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秋光留不住》一声羌笛

3、回京

　　嘶——我去，好痛......有人吗？给我杯水。”迷糊间只觉得屋内窸窸窣窣，不一会儿有人将水杯从帘子外递进来。
　　清月费力的抬手接过，一饮而尽。帘子外灯火阑珊，黑色身影接过水杯转身坐在了不远处的软榻上。
　　“哎，你怎么不回去睡觉啊？”清月见他不说话，以为睡着了，翻身朝里侧躺着，屁股上一阵一阵疼。
　　“奶奶的，将军了不起啊，随便打人......都说了老娘不是那个二百五的周清月......你说你干什么不好你烧军帐，害我平白无故的挨了十下......狗屁将军......”
　　“你要敢再说一句，明天我叫刑律司的人来，把你欠下的四十军杖打回来。”
　　黑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床前，清月下意识转身，一使劲儿疼的龇牙咧嘴。
　　“你怎么会在这里？”自己下午迷迷糊糊醒来时明明在弘昼的营帐，这个瘟神怎么也在。
　　“我在我自己的帐内，很奇怪吗？”黑影不答反问，话里很是不屑。
　　清月的瞌睡虫瞬间跑的精光，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一看，这里果然和第一次醒来时看到的一样。
　　“你究竟想干嘛？”她的语气里掩不住的颤抖，毕竟对这个人自己一无所知。
　　“你说呢？”黑影说着探手去撩帘子。“别动！你好歹是个将军，怎么乘人之危......”清月眼看着帘子被撩开一尺来宽，黑影伸进来半截手臂，“你，你再不住手，我叫人了啊，快住......”
　　“闭嘴！”黑影厉声打断清月的话，她这才看清他手里握着的黑色小瓷瓶。“还不拿着？！”
　　清月瞪他一眼没好气的接过来，瓶子光滑细腻，入手清凉，很是舒服。黑影撂下一句给你的药，转身坐回了椅子，一手托腮不再言语。
　　清月纠结要不要说声谢谢，可想到他是还自己接下来半个月都要在床上度过的罪魁祸首，这个谢字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坐在椅子上的人，头一点一点的，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清月静静看着帘子外的身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个人，早上初见时觉得霸气逼人，刚才给自己药时也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明明是关心别人，嘴上却没一句好话。要不是看在他差点打的自己残废的份上，自己倒是很愿意交个朋友。想着不禁笑了摇摇头。她也想太多了，后天回京之后，他们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窗外明月正胜，打更的声音由远及近，反倒显得夜晚更加宁静。床上的人渐渐熟睡，脸被枕头挤得几近变形。不远处的椅子上男子一手托腮，睡得正香。

