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诉》今非醉

14、探病中的巧遇

　　这是她常来的医院，在没明白女儿为什么总是失去神智胡言乱语之前，柳爸爸总是把她送来这里。时间久了，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一看到她就像有鬼在追，谁值班谁倒霉。
　　不过她严正申明，今天她可不是来看病的，她神志清醒、自己走进来的。所以如果那边那几个护士阿姨不惊恐地望着她的话，她会很感激的。
　　她是来探病的。
　　“陈护士……”
　　陈护士急促地低叫一声，用力按住胸口深呼吸，“你你你……有什么事吗？”
　　“请问105号病房在哪里？”
　　颤抖的手指向二楼：“二楼最……最后一间。”
　　“哦，谢谢。”她郁闷地走上楼，二楼最后一间……最后……呃，果然阴森森的，只是站在门口就已觉寒气逼人。
　　果然，门一打开，阴风阵阵，周围的空气陡然下降十几度。她抖了抖，走进去关上门，幽幽的女音就飘过来：“你~来~了~~~~”
　　“林小姐，你是想骨折没好再来肺炎吗？”
　　林灵挺尸一样僵在床上，哀怨地叫道：“我~要~出~院~”
　　“等你能自己走出病房的时候再说。遥控器在哪儿？”
　　“在这里。”双手奉上，嘴里忍不住小声反驳：“不要啦，我不觉得冷……”
　　“你的冷热辨别能力坏掉了。”按按按，调回正常的26摄氏度。
　　“你的才坏掉啦！”26度跟没开有什么区别？
　　“报告显示，26度是适合人体健康的最佳温度。”最重要的是，她怕冷。“不过你是怎么搞的？”
　　“我的腿啊，呃……”林灵尴尬地搔着头发，床位好奇盯着她石膏腿的柳汝雅突然伸手在上面轻拍了两下。“柳汝雅，那是我的腿！”一抖再抖，苹果脸严重扭曲。
　　“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拍？想让我多住一个礼拜是不是！”
　　“原来会痛。”她点点头表示知道，认真地说：“因为看起来不像是活物的样子。”
　　林灵受不了地尖叫，一边挥手打发她离开好眼不见心为静。“行了行了，你走吧，不过礼物留下。”
　　“来，永垂不朽的塑胶花。”
　　“……你是来找碴的。”侃她也就算了，居然还随手拿她病房里代替鲜花的仿真花敷衍她，太过分了！
　　“没有。”她把花插回去，从包包里拿出真正的慰问礼品。“腿怎么伤的？”
　　林灵不情愿地撇撇嘴，柳汝雅作势要把顶级巧克力收回去，她才哇哇大叫：“我说啦我说啦，我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啦！”
　　“怎么滚的？”不放松地问。
　　“汝雅~~”
　　她微笑：“怎么？”
　　“巧克力~~”
　　她举起盒子，“你说这个？”见林灵点头，她笑得更加不怀好意，“我说过这是给你的吗？”
　　林灵眼泪差点飙出来，误交损友悔不当初啊！
　　巧克力和被不良友人嘲笑被放在隐形天平上，艰难地摆动两下，咻地往“巧克力”那边沉下。她抽抽鼻子，小声在柳汝雅耳边说出真正原因。
　　柳汝雅面无表情地听完，看着她，然后凑近她吐出两个字：“花痴。”
　　林灵垮下脸，“大小姐，别这么打击人行不行？”
　　“实话实说而已。”说着柳汝雅站起来，潇洒地摆摆手后走出去。“等你伤好后见，我不想被传染到。”
　　“什么传染到？骨折会传染吗？”
　　柳汝雅做了个鬼脸：但花痴会传染，尤其是一个会因为看帅哥看到摔下楼梯的重病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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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汝雅才刚走到楼梯口，忽地一道黑影从旁边冲出，她连忙拽住那人的手臂。“等一下！”
　　“别碰我！”少年粗鲁地甩开她，义无反顾地向前冲。
　　柳汝雅不忍再看地闭上眼，果不其然少年就像皮球一样骨碌碌滚下去，连带还有砰砰咚咚的绝佳音效。
　　“呃，你没事吧？”直到碰撞声停止，她才往楼梯下面看。
　　“你、你怎么不提醒我！”少年狼狈地爬起来，破口大骂。真是令人敬佩，一路滚了十几个阶梯下去居然还有精力骂人，可喜可贺。
　　“你自己甩开了。”她一脸无辜地说，这才注意到少年的双眼缠着纱布。那就更没常识了，看不见还敢横冲直撞，勇气可嘉。
　　“你就不会坚持一下吗？”少年强词夺理，龇着牙摸索上来。
