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鹿]象牙塔系列》啾一

2、日子

　　鹿晗仰起脸打了个呵欠，俯身将检查完的最后一个笼子锁上。
　　落锁时埋头瞥了眼笼子里把脸贴在铁栏上一个劲儿哈哧哈哧冲着自己吐舌头的博美犬，鹿晗撇撇嘴嘀咕一声：“蠢狗。”放下锁头伸出手去揉了揉小白狗光亮蓬松的毛脑袋，将它在栅栏上挤得乱糟糟的毛理了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快步走向店门前。关灯，关窗，闩门。站在落上锁的大门前发呆了几秒，感觉到寒风从松垮的领口灌进来，鹿晗哆嗦了一下跺了跺脚将拽在手里的围巾严严实实地围上。
　　——下班没？
　　——今天加拍夜景，会回来的很晚。不用等我。
　　屏幕上连着两条来自备注是“巨型猫科动物”的短信，一个小时之前的消息了，鹿晗扫了一眼内容随手回了个“嗯”将手机揣进衣兜里。仰起脸深呼吸，鹿晗朝空中吐了口长长的气，一片稀薄的白雾好像戳到了什么猎奇的笑点，他咧嘴笑了笑，埋下头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儿。看着石头咕隆隆歪歪扭扭地滚向街沿，鹿晗又好心情地掏出手机啪嗒啪嗒迅速按起来。

　　鹿晗是被窸窸窣窣的开门声吵醒的。倚在沙发上做了个云里雾里的梦，钥匙扣摇晃配合着门打开的吱呀声将他从本就不沉的睡眠里拽了回来，迷迷糊糊地睁眼抬起脸看到门口一身西装的吴世勋，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介是一愣，长达两三秒的沉默后还是较为清醒的人率先开口，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嗓音有些疲惫：“不是让你别等我吗？”
　　鹿晗手肘撑着靠垫略微坐起身从垫子背后翻找出遥控器，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电视上家庭伦理剧死去活来争遗产的画面，砸吧砸吧嘴按下电源键，女主角“爸爸生前对你那么好老人家一走你就露出这幅嘴脸”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瞥了眼挂钟上的“十一点一刻”，鹿晗眨眨眼看向吴世勋，答非所问：“怎么这么早？我还以为要到后半夜。”
　　“结束直接就回来了，推了聚餐。”不怎么耐烦地蹬掉皮鞋，吴世勋扯了扯领带解开衬衫最上端的两颗扣子，挽起袖子弯腰从鞋柜里抽出一双拖鞋，抬起头便迎上鹿晗意味不明的目光，愣了愣：“怎么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见证了一下精英绅士如何一秒变地痞流氓。鹿晗嘴角抽了抽，丢下手中的遥控器坐直身体：“灯不开亮点？”
　　屋内的吊灯只开了正中间暖黄色的一盏，朦朦胧胧的半亮光线比完全的黑暗更让人有睡意，鹿晗眯起眼打了个呵欠，吴世勋懒洋洋地依在衣帽柜上，看着昏黄的暗淡光晕里鹿晗显得格外毛茸茸的头，浅浅勾起嘴角摇了摇头：“不用了。”大步走过玄关，接过人递来的洗好的葡萄，吴世勋，两只手指百无聊赖地捏了捏手中的紫色小球撇撇嘴：“都不帮我剥皮。”
　　“爱吃不吃。”鹿晗将吴世勋手中的葡萄抽走，手指翻飞两三下剥好后在掠夺的大手伸来之前迅速塞进自己嘴里。看着眼前人略微皱起的眉毛，鹿晗无视掉男人“傻笑什么脑残了吧你”的人身攻击，自嗨地嘻嘻嘻嘻了一会儿，翘起脚往吴世勋大腿上搁。“人肉垫脚器”扭过头挑了挑眉毛，鹿晗伸手捏了一把自家垫脚器英俊的脸，感受着指甲良好的触感心情甚好：“小妞皮肤挺好啊，滑滑嫩嫩的。”说着又颇有点蹬鼻子上脸地伸出食指戳了戳，毫不意外地被人一把抓住，后者面无表情：“再手贱就把爪子剁了。”
