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丝》烛华轻安

3、第 3 章 素瑾

　　丰南城

　　一袭青衣的女子坐于巷口的茶摊，苏灼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眼睛半眯。

　　“你们听说了嘛，新科探花到李府提亲了，提了李府的二小姐，当真是美事一桩！”邻座的男子扯起了一个话题。

　　“哦？听闻李二小姐是个绝色美人儿，这探花郎可是有福气了！”旁边的男子一脸艳羡。

　　“有什么福气，李家大小姐才是个标志的美人，二小姐不过是个庶出，哪有大小姐生的素雅秀丽！”另一桌的男子转过身，“我表妹是李府的厨娘，她见过一次大小姐，听她说，这大小姐身姿窈窕，莲步轻移，面若桃花，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美人儿呢！”

　　男子忽然卖起了关子“不过……”

　　“不过什么，你快说！”

　　“这李家大小姐也是命苦，如今已过及笄之年，却还未嫁，这不前些日子生了场怪病，一病不起啊！”

　　“天妒红颜啊！”众人纷纷惋惜。

　　“可不嘛，不知这李家老爷是做了什么孽，大女儿病了也就罢了，这探花郎刚刚提亲，这二小姐也跟着病倒了，据说啊……和这大小姐一个病！”

　　“这大小姐莫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我就不知道了，知府老爷的二儿子可一心惦记着大小姐呢，这大小姐如此克人，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啧啧，这么个美人儿，克夫我也娶！”男子摸着胡子一脸淫[]笑。

　　“哈哈哈，那你还不赶快提着二斤红饼去提亲！李家老爷一准把大女儿嫁你！哈哈哈”

　　“呵……”苏灼起身，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转身离去。

　　知府二公子张哲贤心系李家大小姐众人皆知，传闻张二公子风流倜傥，酷爱风雅，只不过风流过了头，终日留恋风雅之地

　　“李老爷，我家老爷让我来下聘了。”张府管家递上礼单，张二公子得知李家小姐大病初愈，便求着张知府前来提亲，此前，张府曾来提过两次亲，李老爷瞧不起张哲贤的品行，如今，张家来提亲，怕是不好打发。

　　“贵妾！知府大人欺人太甚！”李老爷勃然大怒，“我李家嫡女怎能给人做贵妾！这亲事我李家不同意！”

　　“李老爷息怒，息怒。我家老爷说了，这大小姐……怕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竟连未来的探花夫人也克，此等妖孽，若是不除，这丰南城怕是要人心惶惶了吧，若是李老爷不同意这亲事……知府大人可要秉公执法，烧了这妖孽，李老爷也不忍心吧！”

　　“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张府管家看着李老爷嗤笑一声，“李老爷，三日后，迎娶贵府大小姐。”说罢便扬长而去。

　　“老爷，老爷，不能把瑾儿嫁给人家做妾啊！”李夫人听李老爷说要把女儿嫁给人做妾泣不成声，苦苦哀求。若是瑾儿嫁过去……

　　素瑾上前扶起李夫人，“母亲，瑾儿嫁便是，女儿不怕死，只是女儿若是死了，知府大人定不能放过李家，咱们李家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断不能为了女儿遭受牵连，况且，我若不嫁，妹妹怎能先嫁出去呢，以后有赵然帮衬着，张家也不能欺负得了女儿。”

　　“我苦命的女儿啊！娘对不起你！”

　　“这便是女儿的命，怪不得母亲。”素瑾扯起一丝笑，只不过笑的太过牵强。

　　三日后，一顶粉轿抬入张府。

　　素瑾坐在新床上，强忍着钻心的酸楚，只是越忍心里越发的酸痛，始终是敌不过委屈，泪水迷离了眼。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脚步声渐渐近了，素瑾慌乱的抹了一把泪，端正的坐好。

　　张哲贤看着床上坐着的人儿紧绷着身子，走过去，并排坐在了素瑾身边。“瑾儿……”

　　素瑾身子一颤，绷的更紧。

　　“这吉服……不配你。”张哲贤轻轻揽过素瑾，揭开粉色的盖头，素瑾慌乱的向后躲去，却被抓住手带进一个温热的怀中，“瑾儿莫怕。”

　　一双手覆上了素瑾的脸，轻轻拭去挂在脸上的泪珠。

　　“若我不逼着你嫁，你父亲断不能将你嫁于我，瑾儿，委屈你了。”说罢，一个锦盒塞入素瑾手里，张哲贤打开盒子，素瑾怔怔的看着他，泪水落入盒中，被浸湿的嫁衣红的深邃。

　　“瑾儿，换上。”张哲贤起身向外走去。

　　素瑾抱着红嫁衣，这是正妻才能穿的大红色，素瑾微微扬起笑，瑾儿，不委屈。

　　素瑾换好嫁衣，走到张哲贤身边，绞着衣角，“我换好了……”声音低不可闻。

　　张哲贤轻轻握起素瑾的手，凑到她耳边轻轻呵着气，“瑾儿真美。”随后带着素瑾朝着窗外跪下，“苍天为证，我张哲贤，此生只爱素瑾一人。”

