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故人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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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江南，如丹青长卷。
三月十三。
一袭红裙，一把纸伞;半篮果子，半截海棠。
我安静地伫立江边。
眼前，是横亘千里的汉江，也是琉璃与沧浪两国的分水岭。
汉江以南，是沧浪；汉江以北，是琉璃。
天下分崩三百年，百姓们早已困乏不堪。十年前，西北的顼琪国崭露头角，攻下邻国栖桐。此后数年，顼琪国不断扩张疆土，吞并小国，雄霸北方。六年前，顼琪朝庭突然改弦更张，君主将帝位禅让给左丞相龙昇——那个为顼琪朝庭征讨天下的大功臣。龙昇登基后，更国号为琉璃，并从此开创了属于他的繁盛时代。
一道汉江，隔断南北。
江南，本也是富庶的地方。只是沧浪朝庭日渐沉迷声色，以为籍此天堑，便可以安枕无忧。
不远虑，必近忧。
表面清平无事的沧浪，其实早已危机四伏。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1]我喃喃私语。
“分明已清晨，何来星月？”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心头一颤。
伞，因我的转身，划出漂亮的弧线。清莹的水珠落在那人身上。
英气逼人紧。
“思故人。”我故作镇定。
“哦？”他浅笑，不置可否。
“祭祀？” 他问。
“嗯。狐祭。”我说。
狐祭，自古便有。母亲说，这在从前是极其隆重的祭祀。只是，连年战乱耗乏了百姓，这些节令也渐渐变得冷清。
“一同前往。何如？”他突然发问，我有些难以置信。
他朗声一笑：“我命中有狐。当去。”
船，沿江溯流而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南方的春天总是比北方来得煽情。”我望着江面那淡墨般的颜色说。
“北方？”他侧下半边脸。
我点头，道:“北方。我的故乡。”
“故人。”他笑道，声音很轻。
“北方，也是公子的故乡？”我问。
“长年羁旅的人，四海皆故乡。”他朝我淡淡一笑。
第一次与他对视。颀长的身姿，侧立于扁舟之上，既有北方人的刚健，又兼具南方人的飘逸。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他再度开口，目光落在我手中那半截海棠上。
我心头一颤。
“狐祭，姑娘将许何愿？”
“我……”何所求？从何说？“公子呢？”我只好反问。
他沉吟。
“难得的平和。”他负手望江，良久才缓缓开口。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2]”我轻扣船舷，缓缓唱起。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曲终，只听他慨叹: “情由心生，似而不同。人生代代无穷已……不知江月待何人？”
两岸延绵不断的群山，仿佛时光一般向后移走。我放佛又回到从前。他许我的，我将用一生来还。
[1]出自杨广《春江花月夜》（乐府《清商曲辞之吴声歌曲》的曲名之一）原诗：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后人评：“通首气体强大，颇有魏武之风。”
“从华得素，譬诸红艳丛中，清标自出。一洗颓风，力标本素。古道于此复存。”
[2]出自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原诗：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后人评：“孤篇横绝，竟为大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故人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