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神明》空芽

5、梅花林

　　回去的时候燕祈容似乎刚沐浴完，身上披着件素白的内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肌肤。他的长发还湿漉漉的，发梢卷卷的凝着小水珠。见她进门，他将手巾扔给她，声音带着一种浴后的懒散，“回来的正好，快过来给我擦头发。”

　　见他已一派悠然地侧卧在榻上等着她过去，杨小桐忙走到桌边放下酒坛子，然后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来给他擦头发。他的头发很柔软，就像冰蚕丝一样滑滑的，还有淡淡的清香。擦着擦着，她不知不觉想到了刚才的事。没想到江湖竟然离她这么近，总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呢。

　　正走着神，忽然燕季容微微偏过头低哑道，“你摸我的腰做什么？嗯？”杨小桐低头一瞅，立马把手放开，讪讪道，“我没想做什么……”这么一动，她感觉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抬起来一看，只见她的手背磕破了皮，还在往外渗着血。

　　杨小桐很不好意思地问道，“燕老板，你这里有药膏吗？”“怎么了？”燕祈容转过身来，一眼便瞧见了她的伤口。拉过她的手放到眼前看了看，过了好一会，他放开手躺了回去，似是不甚在意地道，“在那边的柜子里，你自己去找找。”

　　“哦，好的。”她跑过去翻出一个药盒，拿过来给他看，“是不是这个？”燕祈容“嗯”了一声，取了旁边的手巾慢慢擦着头发。杨小桐坐下来，挖了点药膏小心地抹在伤口上，然后轻轻吹了吹，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刺痛了。

　　燕祈容弄干了头发，走到桌边打开了那坛酒，顿时一股酒香弥漫开来。他倒了一杯，靠在榻上慢悠悠地喝着。杨小桐抬头一看，赶紧去抱那个酒坛，“燕老板，我去把酒温一下，不然喝着太冷了。”

　　他掀起长睫望过来，眼里似含了春水一般盈盈动人，“不用～”她呆呆地点头，只觉得那颗心扑通扑通地仿佛就快要跳出来。然后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不行！燕老板这种大美人哪里是她可以宵想的，简直就是做梦！

　　默默地叹了口气，杨小桐的心情有些失落，她伸出手指在酒坛上画着圈圈，声音幽幽地道，“燕老板，我可不可以喝一点这个？”唇瓣沾染了诱人的水光，燕祈容轻轻眨眼，“可以啊，不过只能喝一杯。”

　　其实她就只想尝尝味道。杨小桐抬起酒坛倒了浅浅的半杯，喝了一小口。好苦啊……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酒一点也不好喝，他们怎么喝得下去，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真是搞不明白。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不知不觉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杨小桐醒来的时候，对着那个好看的帐顶发了会呆，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一侧头，她就看到燕祈容闭着眼躺在那边的美人榻上。点燃的熏香炉里袅袅飘起一缕缕烟，轻柔地萦绕在他的周围，像是缭绕的仙气，美得有些不真实。

　　正盯着他看，突然他轻轻睁开了眼，嘴角含笑道，“醒了？”杨小桐觉得很不好意思，她爬下床呐呐道，“燕老板你没睡着啊……”燕祈容懒洋洋地睨了她一眼，“你说呢？”她不知道啊，所以才问的。

　　起身走到了窗边，他望向外面的景色，“今日你早些回去吧，收拾下东西，明天我们出趟远门。”杨小桐瞅了瞅他的背影，“去哪里呀？”他转头冲她一眨眼，笑吟吟地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天际是苍白色的，衔接的那抹蓝由远及近渐渐变深。空中飘着稀疏的云，路边的荒草随风摇摇晃晃。冷风从车檐下吹过，却一丝也没钻入车厢里。这几天杨小桐除了吃就是睡，日子过得简直像神仙。

　　车厢里弥散着淡淡的熏香味，四处都铺着软软的毯子。脑袋枕在软垫上，杨小桐睡得迷迷糊糊的。燕祈容靠着车壁，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不时地抿上一口茶。他面前的小几上摆了许多点心，有几盘已经见了底，零碎的点心末往外洒了半边。

　　一觉醒来，杨小桐揉了揉眼，然后跟只乌龟似的翻了半天，才挣扎着爬了起来。她悄悄瞅了燕祈容一眼，他正垂眼看书，几缕发丝散落在脸侧，平添了几分风情。收回视线，她无聊地掀开帘子的一角，打算看看外边的风景。

　　虽然风大了点，但有种很清爽的感觉，不像马车里那么闷。她眯着眼吹了一会，忽然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花香。杨小桐忙把头整个伸到车外一看，原来不是错觉，前面那地方竟然是一大片梅花林。

