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全传》流彩儿

18、 十字坡遇险，孙二娘施计

　　东平府府尹陈文昭也是进士出身的文官，是当时少有的为人正直、秉性贤明的一个五品官。在连续接到两份不同判决后，陈文昭即取武松、王婆等到东平府亲自审理，得知武松刚强正直，深得百姓喜欢，考虑到附近多地盗贼猖獗，想留武松于身边当差维系地治，只是连杀二命，找不出开脱借口，一边将当地乡绅财主要求开脱武松口辞录文签字，一边将地方需要武艺将士维系治安情况作一封紧急密书越过省院直禀京师刑部熟识官员，做成“因王婆哄诱通奸，迫使本妇潘金莲下药毒死亲夫，而后又要本妇驱逐夫弟武松，不容武松祭祀亲兄，违背人伦情理，至武松怒起，失手伤及人命。王婆拟合凌迟处死。武松系报兄长之仇，斗杀西门庆奸夫□□，虽则投案自首，情不当敕，判脊杖四十，刺配二千里外，服刑三年，视其悔悟表现，或安排差事将功赎罪。其余一应证人，各自回家置业。批文到日，即便施行。”
　　不及一月，朝庭批复到东平府，武松出得监狱，开了二十二斤铁锁长枷，换一面七斤半铁叶团头围颈枷锁，贴上封条，并于左额刺上一颗金印，发配二千里外孟州牢城。
　　武松发配之日，正是王婆行刑之时，大街小巷，观者如潮。
　　武松二月初杀人，坐了二个月牢狱，路上又是二个多月，走到孟州境内时，已是炎日当空，烁石烫手之夏。
　　两个东平府的押送公差，因听了府尹授意，一路对武松小心管护，不曾虐待丝毫。武松有乡绅资助银两若干，自是夜宿晓行，遇店喝酒。这天，到一个叫孟州道的十字坡，又见得一座酒店，前面一面旗招迎风飘摆，上写“十字坡酒店”。
　　三人便进去卖酒。
　　刚坐下，后面转进一个妇人，头上黄烘烘插满钗环，鬓边红肜肜贴满野花，上面穿一件绿衣短衫，下面系一条鲜红绢裙，满脸堆笑，张口白齿，“原是三个公人啦！请问要什么酒菜？本家有上好米酒，上好牛肉，要点心时，还有好大牛肉馅玉面馒头。”
　　公差看武松，“不知都头想要什么？”
　　武松对那妇人说，“牛肉先切三五斤上来，酒不要问多少，整坛搬来便是。如有黄牛肉馒头，也上得一二十个，反正不少你钱！”
　　妇人听两公差叫武松“都头”时，眼睛不易觉察地闪亮了一下，这下又听武松点了这么多生意，睃了旁边两个大包裹一眼，应道，“好来好来，酒家这就去，客官且先歇着，喝茶。”
　　武松等了一会，不耐烦走到厨房板壁缝前，贴那板壁朝里看，刚回到座上，就见那妇人一手托一个大酒坛，一手托一只大圆盘，稳稳当当上得堂间。大圆盘里是一推紫红牛肉，二堆山头似的玉面馒头。
　　二公差叉起牛肉便嚼，武松掰开一只馒头，咬了一口肉馅，吐在地上，又贴着眼睛看，用两个手指牵出里面一根黑色的毛来，瞧一眼妇人，妇人坐在门前檐荫下纳凉，用手扇风。武松说，“酒家，却如何不见小二来服侍？莫不你就是这酒店主人？”
　　妇人回转头，“正是。客官有何吩咐？”
　　“你这妇人家，如何杀得黄牛来做肉馅？”
　　“到时自有人帮忙宰杀。”
　　“也杀黑毛牛么？”
　　妇人起身进来，“你这客官好生胡说，黑毛猪却见过，哪有黑毛牛？”
　　武松便把那根黑毛拧到妇人眼睛前面，“那，这是人身上的毛发不成？”
　　妇人胸有成竹似的，脸不红心不跳，“莫不宰牛时，不小心落下一根头发，却要大惊小怪！要不，这一盘馒头，不收钱了吧！”
　　“不收钱的馒头，却也吃一个。”一个公差咬了一口，嚼了两下，腮帮不动，伸进嘴里两根指头，抠出月牙似的一小块硬片，对着门口的光，“倒像人的指甲。”
　　“可不，宰牛时不小心切掉的手指甲。反正是送给客官享用的，又不收钱。”妇人想也不想就说。
　　武松看妇人把一桶酒水一只手托着来时，就觉这妇人不一般，当时想，这妇人大大咧咧，一点也没什么过意不去的意思，倒是江湖老手！就说，“一个女人家，把持这个大酒店，却不见你男人上来帮助呢！”
　　“小本生意，男人挑担到村里跑外卖去了。”妇人说，盯着酒桶，“我这里端的上好的米酒，我给三位客官便宜些，要待我那位回家来，可要按规距收费的。”
　　“哦，你男人不在，倒让我等占便宜！”一公差说，就从坛里打出来三碗酒，一人面前摆一碗。武松端起酒碗，眼角睃了眼妇人，妇人明着瞧见武松的眼光，赶紧回后面去。两公差一饮而尽，口里叫着，“好酒，好酒！”又去桶里舀酒。武松趁公差舀洒弄出的水响，把碗里的酒朝墙脚下一泼，空碗含在口里，碗底朝天，“端的好酒，一路不曾尝过这么好的酒。”
　　妇人听得声音，转到堂厅，“却不是么！自家酿的。还是酒家给三位倒吧！”一边端起酒坛来。
　　武松说，“你且放下，我们自己来。”
　　两个公差，一个又喝下一碗，站起来又要舀酒，可是没站得直，就蹲在地上，又侧身倒了下去。另一个要扶他，没扶起来，自己趴下了。旁边妇人盯住武松看，武松头往左边摆一下，又往右边摆一下，听得那妇人说，“倒也，倒也。”
　　武松听话地“倒也”了。
　　“还都头呢！与老娘斗，嫩了点！”妇人用脚尖掂了掂武松，喊，“兄弟们，有活了，快来干活！”
　　前后踊进两个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