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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兖州(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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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已在兖州待了半月之久,四方将属皆报言无敌国细作踪迹。
司马昭将视线落于立在一旁的侍从身上。
“听言兖州州府亦有派人抓捕细作。”那人上前恭敬回禀,言罢未见司马昭对此事置一词,又说道:“兖州州官赵成已来客栈递了三次请柬,不知……”
司马昭放下手中只书写一个“无”字的纸,转向那人,淡淡问道:“赵成?”
那人似是松了一口气,赶忙回话:“赵成听闻中郎将大人奉旨来兖州,唯恐客栈照顾不周怠慢了大人,这才派人送了请柬恭迎大人前往兖州州府小住。”说完偷偷瞄了一眼司马昭的神情。
“如此,兖州州官消息倒还灵通。”另一边的一人突然出声道,神情带着些嘲讽地看向那人。
那人听此,顿知不妙,连忙跪下道:“属下,属下只是担心大人在此吃住不适,这才自作主张……属下知错!”
“今晚便往兖州州府。”
那人猛地抬头看向司马昭,见其面色如常,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心里想着赵成所托之事已成,不禁有些得意。赶紧说道:“属下这便去操办。”刚要站起身,却见寒光一闪,脖子上瞬间横着一把长剑,吓得摔坐在地上,抬头便见跟在司马昭身边那人冷冷地看着自己,剑刃微动。
“自作主张的奴才总是留不得。”那人平静地说道。
“你……你这是做什么!”
“替大人肃清宵小。”
地上那人吓得冷汗直流,连忙求救地看向司马昭,想着这位年轻的将官能放他一马,毕竟自己虽然官职低微,却也是邓大人的得力门生,这司马小儿应不敢擅为。
谁知司马昭连看也未看他一眼,直接向门外走去。
这人一急,慌忙道:“我可是邓尚书的人,你们谁敢动我!”
持剑之人笑了起来,手腕却是一动,便了结此人性命:“还未有中郎将大人不敢为之事。”
那人躺在地上,睁着一双不瞑目的眼睛,脖子上横亘着一条深深的割痕。
兖州州府门外——
“大人,那司马昭有什么大本事,非得摆此阵仗?”一个官员打扮的探出半个身直往街头瞅,手上不停地偕着额头上的汗。
为首那人站在人群中央,扬了扬肥润的下巴,便有一小厮端来精致的杯盏,他仰头喝了一口,笑了起来:“怎么说也是司马家,就连曹氏都拔除不得,我等小喽啰怎敢不低头孝敬呢?再说,这天下左不过落入司马抑或曹氏手中,两边打点好,才能无后顾之忧。”
“大人英明!”
赵成摆了摆手,接道:“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齐了吗?”
“大人放心,人、物俱备,定让司马昭满意而归。”
“司马昭再聪明也不过个涉世未深的小儿,安抚得好,自是能为我等在太傅面前说上几句。”肥腻的手抚了抚下颌几撮须根,满眼不屑。
“大人说的是,不仅如此,醉花楼那几个顶招人的小美人亦被下官安置在厢房候着,就等着……”嘿嘿笑了几声,附在赵成耳边嘟哝了几句,两人皆是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此时,一官兵上前朗声报道:“中郎将大人到了!”
“快快迎接。”
赵成整了整衣冠,端正立在原地,脸上的神情一改平素的倨傲,露出谦卑的模样。
司马昭驾马前来,远远便是看到这样的赵成,眉间的冷意似是更深了些。
跟在身旁的另一人饶有兴致地望着那群人,手中的长剑微微动了动。心里不禁遗憾道,州官身份似是不好随心意处置了。
“兖州州官赵成参见中郎将大人。”
司马昭下马后立在赵成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成肥圆的身体弯成了球,不作应答。
赵成亦是个老狐狸,对此并未有半分尴尬,自说自笑地直起身:“大人舟车劳顿,快请进府喝杯淡茶,一解疲乏。”
抬头看向司马昭,却是一愣。
司马昭点了点头径自向前走去,身后随从快步跟上。
赵成回过神赶紧紧随其后,幕僚钱喜凑上前低声道:“竟未想到司马昭有如此气势,看来并不易打点。”
赵成方才见司马昭亦是惊若天人,浑然有龙凤之姿,心中不由升起退怯之意,现在想来不禁恼怒,却不好发作,只得愤道:“初生牛犊纵然再高大,亦是敌不过虎豹,总有其露出破绽之时。”
钱喜连连说是。
司马昭坐上上宾之位,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道:“赵大人想必已听说兖州现吴国细作之事。”
赵成端茶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恰好的担忧之色:“下官得知此事,心焦不已,当机立断分派人手追查此事。”
司马昭将赵成脸上的细微变化看在眼里,墨眸微眯,道:“已有眉目?”