　　遭到威胁的人毫不介意，蹬了蹬双腿调整出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用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继续明目张胆地在吴名模身上东摸西摸吃豆腐。后者掀掀眼皮瞅了一眼人一脸捡到宝的满足傻笑，翻了个白眼索性手腕卸力松开手掌，双手都被解禁的人“嘿嘿”了一声坐起来勾住男人的脖子，在男人脸上吧唧了一口，满意地瞅着人脸上一块唇形的水渍，鹿晗眯了眯眼嘴上不依不饶：“推了聚餐也没这么早吧？你以前拍夜景只是拍都要到一两点过。”
　　吴世勋往后仰了仰，任由鹿晗半身不遂似的挂在自己身上，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斜了他一眼，“是哪个智障给我发短信说‘早点回家，想你了’？”
　　鹿晗睁大眼睛挑起眉毛做了个吃惊的表情：“谁干的？我怎么不知道？”
　　“少浮夸了。小心眼珠子给瞪出来。”吴世勋侧过身转脸正对鹿晗，单手略微用力捏住他的下巴，后者吃痛地嘶了一声企图把脑袋挪开，抬眼对上男人半眯的危险眼神，抿紧嘴唇咽了咽口水。
　　吴世勋往前微微俯身，呼吸间喷出的气息像一群虫蚁在鹿晗耳朵上奔爬啃噬，半边脸都跟着发麻。吴世勋嘴唇贴着鹿晗的耳朵，不急不缓道，“你知道你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吗？”
　　“……嗯？”鹿晗往后缩了缩后脑勺抵在沙发靠背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从发紧的嗓子里憋出声音，“不就……告诉你我想你了……”
　　“不是。”吴世勋薄唇轻启，“对一周都没怎么见到你人的正常男人我来说，我只能想到你在说两个字——”
　　鹿晗心里咯噔一声。
　　吴世勋语气平静：“‘□□。’”

　　“操你大爷的。”鹿晗把蒙在被子里的脸往外挪了挪露出一双眼睛，眼瞅着从浴室出来的男人越走越近，伸腿猛地给了企图靠近床边的人一脚。吴世勋不躲不闪由着他蹬在自己大腿上，屈膝坐上床沿，反手捉住鹿晗又扫过来的另一条腿，单手扣住他的脚脖子，勾起嘴角挑了挑眉毛：“这么有活力？再来一次？”
　　“滚滚滚。”鹿晗拍开伸过来揽自己肩膀的大手，脑袋缩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团蛹。吴世勋松开手挨着他躺下来，听着鹿晗闷在棉被里模模糊糊的嘟囔声，好笑地扒拉了一下他的被子：“有话就说，少在那儿念念。娘们儿唧唧的。”
　　“屁！”鹿晗猛地从被子团里弹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吴世勋，动作过猛不小心扯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表情狰狞了一瞬间，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
　　“不给操。”吴世勋屈起两只手指捏住鹿晗的鼻尖，在后者激烈的扑腾挣扎中松开手，“刚刚到底在念什么？”
　　“念你常年夜不归宿就算了还一回来就对老子实施家暴靠你还是不是人了简直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一点都不疼爱你英俊的老公我你再这样下去我要休妻了我跟你讲你不要以——”兀自撇着嘴喋喋不休的人不经意抬起脑袋，猛然对上了一双在昏暗的光线中隐隐闪烁的眼睛，喉结动了动，顺溜的话头乍然卡住。充斥着嘀咕声的房间突然陷入一种迷之沉默。
　　对视了片刻，吴世勋无力地叹了口气摆摆手，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点沙哑：“早跟你说过了啊，跟我在一起就是这样的。”
　　鹿晗敏锐地察觉到此刻话题似乎有些危险，动了动唇刚想说些，面前的男人又接口道：“这个工作没什么定性，可能在家抠一个月的脚，也可能头天在美国隔天飞欧洲，闲起来我都觉得自己要长蘑菇了，忙的时候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家。”吴世勋直视着鹿晗的眼睛，语速不急不缓，“就是这样的。除了这些你还得接受我要曝光在大众面前的事实，要想出柜除了面对家人还得接受舆论的压力，会有人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你揣测你。和我在一起，日子就是这么乱七八——”
