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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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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明灭,光影攒动,打在那张清秀的脸上,此时却显得分外的诡谲,往日闲雅的模样已不复存在,那双在人前不谙世事的眼眸扫过桌上的茶点之后,阴沉地吓人,锦色衣袖猛然挥扫过茶点,摔在地上碰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濬冲好大的火气。”门口突然响起一声戏谑,带着玉石的碰击之声。
王戎抬眼看向来人,脸上扯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茶点不合心意,看着心烦。”
钟会笑了起来,看了几眼地上的桂花酥,手中白扇微展,道:“在士季看来,怕不是茶点之故,而是这送茶点之人令濬冲不快吧?”
王戎收起笑容,看向钟会:“你来此做什么。”
“这话问的奇怪,王公子不会想弃了我这盟友吧?”
王戎不理睬钟会话中揶揄,直言道:“如今局势不明,万事需得小心为上。
钟会微微一笑,白扇敲了敲手掌,道:“呵…如今这迷雾,亦快散尽了。”
王戎皱眉,掌心微曲:“此话怎讲?”
“今日朝堂之上,有一奏折公然弹劾曹爽兄弟,厉言二人败坏朝纲,祸乱法纪。”
“哦?”王戎脸上露出些疑惑:“竟有此事?”
“濬冲可知此人是谁?”钟会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睛看着王戎,里面是算计的精光。
王戎微一沉思,抬起头对上钟会明显的笑意,恍然道:“阮瑀?!”
钟会嘴角的笑意渐深,对这个回答不置与否。
王戎见此,心中惊异愈甚:“阮瑀此举,岂不是引火自焚?”
“他别无选择。”钟会摇了摇头,继续道:“幼帝无知,两大辅政各据一方,本互不相让。如今司马一派显出势微之态,便让人心中怀疑,此举不过是转移曹爽兄弟视线罢了。”
“曹爽此人阴狠毒辣,目中无人,阮瑀此番恐难逃毒手。”
钟会漫不经心地仰靠着红木椅:“阮瑀文望甚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必然引起士子愤懑,对司马自是百利而无一害,恐怕…此事亦是司马懿授意。”
“司马…”王戎沉吟片刻,才道:“不止阮瑀,阮家……”
“这不正是濬冲所希望的吗?”钟会阴笑道。
王戎了然,平静道:“阮瑀此举想来也是为保阮家上下,这应是阮瑀同意成为政争牺牲之物的条件吧。”
“虽是如此,但…你以为阮籍若是知道此事,他不会与司马昭心生嫌隙吗?”钟会循循善诱道。
王戎品味其中意思,面上不显,喝了口微凉的茶水,平下心中喜意。
“你上次之计未能离间二人,反倒让两人互通心意,此番这变故,也算遂了你的心意了,看来,连时局也在相助你我。”钟会此言难掩得意之意,手中白扇摇了摇,扇坠上的玉石清脆动听。
“如今,倒像是我占了便宜,对于嵇康,吕安二人,你有何打算?”
钟会手中白扇微顿,眉间戾气瞬聚,他笑得诡异:“司马掌权之时,便是降祸之日!我倒要看看清静如谪仙般嵇叔夜会如何向我跪地求饶!”
洛阳城外竹林之中,一白衣男子正端坐于琴台之前,点点靡音从指间之中流泻而出,浑然与飒飒竹叶为一体,白衣微动,俊容之上平静淡然,巍如玉山,风姿卓绝。
另一道白色身影放轻脚步,踩着每一个音调,走近琴台。他无半点打扰之意,毫不拘束地席地而坐,静静聆听琴音。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渐低,逐渐消散于竹林之间,待到那人停下翻飞的指尖,抚琴睁眼之际,聆听者这才鼓掌赞叹:“琴音清雅,如幽谷传响,叔夜之琴技当之这天下第一无愧了。”
嵇康自琴台后站起,平淡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往日千百夸赞似也抵不过眼前人这一句赞叹,他几步走向那人,笑道:“嗣宗。”
阮籍亦站起身,看着身长如玉的友人,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叔夜现如今越发闲适了,朝廷征召不就,自己倒在此抚琴弄曲,殊不知那群儒庸脸色恰如这竹色,青翠欲滴,哈哈哈……”
嵇康跟着笑了笑,看着阮籍笑得顽皮,眼神微亮,点头道:“叔夜亦是向嗣宗学的。”
“能让大名鼎鼎嵇叔夜学有所成,我阮籍也是功德无量呀。”阮籍看嵇康肩上,发上沾了些竹叶,微微拽了他的衣袖,垫了垫脚尖,葱白的指尖捻起那些竹叶,接着道:“这几日,曹家之人似欲拉拢于你,那长乐亭公主亦是属意你,叔夜可有意?”
嵇康闻着阮籍身上清淡的香味,不由地靠近了些,却在阮籍谈起曹家意欲联婚之时,盯住阮籍那双清亮的眸子,郑重道:“我对她无意。”
阮籍看着嵇康认真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此倒好,省得卷入朝政纷争。”
“如此……甚好吗?”嵇康凝着阮籍,轻声问道。
“自是,曹家此举于你并非有益……叔夜?”阮籍话说到一半,却被嵇康握住了手,力道颇大,他不由得疑惑唤道。
嵇康看着他许久,嘴角微微牵起温柔的笑,轻轻道:“若是嗣宗,我便答应。”
阮籍不解嵇康的话,问道:“答应什么?”
嵇康靠近阮籍,轻轻把人带入怀中,手抚上阮籍的头发,惬意地喟叹道:“若是嗣宗,我便愿为新郎,定不舍辞谢。”
阮籍大惊,猛地推开嵇康,直直看着嵇康,脸上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嵇康回看着他,眉宇之间染上些失落之意。
“叔…叔夜,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阮籍似是受到惊吓,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向嵇康。
嵇康重新抓过阮籍的手,低声道:“嗣宗亦是不容此种情意吗?”
“不……不是……”阮籍犹豫着开口,他想起自己与司马昭,抬头与嵇康眼神相对:“只是…我对叔夜仅是……”
嵇康未等他说完,将人紧紧抱回怀中,眼眸坚定地看向阮籍,低头吻上那双清澈澄亮的眼眸,稳住气息,道:“可有半点不适?”
阮籍震惊地看着嵇康,睁着眸子茫然地摇了摇头,手不由得抚上心口。
嵇康听此,眼眸中满含笑意:“嗣宗对我并非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