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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出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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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后已是深夜,史政枢与母亲留了下来,说是与唐铭有要事相谈,委托何芸珠将我送回寝宫。何芸珠本来天性聒噪,此时却一言不发。浓郁的黑夜笼罩着大地,四周寂然无声。何芸珠提着宫灯在我的前面领着路。在一灯如豆的光芒的照耀下,她的面孔时隐时现,我看见有细小的汗珠从她的额上流下,晚风吹动着她零落的发丝抚到脸上,不知怎的,我的眼圈猛地就红了,险些落下泪来。
她一直将我送到房间门口才停下,何芸珠的目光一直躲闪着我,匆忙的请了个安就要告辞,但我却一把拉住了她。我将她的碎发拂到耳后,轻声说:“死芸珠,过几天我就要跑去陈国见帅哥了,千万不要嫉妒我哦。”
何芸珠一怔,努力地装作像往日一样开口调笑着回应我:“谁会嫉妒你呀,宫里多的是帅哥好吗?”这虽是戏谑的话语,却难掩语调中的丝丝颤抖与哽咽。我正欲开口,何芸珠却猛地跑开了,简直是不顾形象的落荒而逃。我没有去追赶,我心里知道,此时何芸珠的脸上,一定是泪流满面。
何芸珠已经明白,所有人也都明白,所以他们才会那样反常与奇怪。陈国硕相王携世子进宫,哪怕他们并不清楚宴会的具体内容,但就单单说他们别的什么人都不拜访,却独请求召我出席,并在宴会上当着唐铭与史政枢的面提出和亲的要求,所有人此时都已心知肚明,他所说的和亲对象,便是我无疑了。
他们那些怪异与疏远的行为实际上都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与不舍。哪怕他们平时对我表现出来是那么不满与严厉,但是他们其实从心底都是在爱着我的。陈谷河哪怕天天损我据我,但还是会在我纸鸢挂在树上后不顾形象的爬树为我够下,还是会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默默地递来一张纸巾。还有那位覃严,他总是训我这不好那不好,仿佛特别嫌弃我。但事实上我曾经亲眼看见他满脸自豪的对外国夸耀我是多么的懂事与听话,那神情,就仿佛是父亲在炫耀自家儿女般的欣喜与骄傲。
他们都是爱我的人,他们都是我的家人,这里,这整个长信宫,这里才是我的家!
我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史政枢与母亲是在很晚的时候回来的,那时我已经上床就寝却并没有睡着,也是呀,任谁在这样一个风起云涌的夜晚也都无法安眠。我听见有人轻轻地敲了敲我的房门,见我没有反应,便小心的推开了木门,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看了看,这才又退了出去。接着听见史政枢的声音沙哑地响起:“明因,荼荼已经睡下了。”
明因是我母亲的名字,接着我便听见母亲说:“那好,正枢,之后有硕相王帮我们照看着她,至少可以护她平安。那么现在,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下一步该干什么?”我顿时警觉起来。我之所以装作熟睡的样子,就是为了窃听他们的对话。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旁,学习古代侠客的样子在纸窗上戳了个小孔。正欲透过孔隙望外面的情形时,突然听见史政枢幽幽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明因,我们先回屋再谈吧,小心隔墙有耳。”
我顿时气的咬牙切齿。姐姐我熬到这么晚就是为了听你们的谈话结果你还不在这里聊了,这不是坑人吗!
话虽这样说,但其实我也并不忍心让他们长久站在凉风凛凛的院子里,再加上早已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于是我只好讪讪的又爬回到了床上。
再然后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是顶着一副熊猫眼去洗漱的,昨天晚上我辗转难眠的翻了几十个身数了一千八百七十六只绵羊外加九百四十二碗水饺也都没有睡着,那种躺在床上听着耳机里的英文课文却仍然头脑清醒精神亢奋的无奈感你懂吗!最终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又从床上爬起来拿过电灯看起了武侠小说。那本小说名叫《公主女侠》,是者苏念无今年三月刚推出的第一部以女性角色为主角的轻松欢快古风武侠故事。讲的是古代一位逃婚的公主隐姓埋名通过不断的努力终是成为一代女侠的故事。我看着看着,突然心头一颤,猛地跳下床从书包里掏出纸张和墨笔来,飞快地写着些什么。一个伟大而宏达的计划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成型,同样那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也渐渐的强烈起来,它嘶吼着,狂叫着,我甚至能够听见它的声音在一下一下的猛烈敲打着我的心脏,它说,或者说是我的内心在说:“我要逃婚!”
那仿佛是脑袋一热蹦出来的想法,却在冷静过后更加的强烈与详细,渐渐成型,变得有条有理,具有计划性。我将我的构思与想法记在纸上,开始慢慢地将它变得可行与实际。是的,我想逃婚,我要逃婚!我骨子里便是那种不服输不愿妥协的倔强性子。我不知道在和亲这件事情的背后有着怎样的的内幕与原因,但我唯一知道与明白的是,不管是怎样的原因我也不会去接受与放弃,我的人生是由我自己去做主的,我为什么不能像书中的女主一样,去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我在纸上写下了一系列应该需要的物品,我参加过野外生存训练营以及童子军,自我生存能力并不是问题。第二天,我便趁母亲与史政枢不在家,谎称和亲前出宫逛街散散心的理由,从宫外买了许多生活用品,并考察了一下地形。事实上我小的时候曾经与陈谷河发现一条出宫的密道,可以自由出入。于是在精心准备了三天后,也就是在我成人礼的前一天晚上,我将准备好的所有东西打包,留下一封书信,便潇洒而坚定地从密道逃出了宫外。
但在到达城墙外的那一瞬间,我泪流满面。
我不是那种冷血不知感恩的人,我爱我的父母爱这皇宫里的每一个人,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绝对不愿意被远嫁到陈国。我已打定主意,等这段风头过去后我便再回来,于是我终究仍是擦了擦眼泪,义无反顾的向城里走去。
“再见。”我在心里说。
再见,长信宫;再见,那过去十五年的史家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