“托大人洪福,在大人到兖州之际,下官得幸抓捕到嫌犯。”赵成拱手叹道,言语之间似是不敢居功,却是满眼得意之色。
司马昭垂眸,指尖微微点了点红木桌,沉声问道:“嫌犯身在何处?”
“此刻关押在兖州大狱之中。”
“将人带来此处。”司马昭抬眼看向赵成。
赵成眸光微闪,钱喜赶忙站出谄笑道:“那厮诡计多端,赵大人花费多日才得以抓捕归案,若是带至此处,唯恐惊扰了中郎将大人。”
“笑话!中郎将大人征战沙场多年,还会怕了这区区细作!”站在司马昭身旁的人讥讽出声。
“贾充,去趟兖州监牢,助赵大人押解嫌犯。”司马昭淡声吩咐道。
“遵命!”贾充转向赵成,挑起嘴角,道:“赵大人,请吧。”
赵成挥手让钱喜退下,笑道:“怎敢劳烦司马大人的人,下官这就让人将那厮押至此处。”
贾充抱手退回司马昭身后,笑而不言。
赵成早已让人备好酒菜,设下接风宴,赵成躬身诚请司马昭入座,吃些小菜等候嫌犯押解到此,司马昭面色淡然,亦不推辞,随着赵成入座。
赵成为司马昭斟满酒杯,边布菜便道:“早前便听说司马大人少年英才,如今得见果真不同凡响,想来虎父无犬子,便也无所惊异了。”
司马昭似乎真是来此吃食,对赵成之言无甚反应,眼睛却是盯着桌上精致的雕花龙鱼,夹了好几筷子。
赵成会意,连忙将龙鱼端至司马昭跟前,“司马大人果然好眼光,此鱼可不易得,乃是兖水至深之处才可见到,且身尾灵巧不易捉捕,在水上守个一年,也只能得个几条。闷蒸之后皮肉香软,嫩滑爽口,乃兖州独有之美味也。”
司马昭微一咀嚼,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人若是喜欢,不妨带些回去,下官府池中藏了三条,皆送予大人。”赵成脸上笑意连连,仿若说了什么喜事。
贾充面露讽色,他跟随司马大人出生入死多年,从未见过他欲求何物,怎会贪他这几条破鱼,愚蠢之极,有心攀援,却是这不入眼的手段。
贾充心中笃定司马昭定会回绝赵成,谁知……
“贾充,收下。”司马昭放下长筷,淡然回道。
“诶?大人?”贾充愣声道。
赵成像是早有准备,已将三条龙鱼抬至贾充眼前,笑道:“大人切记以江水饲养。”
司马昭认真地听着,眼神看向贾充,目带警示之色,贾充见此,心里暗暗叫苦。
就在此时,有下人来报,嫌犯已押至。
赵成道:“先押至厅堂……”。
“带过来。”司马昭打断道。
赵成眼神微闪:“照司马大人所说,带来此处。”
“是。”
不消片刻,一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男子便被押至。
司马昭眸色微沉,那人身量较长,虽被动用刑仗,却无半点狼狈。透过纷乱的长发,依稀能见到此人眉目端正,眉宇之间竟有几分浩然之气。
顺着那双眼眸往下看,他嘴上竟被人戴上了口枷,不能言语。
“此人名唤张意,原为吴国人氏,因战乱随降兵来到兖州,不想竟是细作!”钱喜在一旁说道。
“如何识之?”贾充问道。
“此人在前半月在兖州驻军之地向守兵打听军营部署之事,下官得知此事,当即下令将其拿下。”赵成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而跪在地上的张意却突然挣扎了起来,口中呜呜直叫,疯一般地向赵成撞去,身边的押解官兵赶忙上前,竟难以控制此人。司马昭见此,眉头微微一拧,看了贾充一眼,贾充点了点头,不急不缓地上前。
此时,赵成早被吓得面无菜色,绕着满屋子乱跑,无半点官家威仪,看来实在滑稽。贾充猛地抓住张意手上的铁链,竟也废了些精力才将张意按压在地上,贾充看着这人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赵成看人被抓住,喘了几口气才镇静下来,赶忙拍了拍衣物。
“此人像是有话要说。”司马昭看着张意那双忿恨的眼睛,状若无意地看向赵成。
“无非是想为自己辩驳罢了,细作奸猾难测,下官不得不防啊。”赵成避开张意欲生吞活剥的眼神,理直气壮地说道。
张意转向司马昭,眼里的期冀昭然若揭。司马昭看了他一眼,无波无澜道:“如此甚好,带下去吧。”
赵成乐见此事,赶紧接口:“快带下去,免得搅了大人的兴致。”
张意被半推半拉地押下去,行至半路,他突然仰头发出低吼,声音凄切骇人。
却只见司马昭神色如常地端起杯盏,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