　　“行了。”鹿晗猛地提高了音调打断男人的话，烦躁地拽了拽被子情绪有些激动，“我就抱怨两句而已你还来劲儿了是吧？你不回来我抱怨一下都不行？”
　　看着吴世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鹿晗伸出被子里的腿蹬了他一脚：“闭嘴闭嘴别试图打断我。”满意地看着高大的男人乖乖安静下来，鹿晗把伸出去的脚抵在吴世勋大腿上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说受不了之类的，就抱怨两句而已，至于扯出这么多吗？你这算什么？分手预防针？”顿了顿，“你说的我都知道，早八百年就知道了。我妈一直老叨叨我，说找对象要找老实简单的好人，不要太好看，要踏踏实实会过日子的，能走一辈子就好。我以前老烦她说这种话了，这些大道理谁不懂呢，我一直觉得我拎得可清了。”鹿晗抿抿唇，莫名觉得嗓子有点发干，“结果呢，我找了这么个完全相反的，我都怀疑是不是叛逆期还没过故意怼她老人家了。你既不老实也不简单，好看得也是没谁了，一点儿也不踏实，工作三天两头到处跑，跟你在一起既要提防外面的妖艳贱货还得智斗狗仔，整天提心吊胆的。会过日子就更别提了，刚搬来跟你住的时候我简直怀疑你是不能自理的巨型婴儿。”深呼吸一口，鹿晗盯着吴世勋的眼睛，“但是，谁叫我喜欢你呢。我不是圣人包容一切从来不觉得累不会难过，我也想过要不要放弃，很多次。每次你晚归，每次你和别人传绯闻，每次参加同学的婚礼看别人恩恩爱爱过平淡夫妻的生活但我还是名不正言不顺……但是那又怎样呢？每一次做了一万遍心里建设说服自己放手吧别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但是一看到你这些理智就他妈全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喜欢这个人’。所以我妥协了，很怂的。好歹是一棵很帅的歪脖子树啊，吊死就吊死呗。我妈对我选择的另一半期待了那么多，我一个也没做到，所以，吴世勋，答应我，最后一条要做到，要走一辈子。”
　　“鹿晗。”沉默了半晌，吴世勋语气没什么波澜地开口。
　　鹿晗用脚挤了挤他，没好气地“：干嘛？老子深情告白这么久你就这点反应？想好怎么赔偿吗要不要干脆让我上一次……”
　　吴世勋不甚明显地舒了口气：“答应你，走一辈子。”顿了两秒，伸手揉了揉眼前人毛茸茸的头发：“还有，谢谢。”
　　“……”鹿晗一脸日了假狗，“谢你个鬼啦有病么……咦等等等等你刚刚是不是脸红了卧槽哈哈哈哈哈好可爱……哎呀你别躲你别躲哈哈哈——”
　　“别闹了。”拍开企图来捏自己耳朵的爪子，吴世勋无奈地按了按额角，“我说真的。谢谢。”
　　鹿晗的嘴角笑意收了下去：“我也说真的。谢个鬼啦。”毛躁地打断启唇欲言的男人，鹿晗猛然坐起身朝他的方向扑过去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吴世勋感觉到一颗毛绒绒的头在他肩膀上大力地蹭了一下，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傻逼。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再糟也有好事的。”
　　吴世勋埋头瞟了一眼肩头隐约的湿漉，头疼地发现眼前的人安慰人也能把自己安慰哭，把下巴搁在人脑袋假装没有看见衣服上湿乎乎的一片，淡定道：“比如？”
　　“比如我啊。”鹿晗吸吸鼻子把眼泪在吴世勋身上用力一蹭，抬起头用兔子一样的红眼睛毫不躲闪地直视男人的双眸：“比如你这么幸运遇到了我，感恩戴德吧。亏我能喜欢你，还不偷着乐去。”
　　“不偷乐。”吴世勋伸手刮了刮鹿晗鼻子，凑上去轻轻咬住人略略撇起的嘴唇——
　　“要明目张胆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