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魂人》妖九大人

17、摹丹青

　　天空像是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雨水从那里倾巢涌下，没有终止，仿佛是要把天地都淹没。
　　我走在夜雨之中，脚下是湿漉漉的泥巴和成片的青苔，我小心翼翼地走着，防止因不小心打滑而摔跤。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又好像很理所当然，我来这里，是要等一个人的。
　　我不断摩擦着手臂，想要以此让自己暖和一些，今天晚上真冷啊，我都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个人怎么还没来啊？
　　我跺跺脚，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唉不对，今晚不是在下雨吗，那么大的月亮是从哪来的啊？
　　天上的确有一轮很大的月亮，雨下的那么大，都丝毫不影响它的亮度，可它亮的黄渗渗的，让人觉得有些异样。
　　我低下头不再看它，在心里很不开心地想，都这么久了，那个人怎么还不来啊！对了，那个人是谁来着？唉，再不来我就走了！
　　这么想着我果然就转过身，毫不留恋地往回走，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名洛，等等。”
　　我顿住脚步，好熟悉的声音啊，怎么那么像顾泽一？看过去，果然是顾泽一，我等的人是居然顾泽一吗？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牙齿打着战问他。
　　“没有啊。就是有些想你了，来看一看你。”他对我一笑。
　　我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啊？他说他想我了？他想我干什么？
　　我的意识却告诉我，我们确实好久没见了。
　　他朝我走近，我木呆呆地看着他走过来，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表达故人相见的喜悦之情，他忽然就伸手抱住了我，他的气息笼罩在我的周围，那么熟悉。
　　这是干什么？我们两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我呆呆地想，一见面就搂搂抱抱的？
　　我僵在原地，讷讷地开口，“你……”却没能把这句话说完。
　　因为他忽然吻了过来。
　　像是一道电流流过全身，这下子我是彻底呆住了，我们这个关系岂止是好啊！我们什么时候都好到这个份上了？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我愣愣的盯着他，心突然开始没有规则地跳起来。我想，这个人长得真是好看啊！
　　树的阴影渐渐浓密起来，我的意识又告诉我，这个长得很好看的人，就是我一直一直很喜欢的人啊，而他现在就在我面前，这样很好呀。
　　我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海绵一般，浑身突然软飘飘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立地升天……不过没能，因为突如其来要把我撕裂一般的剧痛突然传遍全身。
　　顾泽一松开我，看着我惊愕的神情，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没入胸口的匕首，捂住胸口踉跄退后几步，抬头看向他。
　　阴影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个人，她缓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及腰的长发微微卷曲，堆在肩头，望着我，挑起眼角讽刺地一笑。
　　宋微酒。
　　我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是发生了什么，血从伤口里不停地往下流，我扶住近旁的一棵树稳住身形，脸上渐渐呈现出大量失血后造成的近乎羸弱的苍白。
　　顾泽一朝我靠近，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处高崖，我再往后退，就会失足掉下去。
　　他站在我面前，笑着看着我，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件血红色的长袍，像是古时候男子成亲时的服饰，和他身后的宋微酒的红色长裙正好配成一对。
　　我哑着嗓音开口，痛苦地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似乎是觉得有点好笑，“没有为什么。”
　　我还想开口，他忽然就伸出了手，把我往后一推。
　　我连惊叫都没有来得及，就翻身跌下了悬崖，风吹的真大，空气像是凝结了一样的冷，划得我皮肤生疼，像是要裂开。
　　天上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在我的头发、领口，眼泪落到一般就冻结了，我抱住自己，看到顾泽一和宋微酒并肩站在一起，一对璧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越来越远的我。

　　我的腿反射性的一蹬，把我从睡梦中蹬醒了。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家里的床上，没死，不由得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被惊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纳闷着我怎么会做那样的梦？现在醒了想想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让人很不舒服。
　　我望着天花板，又回想起跌下悬崖的瞬间，那时候就好像有什么把心脏狠狠勒紧，紧的都没有办法呼吸，好难受。
　　我猛地晃晃脑袋驱散那种感觉，最近做的怪梦真是越来越多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第二天，我顶着双熊猫眼就跑去上课了，一个上午都心不在焉。听着老师讲课，我只觉得越来越困。
　　下课后，我起身去卫生间洗个脸想要清醒一下，结果刚出卫生间的门留就给堵住了。
　　我看着面前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一大波人，郁闷地想，我最近一直过着清心寡欲青灯古佛独行侠一般的生活，没得罪谁啊！
　　站在最前面的女孩个子很高，山一样垂眼睥睨着我，末了，冷笑一声，“名洛，你可真厉害。”
　　我擦了擦手上的水，不解的问，“你说什么？”
　　“上次微酒遇险，是不是你搞出来的把戏？”她厌恶地看着我，似乎我是什么肮脏的病原体，“你想要害微酒，还是想要借机来跟顾泽一套近乎？”
　　她猛地一推我，啐道“心机婊！”
　　我被她推地摔在地上，疼的一抽。
　　这姑娘在那唠嗑个什么劲？！她说的我一句话都没听懂，我搞出来的把戏？我脑子又没问题四肢仍然健全干嘛跑到那个“场”里去？我闲活的太长吗忍不住想死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挑起眉阴阴地一笑，对后面的姐妹拍了拍掌说，“给她一点教训，让她长点记性！”
　　“你们要干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就有两个女生走过来一把把我按在地上，不让我动，我有些慌，拼命想要拜托控制，“快放开我！”
　　为首的女生从她的跟班那里接过一大桶冰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不知道把这一大桶水倒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滋味呢？”她假模假样的大声问道，“你们想不想知道？”
　　那些女生齐声回答，“想！”
　　“那就委屈一下名洛同学你了，替我们好好感受一下吧！”她假惺惺的说完一通台词后，就将桶里的水猛地往我身上一泼。
　　桶里甚至还有没有融化的冰块，和着凉入骨髓的冰水一起砸在我身上，像是一场冰雹加暴雨，在冰冻三尺的冬夜里。
　　我冷的蜷缩在地上，止不住颤栗，水顺着我的发梢不停地往下流，头发黏在脸上，很难受，我的衣服已经从里湿到外，厕所的门这边是通风口，风刮在身上，像是有刀片再割。
　　为首的女孩在我面前蹲下，满意地看着我冻得苍白的脸色，拍拍我的脸，“看样子这种感觉不错啊，是不是很爽啊？要不在再来一桶，就当做友情馈赠好了，我们可是很大方的！”
　　我颤抖着嘴唇看向她，都没有力气再讲话，她看见我眼里的恐惧，讥诮道，“这才一桶就顶不住了？真没用！得多来一桶给你练练才行啊！”
　　她拍拍手，叫人又拎来一桶水，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不停的往后缩，嘴唇都失了色，颤着声音恳求她，“不要……”
　　这一次她叫人拿来的冰水，里面几乎全是碎冰，如果被这样的水一浇，我多半要住院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亲人，所以就没有人会在别人欺负过我后，愤愤不平的找她们评理，拍着我的肩膀说没有关系。我受伤了，受委屈了，只有自己扛，扛的过去就算了，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抗不过去……扛不过去的话，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我想这也是他们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
　　那个女生轮起手臂，想要再次将桶里的水倒在我身上，我闭紧眼睛，想起某本书里的一句话：人总是下意识的逃避痛苦，因为如果看不见的话，会好很多。就像是打针的孩子，总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手臂忽然被人用力拉住，女生不耐烦的回头，然后就怔在了原地。接着，我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线，压着森然冷意，“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