未知的远方。

　　“迟部长，”
　　回眸的微笑，犹如繁花一朵，点亮了夜幕。迟珩心中一动，好像燃起一团火，却又在瞬间熄灭。

　　“我以后会遇见一个和你一样好的人吗？”
　　“会的，你会遇见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借你吉言！”

　　她不奢求遇见一个比他更好的人，只要跟他一样就足够了，给她欢喜的心情，给她心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