　　素瑾看着张哲贤，这是她的夫君，坊间传闻他风流成性，终日流连烟花之地……而面前的男子，温润儒雅，看来，传闻不可轻信。

　　看着素瑾眼神微变，张哲贤扶起素瑾，酌了一口酒，以口为杯渡给素瑾。

　　素瑾被吻着，双眼渐渐迷离，身子一软栽进张哲贤怀里，素瑾只听得一声轻笑，便被抱起。

　　“啊！”素瑾一惊，伸手抱住张哲贤的脖子，张哲贤含笑啄了一下她的唇，素瑾脸色涨红，埋进张哲贤怀里，“公……公子……”

　　“该叫夫君。”几步便到了床边，张哲贤抱着素瑾坐在床上，凑在素瑾耳边，声音沾染着几丝Qing[]欲，“早知如此，这衣服，该是明早穿……”

　　坊间传闻，张家二公子自从娶了李家大小姐后，如同变了个人，不再流连烟花之地，
　　可是，李家小姐嫁过去也有五六年了，连个花骨朵都没有，更别提结果儿了，据说，李家二小姐也未有一儿半女。

　　听说，李大小姐是狐媚子，勾了张二公子的魂儿，这不，连逛窑子的精力都没有。

　　听说，李大小姐是个克全家的命，没出嫁克了自己的妹妹，出嫁后克了张二公子，这不，张二公子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还克的自己的妹妹也没有子嗣，克的自己的母亲卧病在床……

　　听说，原本知府老爷是要烧死李大小姐的，不知道李大小姐使了什么妖术，居然嫁给了张二公子当贵妾，当了妾也就算了，挡着不让张二公子娶妻，别说妻了，通房丫头都让人牙子给卖进窑子了！

　　这李大小姐肯定是个妖精变得！

　　“姨娘，你不要听人瞎说，那帮人只知道嚼人舌根子，也不怕烂舌头！”外面的传闻一日更甚一日，就连府内也传了起来。

　　“晴儿，让他们说去吧，我又不会少一块肉。”素瑾拉过晴儿，这丫头，跟了自己也有几年了，还是毛毛躁躁的。

　　“姨娘，二少爷托人捎回来一个方子，吃了肯定能怀上的！晴儿这就给您熬去！”

　　“姨娘！姨娘！”不过一刻钟，晴儿便匆匆忙忙跑回来，“姨娘，二少爷他要娶妻了！”

　　哲贤他……要娶妻了……素瑾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自此，素瑾再未见过张哲贤……听说，他新娶的妻是太史府的嫡二小姐，美色过人。

　　听说，二少爷二夫人恩爱过人。

　　听说，二夫人有身孕了。

　　听说，二夫人生了个儿子。

　　一切只是听说，素瑾轻轻抚着大婚之日张哲贤送给她的嫁衣，你说过，此生只爱我一人的……泪水滴落，红嫁衣被染的殷红。

　　我不怪你，我早该知道的，“苏姑娘，带我走吧……”

　　“你想好了嘛。”苏灼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暗淡，这是她欠下的债……

　　“姑娘，可否让我自己了结？”

　　苏灼微微迟疑，“来生，你会过的幸福。”

　　“多谢姑娘。”

　　六年前

　　“苏姑娘，我妹妹她……如果我死了，我妹妹会不会内疚。”

　　“会。”

　　“那我便活着，只要我父母过的好，妹妹过的好，我受些苦也值得，就算我不该存于这世上，他们欠下的债，我来还。”素瑾抓着吉服，忍着酸楚。

　　“苏姑娘，我只是妾，他还会娶妻吧。”

　　“会。”

　　“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吧。”

　　“会。”

　　“那我不算误了他吧。”

　　苏灼看着眼前的女子，轻轻点头，只是目光停留在素瑾的手上，那根褪了色的红线……

　　新房的门被推开，那人送给她大红色的嫁衣，那人说，此生我只爱你一人……或许，并不苦。

　　素瑾披上嫁衣，闭上眼，泪水争抢而出，终究，当初不该奢望……

　　一把大火，香消玉殒。

　　第二日，张二公子悬梁自尽。

　　苏灼笑的苦涩，牵丝一线，究竟谁对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