　　大片大片深红粉红的梅花跃然于枝上，冷风吹过，枝头微颤，花瓣像飞雪一般纷纷落下来，好似一场场绚烂的花瓣雨，带着阵阵的幽香。马车缓缓驶了进去，艳丽的梅枝近在迟尺，呼吸间满是沁凉的感觉。

　　杨小桐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周围有花瓣不停地飘落，像是在一个极美的幻境中。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她缩回头，就见燕祈容已先下了车。她忙拿起自己的小包袱跟在后面，边走边四处张望。

　　抬头看去，不远处有一座别致的小楼，三面环水，建在这一方并不是很大的湖面之上。长长的栈道曲折延伸，燕祈容闲庭信步地走在前面，宽大的袍袖一甩一甩。偶尔几瓣花随风拂过他的长发，打了一个小圈又飘向远处。

　　清澈的湖面漾起浅浅的水波，水底游鱼的影子一晃而过。杨小桐轻轻踩着木板，好奇地问道，“燕老板，这里是什么地方？”虽然看着哪一处都很干净，但怎么像是没人住的，好安静啊。

　　“一处别院，今晚我们就住这里。”他走到其中一个房间，轻轻推门进去。屋里显然时常有人打扫，高几上的花瓶里还插着几枝刚摘的梅花。杨小桐跟在他后边感慨道，“简直跟神仙住的地方一样，真好看！”

　　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她一个没注意便撞了上去。杨小桐摸摸撞疼的鼻子，就听他幽幽道，“你的房间在隔壁。”她干巴巴地笑了笑，“哦，这样啊，那我过去看看，燕老板你有事的话叫我。”

　　晚上吃的是十分美味的梅花香酥鱼还有鱼汤，本来吃饱喝足就应该睡个好觉，但她大概白天睡多了，越躺着越是清醒。杨小桐在床上滚了几滚，索性翻身起来穿好了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夜风吹过颈后，立马冷得她打了个哆嗦。沿着回廊绕到了屋子后边，只见静谧如墨的湖面上映出一弯清冷的月影。湖边的梅花轻旋着飘落在水里，随着湖水翩跹起伏，轻柔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杨小桐坐在栏杆上，悠闲地晃着两只脚，水中的倒影也随之晃动着。不远处的花瓣被风卷落在她的发上，又被轻轻吹散，余下若有若无的冷香。她伸出手，接住了一朵小小的梅花，放在鼻下嗅了嗅。

　　忽然一个高高的身影笼罩下来，她抬起头，看见了一侧秀美的下颌，然后是他美丽的侧脸。幽暗的夜色中，红粉的花瓣飞旋曼舞，他眉眼含笑，那灼灼的艳色让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一缕墨发轻拂过她的脸庞，杨小桐呆呆地想，燕老板会不会是个梅花妖……

　　燕祈容走到她旁边，衣上淡淡的熏香味飘来，“睡不着？怎么不多穿点就跑出来了。”她扯了下脸，“我坐一会就回去了，燕老板你也睡不着吗？”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望向湖面，低低“嗯”了一声，“有点。”

　　廊下又一阵风吹过，杨小桐缩了缩脖子，然后爬下栏杆道，“还真挺冷的，燕老板那我先去睡了，等会你也早点休息吧。”说完她就急急忙忙跑回屋去了。燕祈容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笑，也跟着转身离开了。

　　相比外面的冷风阵阵，被窝里就暖和极了。杨小桐打着哈欠，没多久就睡着了。梦里还是那片湖，只是湖面上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她忍不住往那里走去，靠近一些，雾气随之慢慢散开一些。

　　前面有一块很大的青石，在飘渺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她伸长脖子看了看，只见那块大青石后面，似乎有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那里。正想看清楚一些，他周身的雾气慢慢散了，那背影也越来越清晰。

　　白色的长袍半褪在腰际，墨发披散在背后，隐约露出雪白的双肩。水珠顺着他的手臂滑落，带着一种极致的诱惑。缓缓地，他侧过脸，弧线优美的下巴微微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朝她这里望了过来……

　　清晨的薄光透入室内，窗边的盆栽在地上投落浅浅的影子。杨小桐爬起来揉了揉眼，摸索着把衣服穿好，走过去支起了窗户。冷风吹在脸上，让她感觉清醒了一点。望着湖面发了会呆，突然她眼睛一亮，转身去翻屋里的柜子。

　　找了好久，她终于看到了一个小瓷瓶。拿出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杨小桐兴冲冲地跑到了湖边的一棵梅花树下。捡了些干净的花瓣放进瓶子里，她往里舀了点水，然后用塞子堵上，轻轻摇晃了几下。

　　她走回来的时候燕祈容正靠在门边，淡紫色的袍袖在风中轻轻摆动。他伸手拂落她头上的一瓣花，嘴角噙着笑，“去收拾下东西，我们要走了～”杨小桐点点头，把小瓶子收好，“我很快的，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