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清单》文武恩华

4、谁是咸鱼

　　军训过后的下一个礼拜就是摸底考试，只考语数英三大主科。
　　我一趟做下来觉得很是顺手，题不算特别难，唯一有点儿挑战度的竟然是英语。但英语一直是我的强项，所以挑战也只是过程，并非结果。
　　一考完我就小碎步挪到陈柯的座位旁，很狗腿地找他对答案。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像是便秘。
　　“想笑就笑吧，我知道我现在很黑。”
　　然后他的脸上才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哦不，眼睛太小，我已经连缝儿都找不着了。
　　“杨甄同学，泰国很好玩吧！”他嘿嘿坏笑着对我说。
　　“你少来了…也不是我一个人变黑，”这么说着，我又瞥了一眼边上的程霖，心虚地转过头来，“卷子给我，对答案呢。”我一把抢过陈柯桌上的卷子。
　　我和陈柯对答案，早就成了每回考完试心照不宣的约定，大概是从那回我偷拿他月考卷子开始吧。
　　“这回英语有点难啊，”我一边拧着眉毛对着陈柯的阅读答案，一边儿随口抱怨着。
　　“是有点儿，我都想了一会儿才答阅读呢。”他慢慢地说。
　　我知道他的潜台词。
　　是有点儿，我都想了一会儿才答。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答不出来，我不会答。
　　尖子生总是有所保留的，即便大概知道自己的优秀，但没见到结果就不会把话说实。
　　我没戳破他的潜台词，因为我自己，又何尝没有相似的想法呢？
　　大家都是这么别扭。
　　“和你答案差不多。”我把卷子塞给陈柯，便挪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什么破摸底啊，老娘这回是命归西了！”我屁股还没坐热，呼天抢地的许欣辰就向我猛扑过来。
　　“别瞎说，呸呸呸，什么命归西的，你就爱夸张！”我回了一句。
　　“都过了一个暑假了，谁还记得辅助线怎么画？还有英语，出卷子的人脑子是让电门夹了吧，考英语还是考逻辑啊...”，过了一会儿，许欣辰又像自我安慰道。“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就是个摸底，听说是为了排座位用的，考得不好正好坐后排，清净！我跟你说…”
　　“等一下！”我打断了她的话，这回该换我紧张了，“排座位？按名次排？”
　　按这次考完的感觉，我估计能排得靠前，那就意味着，我得坐前排。
　　我可是最害怕坐前边儿的人啊！早知如此，不如空几道题，换来高一一年后排的清净。
　　“那不然按什么排，”许欣辰打断了我的小心思，“咱可是火箭班，自然什么都按最老派的来，还能按大小个儿排？不过…按大小儿排爷我也得坐后边儿，没办法，得天独厚啊…”许欣辰又在没边儿地自恋起来了。
　　……

　　考试的结果，如我所料，我的名次很好，全班第二。
　　哦，全班第一是陈柯，也是如我所料。
　　班里只有三十个人，所以班头儿决定单人单桌，陈柯坐在门口第一的位置，我坐在陈柯后面。
　　一抬眼，就能看到陈柯宽阔的后背，和乱糟糟有着很多发旋儿的头发。我再也不用像初中那样用余光偷瞄这个男孩，我根本看不见他的正脸了。
　　但就这样，看着他的后背，想象着他自顾自地写题、听课，想着他偷偷笑话班头儿的微表情，我突然觉得很安心。
　　坐这么前，也是有好处的吧。
　　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
　　我后面坐着的，是程霖。程霖摸底考试考了第三名。
　　班花坐在你背后，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个最完美的人时时刻刻监视着。
　　如芒在背，大概就是这种滋味吧。
　　我绝望地环绕着教室，在教室的最角落里，我的眼神对上了同样往这边张望的许欣辰。
　　许欣辰的眼里有着我没看见过的情绪，但其中我读懂了的，是坐在教室最后的小得意。
　　很久很久以后，许欣辰告诉我，她当时其实有点儿小失望。一是失望我为什么不早告诉她自己是个尖子生，二是，她也想坐得离陈柯近一点儿。
　　毕竟发现陈柯身上有光的人，不止我一个。

　　班头儿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
　　“那个… 这回考试…主要是为了摸摸大家的底…”
　　班上想起窸窸窣窣不怀好意的笑声。
　　这帮混小子，我暗暗骂道，但也忍不住笑了几声。
　　我看着陈柯的背影，他的后背僵直，想来正拼尽全力的憋笑。我哈哈大笑了起来，不是因为班头儿。
　　班头儿瞪了我一眼，我马上缩成一团。
　　“考得好的同学呢，”班头儿继续说道，没理会我们猥琐地反应，“要利用自己的好基础再接再厉；成绩不太理想的同学也不用着急，三年虽然不长，但也不短，我见证过很多翻身成功的经历。”班头儿很难得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老师，你说谁咸鱼呢，还翻身。”尽管坐在最后一排，许欣辰的大嗓门儿还是穿越了前面五排，传了上来。
　　“就是，老师，你这话可深深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啊。”又是那个在军训给许欣辰帮腔的高大男生。他叫陆振华，坐在班里的中间。
　　刘班头儿不好意思地笑笑，龇着牙说：“哪能伤害你们啊，我都是想鼓励你们。”
　　我想，班头儿大概是唯一一个会容许学生随便打岔，还会搭理我们无聊吐槽的班主任了。

　　全班第二。
　　我才回过神来想这个名次，初中憋在实验中学，我是从来没拿过这么好的名次的。
　　我都能想到我妈会怎么评论，一些“没什么好骄傲的，班里就没有很多竞争对手”之类的陈词滥调。
　　但是这个名次，让我成了离你最近的人呀。我又看了看前面宽阔的后背。
　　真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