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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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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极痛恨这两个人。早年的时候是卫青,近年来又多了一个霍去病。他明知道他们本不是和他一样的人,对皇上决不是爱,皇上对他们也和对他韩嫣不同,他没有必要嫉妒他们。他们对皇上的心哪里及得上他的万一。他们只晓得为皇上去杀人放火!谁能安慰皇上的心呢?只有他,只有他韩嫣…….但皇上呢?哪怕皇上怀里抱着无双佳丽,或者是与他韩嫣娓娓絮语间却也没有一时不在想着他的将军们。
“皇上对冠军侯也太好了!”娇嗔如女子,不是李延年又是谁?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落到了众人的后面,李延年这才敢说出这话来。韩嫣看着李延年那张扑着白粉,精致的有些妖治的脸,心里一阵恶心!皇上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个人?在皇上心里难道我韩嫣就是和这样的人一样么?
李延年却似乎看不出韩嫣对他的厌恶,居然更挨近了些,让香粉味直冲鼻端,“本以为卫青的好运气到了头,没想居然还跑出霍去病这小子来!”
韩嫣知道李延年的妹妹最近正是皇上的新宠,就这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物居然也有登临庙堂之上的心思,真真叫人哭笑不得!李延年却还不住嘴地唠叨,“就一个卫皇后,弟弟是大将军也就是了,外甥也成了骠骑将军,眼看着卫青的小崽子们也都长成,这朝廷上还有别人的活路没有啊!”
韩嫣忽然觉得这个李延年眼神闪烁,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或者说他的话已经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轻轻一笑,自然是刘彻最喜欢的风姿,让李延年也不由得呼吸一滞,“李乐官说的是,“生男无喜,生女无怨,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么!“
“这民谣我也听过,还有唱冠军侯霍去病的!那些文人骚客拍起马屁来连最下三滥的妓女都不如!”李延年难得韩嫣这样肯和他说话,正要继续发挥下去,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连连眨巴瞄着清黛的双眼,“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听过这谣。。。。。”
韩嫣却已经走得远了,李延年媚笑着对着韩嫣的背影一拜,“多谢韩大夫指教。”一丝和他柔美面容孰不相配的寒光,簌然闪过。
盛宴在未央宫举行,庆祝凯旋的盛宴,皇上又高兴,满宫上下无不卖死力气巴结,西域送来的奇珍异果,各地诸侯奉上的时鲜美味,流水介一样由锦衣宫人殷勤献上,满朝文武公侯俱都列席,但真正能与皇上同坐于上席的却全是将军。得胜归来的冠军侯自然是高居首席,面对众多的恭贺,他是来者不拒,却一句话也没有,只是酒到杯干,让前来祝酒的人话都不能多说一句,好是没趣。
“冠军侯此次出征酒量见长啊!”这回是皇上亲自发话,霍去病不得不回答,也是简捷,“军中无甚消遣,喝酒解闷!”
“朕看也清减了!”
“臣吃不惯那些腥膻之物。”
“好!你下次出征前想吃什么朕都叫他们给你备上,你打到哪里庖厨就跟到哪里!”
“多谢皇上!”功臣终于露出了一点笑脸,周围陪宴的虽然心思各异,也都连连赔笑,唯有飞将军李广一碗酒送到嘴边却喝不下去。
“冠军侯,听说你在金泉把皇上赏赐的美酒都倾倒于河水中与兵士同饮,不知道这些庖厨你要怎么和兵士们同享啊?”
“兵士要的是和我打胜仗,加官进爵、衣锦还乡,不是要和我吃的一样。”霍去病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曾抬起过。一时间席间寂静无声,谁也想不到该驳斥或者是附和,只是捧着酒碗,或呆楞,或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能说一句话来打个圆场。
汉武帝得意地看了看鸦雀无声的将军们,半是诧异,不无欣赏地看着霍去病,“你们谁要是能给朕俘获依稚邪,朕就把朕的御厨送给他!”
皇上的这一发话,席上登时开了锅,却都是颂扬皇上体恤将士、圣恩高远的一些话,并没有人敢说要等皇上的御厨,大家心里都明白,那是皇上要送给冠军侯的。
只李广呆在哪里,他此次又是出右北平牵制右贤王的主力,他带领三千人马遭遇匈奴数万人马的围攻,死战不退,兵士的箭射完了,他就命令兵士拉空弦,由自己专门射杀敌军将领,敌军迫近,他让全体军士卸下马鞍,席地而坐以迷惑敌人,匈奴恐有埋伏不敢靠近。自己的儿子李敢率五十骑,杀破数道敌阵求援,又杀回围中鼓舞士气。那血淋淋的战场,死去军士的残肢断臂,临终时哀怨的呼喊,恍恍惚惚地都回到了脑子里,周围人的话开始是清晰后来全变成嗡嗡的轰鸣,一时间竟然有些眩晕。
卫青看他脸色不好,连忙端了一碗酒递过去,把话岔开。“李将军,听说你又添了一个孙子,恭喜啊!”
