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诉》今非醉

15、镜之间

　　“唉，头好痛。”
　　朔夜事不关己地继续看书，姿态分外优雅。
　　柳汝雅一肚子闷气，“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是能让我少招惹点麻烦吗？”
　　朔夜抿唇，开始劝诱大业。“最初的那个条件还有效。”
　　不要！
　　柳汝雅“想”得很大声，严正表明她绝不同流合污。何况，正要变成朔夜那样，百分之百的麻烦会变得更多。
　　看了眼日历，她再叹。
　　高考在即耶！为什么她烦恼的不是这个？
　　“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能不复习就考好的吗？”
　　朔夜问：“要考试了？”
　　柳汝雅匪夷所思地望了他一眼，真难得他会关心，可她想不出他督促她学习的可能性。
　　话说，如果朔夜是普通人的话，现在应该是大学生吧？
　　朔夜仰头想了想，摇头道：“不，届时我早已作古。”
　　柳汝雅呛了一下，“我只是假设。”
　　他耸耸肩，“也许。”
　　她发了一会儿呆，夜之屋真的好无聊，没电脑没电视也不能煲电话粥，比现实生活落后了好不知道几百年，她却像地缚灵一样被绑在这里……
　　朔夜单手支颐，脑中一闪而过“要不要出声纠正她的错误观念”的念头。其实……夜之屋是有电话的，只不过不常用罢了。
　　而且，不光是电话，电脑电视甚至电冰箱都有。可惜平常使用率过低，全放在某个角落等着变古董。
　　如果柳汝雅知道的话，下巴一定会掉在毛绒地毯上，然后咬牙切齿。电视？电脑？既然有电这种东西，为什么不干脆装上电灯泡？！
　　可惜柳汝雅没有读心术，所以她仍然不知道。
　　“无聊的话，你可以逛逛。”
　　“夜之屋不就那么点大，还有什么好逛的？”逛？她还逛街呢！
　　“可以的，还有很多地方你没去过。”
　　“真的？”
　　他点头。
　　柳汝雅从沙发上起来，走出起居室去“逛逛”朔夜所谓的很多没去的地方。
　　朔夜摸着小狐狸背上柔软的毛，一记清脆的响指，某些下在房间门上的禁制悄无声息地解除，显露出原本的面貌。
　　朔夜突然想到什么，一声轻笑回荡在静得可怕的起居室里。他弯下腰，低声在小狐狸耸立着的尖耳旁低声道：“确实，这里太静了。”有个人是有趣多了。
　　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睡觉皇帝大，安静才好。
　　☆★☆★☆
　　这里是霍格沃茨魔法学校里的有求必应屋吗？
　　柳汝雅倍感诡异地停在房间门口，天花板中央的吊灯仍是无燃料无污染地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贴墙摆放在房间四周的全身镜互相反射出一片绚烂的光。
　　她不太敢进去，放满镜子的屋子总给人恐怖的感觉，虽然里面的镜子每一扇都雕着不一样的花纹，漂亮得不像人间会有的东西。
　　小心翼翼地踏进去一步，另一只脚还留在房外，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不过很遗憾的，她并没有看到无数个自己铺天盖地而来——
　　这才最恐怖好不好！！！
　　明明无论是材质还是外形都跟镜子一样，这照不出人影的玩意儿是怎样？！她又不是吸血鬼！
　　“小柳。”朔夜淡淡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
　　“这个……镜子又是什么？”语气除了无奈还有无力，已经不得不习惯夜之屋时不时冒出常理范围之外的东西。
　　“想看看吗？”他慢慢走到房间正中央，满屋的镜子除了吊灯的淡淡蓝光及反射出的镜子映像别无它物。
　　不过普通的镜子照得出朔夜老板吗？
　　她跟着走进去，好奇地在一扇镜子前左摇右晃，真的照不出来耶！忍不住伸手去碰，朔夜转过身道：“别碰！”
　　她觉得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然后镜面竟起了波纹，一圈圈地向四周散开。她连忙收回手指，看向朔夜。
　　“嗯……这些并不是真正的镜子，只是以镜子的形态保留下来。”悠悠忽忽的声音飘过来，朔夜随手搭在其中一扇上，涟漪慢慢荡开，一道模糊的人影映出。
　　“这，是‘真实’。”
　　人影越渐清晰，绝美淡然的黑发青年出现在镜中，和站在前面的朔夜几乎一样。
　　但是，有些不对劲。
　　一丝丝墨黑的纹路婉转缠绕地爬上朔夜苍白的肌肤，从长袍领口露出的颈子到两颊，甚至双手都有，原本的清冽转变成魔魅。
　　柳汝雅小心地凑前看得更清晰一点，墨纹不单单是纹路，而是一串串秘密密密麻麻的微小字符拼成，简直就像……
　　被咒文所束缚的人。
　　他把手放下，镜中的映像立刻消失了。
　　“你要试一下吗？”他示意她把手放在镜面上。
　　她照做了，镜中出现一些模模糊糊的云雾，有黑的有白的，自己的映像就像被包裹在雾气里一样模糊不清。
　　映像中绝大部分都是黑雾，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上次那个变黑的十字架。一缕缕银白的光慢慢渗入黑雾中，像一张巨大的蛛网制约了黑雾。白光的源头是在心脏附近，有一团刺目的白光闪耀着。