　　从建州出来过武夷山到饶州，走长江水路到陵峡上岸，经徽州陆路进京，前后半个多月，周清月都是在马车里度过，昨晚好说歹说终于让弘昼答应放她出来坐在马车外面。远远的就望见京城巍峨的城墙，坚实的正门上刻着“金陵”二字。
　　清月盯着城门，两眼放光。脑子里迅速闪过所有王朝，没错，三国的吴国，六朝时期的宋齐梁陈都是定都金陵，难道自己所在的时空并非架空？可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身上所穿的服饰又偏唐朝的风格，清月一时想不出究竟。
　　“看什么呢？！”马车另一角坐着的弘昼，看清月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眼睛盯着城墙一动不动，干脆拿肩膀撞她，这人才恢复往日神态。
　　“没什么，”清月敷衍道“我记得一路上都没见过这么热闹的街市。”
　　说话间城内跑出一名兵士，手握腰间佩剑直奔他们的车驾而来。清月收回目光，只见兵士跪地道“末将杨隆恭迎三殿下，恭迎周老将军，恭迎少将军回京！”
　　弘昼微一抬手，那人起身吩咐后来的兵将清道。马车前面一左一右迅速列了两队人马，边跑边高喊“周将军遗体进京，闲人回避！”
　　清月被弘昼安排进车内，只能听着街上人声鼎沸，兵士过处瞬间鸦雀无声，偶尔听得几句低语，心里别提多痒痒，手几次扶上车帘想偷偷看一眼，无奈想着弘昼的警告还是乖乖做好。
　　透过偶尔翘起的帘脚，街上拥挤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商品不时映入眼里，商铺鳞次栉比，烟柳繁华，帝都的盛景可见一斑。随着车驾拐过几个弯，街道渐渐宁静，入眼的具是一幢幢灰瓦白墙的住宅。
　　马车突然停止，帘子被人掀起，露出弘昼如玉的笑脸，薄唇轻启，“到了。”
　　周府的人早就站在大门前等着，清月下车便见气派不可一世的大门前，黑压压跪了一片人，本能的提高警惕，随着弘昼一步步朝那些人走近。
　　弘昼刚吩咐人起身，清月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急忙后退一步，只见一身缟素的妇人哭喊着扑到棺材上，声泪俱下。
　　这便是周清月的嫡母，周老将军的夫人。二十年前号称金陵第一美人，和有着白马小将之称的周将军一见倾心，后又得先皇亲自赐婚，金陵城内一时传为佳话。可惜岁月蹉跎，加上周将军战死沙场，周夫人一夕之间白发丛生。
　　众人听得周夫人哭天抢地，纷纷抹泪，清月一时不知怎么办，按理说自己也该哭两声，可酝酿了半天始终没有眼泪，只好努力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弘昼拉拉她袖子示意她安慰周夫人，清月硬着头皮走到周夫人身边，拍拍周夫人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您，您节哀......”
　　周夫人强自镇定，慢慢起身，一双杏眼哭得红肿，也不理清月，转身招呼下人带老爷入府，走到弘昼身边时缓缓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走了。门口众人呼啦啦随着周夫人进去。
　　弘昼看着一旁孤零零站着的清月，眼里闪过一丝怜悯，见清月朝他走来，急忙恢复平静。
　　“我怎么觉得我不是她亲生的。”清月疑惑的道。
　　弘昼并未做声，看着她微一颔首，表示认同。清月挎着脸心里哀嚎，命苦啊，命苦啊，这才刚来几天，替人挨打替人当孝女就算了，还来了个便宜的后妈。日子还怎么过！
　　“我只知道你外公是抚州节度使，你自小住在抚州，这两年才搬到周府，至于你为什么原本庶出却成了嫡女，周夫人为何对你视若无物，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弘昼突然止步，原来不经意已经过了二门，回廊处跑出一人，十三四岁，丫头打扮，跑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的行礼，“见过......三殿下，见过大小姐。”
　　弘昼轻声吩咐她起身，转头对清月道：“不能再陪你进去了，让她领着你进去。下次出宫我再来看你。”一双桃花眼眸色凝重。
　　半个多月来清月已经习惯了和他打打闹闹，没事斗斗嘴，有事先问他，突然间就要见不到了。
　　清月看着眼前明眉善目的弘昼，不禁心下酸楚，想说很多却不知该说哪。弘昼见她眸子深沉，脸上隐隐露出悲伤神色，故意提高声音对着一旁的丫头道：“哎你看，你家小姐要哭了。”“谁要哭了。”清月打断他，道“军中的事，皇上会......” 一句话未完，弘昼抬手阻止。“我毕竟是皇子，不会有事，倒是你，一定万事小心谨慎。”清月点头，目送弘昼离开。
　　“小姐，”刚刚一本正经的丫头见弘昼一走立刻没了形，拉着清月的胳膊眼珠子滴溜溜转“你可算回来了，你看都瘦成这样了，这下好了，”
　　清月不着痕迹地拨开她的手，挤出一个微笑。独立惯了的她始终不适应太亲密的接触。看得出来这个小丫头应该和真正的周清月关系挺好，以后有什么事应该可以从她这里打听。“我的房间在哪儿？你先带我去换衣服吧。”
　　丫头正在兴头上，没有推敲清月话里的漏洞，一步一跳地领着清月往后面走。

　　“怡！红！院！”
　　清月指着院门上的字，拉住丫头，不可置信的道“这是我住的地方？”
　　丫头奇怪自家小姐怎么了，从外面一路进来，问了好多奇怪的问题，一会儿问自己多大了，一会儿问自己叫什么，现在好像连她自己住了两年的地方也不认识了。盯着牌匾不肯进去。
　　“小姐，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清月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了一遍牌匾上的名字“我去！什么品位。”指着牌匾恨恨地道“司琴！明天，最晚明天，把它给我拆了！”说完不等司琴反应，大步迈进院里。
　　司琴追着问“为什么呀，这牌匾是小姐亲自起的名，太子殿下提的字。怎么就要拆了呢？”
　　清月脚步一滞，“太子提的字？”
　　“小姐又忘了？”
　　清月招呼她过来，脸凑到司琴面前，“太子......就是大皇子吗？”
　　司琴点头。
　　“现在！现在就撤了这个鬼东西！”
　　“小姐，这是太子殿下提的字，不能随便拆的呀......”
　　“谁说我是随便拆的，给我认认真真的拆，拆的一丝不落，拆的毫无保留，拆的干干净净。拆好了有奖。”
　　不提他还好，一提他清月就觉得自己要爆炸，完全控制不住怒气，她也不想控制。
　　司琴呆呆看着原地跳脚的小姐，刚才还以为小姐变了，虽然忘了很多事，但说话温柔不少，现在，她只想说以前的小姐再怎么也是不敢拆太子的东西的。
　　见司琴站着不动，清月意识到可能自己反应太大，吓着小姑娘了。“司琴，我和你说啊，这怡红院三个字，我看着就别扭，看着就来气，所以必须换了。”
　　司琴只好吩咐人换牌匾，清月又叫住她补了句“换下来后一把火烧了！”吩咐完感觉一身清爽，呼吸都畅通了，一步一跳地进了院子，招呼司琴换衣服梳妆准备准备去灵堂号丧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情，更新晚了。见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