“什么孙子?”李广回过神来,他素来不服卫青,两人是没有什么私交的,但此时此刻却不免有些同病相怜之感,接过酒碗,谓然长叹,“是个女娃娃。”
“女娃娃好啊!”一个娇媚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只纤纤玉手突然给两人的碗里都斟满了美酒,抬头嫣然一笑,却几乎没有吓走两人真魂,不是那亦男亦女的李延年又是谁?
“哼!”李广一楞,连忙转过脸去,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妖怪。
李延年今天倒是丝毫不以为纡,殷勤地坐到了桌前,用袖子掩着嘴笑,“李将军,您这话当着别人的面说也就罢了,偏就当着大将军的面说不得。”
看见李广卫青都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不由得又是粲然一笑。“没听见长安街上黄口小儿都唱, “生男无喜,生女无怨,。。。。。”
他还要尖着嗓子继续唱,周围却围来了不少人,连汉武帝的眼睛都转了过来,“李延年!在唱什么呢?唱给大家停停!”
李延年等的就是这么一声呼唤,登时喜得眉开眼笑,扭着腰肢抛下目瞪口呆的李广卫青,窜到了汉武帝的御座之前,“皇上,奴才只是唱了几句在长安街头小曲!皇上要听,我下去要乐伎们配上乐来孝敬皇上!”
“不用!朕就听你清唱!”
“诺!”李延年欢欣鼓舞地答应着,眼角一瞟不远处的卫青,捏着嗓子唱了起来,“生男无喜,生女无怨,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卫青只听得如芒在背,冷汗已自额头上淌了下来,连忙捧起了酒碗大大喝了一口,他知道此时越发不能慌乱闹出笑话来,但当汉武帝冷冽如剑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他仍不由得手一颤,险些跌了酒碗。
“这样的俚歌小曲也能进你李乐官的法耳?”瞬间汉武帝已经恢复了常态,大手一挥,“来点别的!”卫青想说什么终于也没有说出口。只能闷头喝酒,终宴下来汉武帝也没有把目光转了过来。席上气氛被李延年这样一搅,再也热络不起来,将军们本来就不善言辞,此时连恭维话都说的干巴巴的。好容易挨到了时辰,终于不欢而散。
韩嫣走过李延年,看见李延年正在向自己兴奋地抛着眼色,一丝冷笑不由的浮上嘴角,远远地避了开去。李延年却毫无察觉,那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嘴角。
公孙贺尾随着卫青出了大殿,却没有立时就走,看见无人就凑到了李延年的面前,“李乐官能击剑否?”
“。。。。”
“能骑马否?”
“。。。。”
“能统大军纵横大漠否?”
“哼!” 李延年冷下脸来,正要反唇相讥,没想公孙贺紧接着又问,“能生儿子否?”
他偏着脸一扬,“我自然是有儿子的!”
公孙贺呵呵一笑,突然压低了声音,“能如冠军侯否?”
李延年顿时哑口无言,只听见公孙贺冷冷地一横,“如此便修些口德,打量人人都像大将军这样好性?”甩了袖子走人。
气得李延年嘴唇抖了半日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回身变要进殿去找皇上为自己讨要公道,迎面却看见霍去病从里面出来,还没有行下礼去,就被霍去病揪住了脖子摔在地下,只一脚就踢得他背过了气去,一口血从口鼻间喷了出来,叫都发不出声音,只捂着肚子在地下打滚。
“这是怎么回事?”霍去病正要再大,听见声音瞥了一眼癞皮狗似的李延年,回头转向跟出来的汉武帝,一副浑不在乎的神气,“是臣打了他!”
“你这是做什么?”汉武帝又是好气又是惊讶。“不过是唱了民间的小曲。”
“臣见不得挑拨离间的小人!”
“朕是能挑拨的皇帝?”汉武帝看着霍去病冷冽的脸色,不觉一笑,“你倒会心疼你舅舅!劳累了,去看看你姨母,早早歇了!”
李延年挣扎着爬起身正要说话,却看见汉武帝扶着霍去病的手已经扬长而去,憋在嗓子眼的一声哀号只好生生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