　　心脏附近……
　　柳汝雅将手放在胸口，摸到一块冰凉的硬物，是“月华”。
　　“啊，已经没有原本的形态了吗？”朔夜自言自语了一声。
　　“什么形态？”
　　“灵体啊。”
　　朔夜老板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话？那是什么意思！那些玩艺儿全部都是灵体吗？！
　　“对，很多很多。”长指点在黑雾上，“极阴体质是很特殊的，身体本身就是个容器，但灵体一旦侵入，除了强行夺去宿主的资格，别无他法。”
　　严格来说，她完全不懂。
　　简单来说，她还是不懂。
　　“知道蛊吗？灵体被封闭在一个密闭空间里，是会互相吞噬的，直到剩下最强的那只，他们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灵体了，所以看起来就是一团黑雾。”
　　朔夜老板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真是罕见，可她还是一点也不想懂。
　　她只觉得胃痛，好像有很多很多东西在里面翻腾冲撞。
　　“那个白光是什么？”抑制的吗？
　　“那个是……”朔夜想了想，一笑：“到时候就知道了。”
　　不要留给她奇怪的悬念啦！
　　柳汝雅在心里哀嚎，重新看向镜子，才发现右腕上有一圈细黑的带子。凑近一看，原来是和朔夜身上差不多的字符，只不过不像他仿佛烙印在皮肤上，而是悬浮在距离皮肤一公分之上，倒像个手环。
　　“那个是契约。”朔夜轻声说。
　　“是说签了约就会有这个？”她不自觉地摸着光洁的手腕。
　　“对，如果契约结束这个就会消失，不过……”他顿了一下，笑得诡谲，“解除契约是需要某种特定的方法，如果单方面毁约的话，契约的力量就会反弹到自己身上。”
　　“什么叫做单方面毁约？”还是问一下比较好，不然要是不小心犯规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比如，透露了有关夜之屋的消息。”
　　所以才会有“泄漏了夜之屋存在的人，会受到诅咒”的传言存在吗？
　　“不过，契约解除后，要怎么说其实都没关系。”
　　然后若是侥幸逃过一劫，便相安无事了？
　　等等，那岂不是如果双方已经完成交易，其实怎么讲也没事了吗？
　　“没错。”他点头，普通人都被传言误导了，不然他要靠什么来做宣传？
　　“……”
　　柳汝雅无力地点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诡异的话题，随手指向另一面镜子，“那个呢？”
　　朔夜挑眉，眯眼看了那扇镜子好一会儿，才道：“那是‘未来’。”
　　“未来？”她很感兴趣地上前，“可以看到我的未来？”
　　朔夜的“不”字还没出口，她的手就贴了上去，镜中原本的景物立刻消失，转变成黑色。
　　十秒中过去，镜面仍是乌漆抹黑一片。
　　一分钟过去，黑暗依旧。
　　五分钟过去……
　　柳汝雅面色惨淡地慢慢转头看向完全没有反应的朔夜，眼泪汪汪地问：“它的意思是说我前途无‘亮’吗？”
　　她注定人生充满黑暗？
　　“不，你没有未来。”他纠正，立刻传来一声小小的哀嚎。
　　“那更惨！”没有未来比未来黑暗更绝望啊！
　　朔夜眨了下眼，难怪有人总是说他的措辞有严重误导别人的倾向，看来他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
　　“你其实本来该在一个月前死的。”他总是那么语出惊人。
　　原来她已经死了自己却不知道是吗？
　　朔夜失笑，“是本来，现在你活着。因为和夜之屋结下契约，你原本的命运轨道已经完全被打乱了，所以没有人算得准你的未来。”
　　她大大松了口气，“那你也是吗？”
　　他点头，含笑道出后遗症：“你应该听过，即使命运可以无意中更改，但人有两样东西是不可变更的。”
　　“哪两样？”
　　“死期和姻缘。”
　　“呃，应该是这样没错。”他想说什么？
　　“本来应死的你却安然无恙的活下来，因此已从生死簿上被除名，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是完全随机的。”
　　“哦，那很好呀？”
　　“你要是不幸死了，可能……不会有引路使者来接你。”
　　“是说我会变成孤魂野鬼是吗！”哪有这样的！根本不符合规则，太敷衍了事了！
　　“夜之屋本来就是彻底违背规则的存在，不死的生命也同样是不被接受的，契约者来到这里并不是受到命运的牵引，而是脱离了原本的命数。”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没打乱死期还好，就怕打乱了，到时你就该哭了。
　　不过……没那么严重，夜之屋一直等着签她的终生契呢。
　　在柳汝雅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心机很重的某屋主阴险地定下了以后黯然无光的丫鬟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