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全传》流彩儿

7、山脚下贪杯，景阳冈打虎

　　时近黄昏，太阳比酒鬼的脸还要红。武松并不觉得醉意，凭一些酒兴力量，一个劲地往前串。到半山腰，看见一座山神庙，庙门上贴了一块布告：
　　现景阳冈上，有一凶猛老虎，已伤食人命众多。虽各乡里组织猎户行捕，目前尚无结果。如有过往行人，可择巳、午、末三个时辰结伴同行，其余时段及单一行人切勿过冈，以防伤及性命。此布告望阅者广为喻传。
　　阳谷县衙印
　　看了三遍榜文，武松想起店主的话，知道店主没有骗他，就要回店里住宿，往回走了几步，转念又想：我要就这么回去，不是让人笑话么！就算真有老虎，偏偏被我碰上？又回转身来，加快脚步，只求天黑前穿越景阳冈。
　　没走多远，酒的后劲涌上脑门，武松浑身汗湿，无力行走，把笠帽从头上取下，挂在脊梁上，把腰间棍棒捏在手上做了柱杖，往上爬。太阳已完全落下山去，树影变得朦朦胧胧。武松为给自己壮胆，边走边说出话来，“什么老虎不老虎，还不是慵人自扰！”
　　酒在腹中继续发酵，浑身灼热难当，刚才在棍棒的作用下还算稳重的身子，这回已经踉踉跄跄，步子也迈得艰难了，看到路边一块青石板，重重仰了上去，双眼眯朦，正待入睡，一阵风来，地动山摇，武松浑身的热汗一下冷了，头脑清凉许多，手撑着下额，慢慢睁开眼睛，这一睁，再也闭不上了，不远处一只白额吊睛猛虎，正慢腾腾向他接近。武松叫了一声“不好！”，翻下身来，缩到青石板后面。
　　老虎显然早就看到了武松，现在还是目不转睛看着武松，同时，两只前爪在地上按了一按，像在做一种热身运动，紧接着纵身一跃，从半空里向武松赴来。武松“啊哟”一声，说时迟，那时快，瞬息之间，猛虎近在咫尺，应战自是来不及了。武松只得一缩，老虎从头顶赴了过去。老虎落地后，看不到后面的人，需要转过身来，这给了武松继续躲避的机会，一跃，跳到石板另一边，探头窥视老虎动静。老虎又一次腾空而起，就像起了个晴天霹雳，与第一次一样，武松一缩身，老虎又赴了个空。老虎两次赴空后，这回不再慢慢转身，只把后腿往上一掀，要用后瓜掀倒武松。武松猝不及防，没想到这畜生还有这一招，情急中往后一抑，老虎掀了个空，后腿重重地落在地上，紧接着，那铁棒似的尾巴直起来，横地里一扫，幸好手脚灵快，一闪身，老虎尾巴扫了个空，把一阵冷风扇到武松脸上。那老虎拿人何止百十，哪遇着两次赴空、一次掀空、一次扫空的事？当下恼羞成怒般吼叫一声，兜转身来，盯住武松，好像在想新的招数。
　　此时武松已被老虎弄得疲惫不堪，对老虎不再只当简单的畜生看待了，想着应对的办法。如果开始武松记得自己行者身份，把那老虎当一条性命，一意躲避，这下可要为救自己一条性命想另外的办法了。武松在少林寺常与师兄弟练武，不管与谁交手，都要窥视对方招数，再想出应对策略，已经形成习惯。从那老虎两赴一掀一扫，再盯住自己看的架势上看，老虎已经黔驴技穷。但那老虎显然饥饿致极，不吃掉面前这个猎物不会干休。林间暮色里，两只眼睛闪射着凶狠逼人的光芒。“师傅要武松以行者自省，武松也不想杀生，可这畜牲却几次三番要吃我！我武松可不也是一条性命！”武松念想之后，紧握哨棒，暗自鼓足气力，只等老再次赴来。可是那老虎再无力气腾空而起，只是地面上直冲过来。武松双手举棒，一跃而起，用尽平身力气，朝老虎脑门劈了下来。“哗”的一声，如同山嘣地裂，再看那虎，却没丝毫受伤的样子。原来武松用的是猿猴棍法，举得高，打得直。武松虽在少林寺中学过韦陀棒法、达摩棒法、打狗棒法，但那些棍法在这高低不平的山坡树林间施展不开，才用了猿猴棍棒法，以为既有力又敏捷，能一举揍效，却因跃得高打得急，劈在树枝上，没打到老虎，却把那树枝劈落，棍棒也断了，只剩半截提在手上。
　　老虎也受了一惊。看样子这畜牲似没遇到过人类竟有这样的英雄。男女老少，哪一个见它不是撒腿就跑，鬼哭狼嚎，或赴地等死？这回竟遇着敢还手的！老虎略一停顿，兽性又起，咆哮着又是一赴，毕竟是力不如前，跳得不是很高，几乎贴着地面，倒是武松一跃，落在虎背上，双腿夹住老虎身躯，一手揪住了老虎脑后的花皮，一手举起钵体拳头，雨点般只顾锤打。老虎先是咆哮争扎，四肢乱蹭，在蹭出两堆土、一个坑后，不再动弹了。武松怕老虎装死，不敢放松丝毫，连打六七十拳头，还用脚尖脚跟前面后面眼睛鼻子乱踢一气，踢得老虎眼里鼻子嘴里都是血，再没一点气息。武松松了手，还怕老虎不死，又找来半截哨棒胡乱打了一阵，直到老虎如同一堆烂泥。武松丢下棍棒，想把老虎背回家里，弯腰提了一下，却提不动，说不清是老虎体质庞大，还是自己再无力气，就一下坐在老虎肚子上，过了一会，想着还是尽快翻过冈去，明早再来处理这只死虎的问题。
　　武松撑膝站了起来，朝前面还没走两步，突然打桩不动，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瞳孔里，两只老虎正在放大。
　　“啊呀！今天完了！”武松叫了一声，就近要找一棵大树，准备爬上去。
　　都说马上林冲，马下武松，林冲与武松两个都是《水浒》里粗中有细的英雄。可是武松与林冲不同，林冲是马将，武松不骑马，更不能同日而语的是，林冲吃过败战，不仅在三打祝家庄期间遇过对手，还在河北遭田虎手下女先锋琼英石子击中受伤，武松从未遇过敌手，纵然受伤失臂，也是妖道暗器使然，这是后话。而且武松也与李逵不能同日而语，李逵鲁蛮，沂岭杀四虎时，头脑里没“怕”字，但见老虎，只顾迎头而上，都赞他勇敢，但李逵至少手里有朴刀。武松此刻赤手空拳，却能发挥头脑的作用，能审时度事，这就是高手。武松在千钧一发之际想起老虎是不会爬树的，就靠近一棵树准备爬上去。可那两只老虎却也像会爬树那样，直起身来，抬起前面两只爪子，更让武松吃惊的是，爪子还握有铁叉，看来是两只成了精的老虎。武松眼里，老虎只用后面两条腿向他逼近。
　　“老虎都能用兵器了，看来我命该绝。”武松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