　　她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病人服，是VIP病房的，质量果然比普通病房的林灵高上不止一个档次。“你的看护呢？”
　　少年这才想起，四处张望一番，随即才想起自己已经看不见了，赌气似 地道：“我把他们甩掉了。”
　　“甩掉了？”她扬起声调，透着笑意地问：“那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啊？”少年转头，可惜她不站在那儿，他等于是对这一团空气说话。然后他欣喜地说：“真的？”
　　“嗯，然后把你卖掉。”
　　“嘎？”少年不解，还真的思考起她是什么意思。
　　哪来的少根筋啊？
　　她噗嗤一笑，决定做一回好人，“你的病房几号，我送你回去。”
　　少年一急，大叫道：“不可以！”
　　“那我去叫护士……”
　　“不可以！”
　　柳汝雅挑眉，“哦，那我走了。”
　　“咦？等、等一下！”一听到她开始移动脚步，少年急忙叫住她。
　　“大爷，你到底想干么？”一个不认识的奇怪男生，开上两句玩笑还可以，但她可不是自来熟。
　　“我……”少年犹豫了一下，“这附近有餐厅吗？”
　　“一楼有一个附属餐厅，不过不怎么样。”
　　“没关系，可以带我去那里吗？我想静一静。”
　　“可以。”她在心里嘀咕：哪儿静了，吵得要死。
　　“谢谢。”抬手向前抓了两下，结果是完全的反方向，他懊恼地问：“你在哪？”
　　她拉着少年的衣袖，往电梯方向走，一边打趣道：“好歹也是VIP病房的，你就不怕我把你拐去卖了？”
　　少年僵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你身上不是穿着VIP病房的衣服吗？”
　　“哦，对哦。”少年脸红了红，他居然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再想起她的问题，突然叹气道：“拐就拐吧，反正我现在也不值钱了。”
　　柳汝雅回头看看他，少年平凡的五官带着超乎年龄的无奈。“你很单纯。”
　　“啊？”
　　“一般人是不会在陌生人面前透露自己的情绪吧？”尤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少年的举止上可以看出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当然，横冲直撞滚下楼梯那段不算。该说他是单纯，还是别有目的呢？
　　“他们是说不可以，可是现在已经没人会管我想什么了。”
　　呃，她是不是听到什么豪门秘辛了？
　　“到了。”
　　“哦，有空位吗？”
　　她扫了一眼，靠窗的地方有一个，不醒目——服务员可能都看不到——不过倒是比较有安全感。
　　“我们去那边吧。”
　　少年咕哝了一声：“我又看不见，就算坐到厕所旁边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眼睛又不是唯一的感官。”她向服务员点了杯咖啡。
　　“我当然知道。”
　　“知道就好——来，饮料。”三分钟的咖啡，太不可靠了。她把杯子推到少年面前。
　　“啊，谢谢。”少年端起来喝了一口，两条眉毛一上一下扭在了一起，欲言又止。
　　“我知道，即溶咖啡的味道不可能会好。”
　　少年狠狠放下咖啡，咬牙切齿地道：“我管它是即溶还是什么，我要果、汁！”
　　柳汝雅呆了一下，才慢慢问：“哪种口味的？”
　　“草莓。”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还要一客冰淇淋。”
　　她又呆了一下，“你说什么？”
　　“草莓泡泡茶和冰淇淋。”
　　“……你平常都点这些东西？”看那信口拈来的熟练样，不是第一次啊。
　　“怎么可能，我都是偷偷买的。”
　　柳汝雅汗颜地帮他点了。少年火速干掉了一份，还企图在要一份时，她阴阴地开口：“喂，付账的是我哦，你倒大方得很。”
　　少年一下僵住，他很明显是忘了这件很重要的事。“我……我还你就是了。”
　　“是哦，你有钱吗？”
　　“当然有——呃？”一掏口袋，少年自信的笑容即刻冻结。
　　柳汝雅哼了一声，就知道没钱。一个住院又不常出来的人哪会在身上带钱，就这样也敢离院出走，胆子很大嘛！
　　“对不起，我没有……”少年垂头丧气地说，想着等会儿看护还是会找到他，到时候让看护替他付好了。可是平日他虽然过得不自在，但可从来没遇过付不出钱来的状况，真的好丢脸啊！
　　“算了吧，我又不缺那点钱。”
　　少年犹豫地点点头，然后支支吾吾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愣了一下，没想太多地随口说：“柳汝雅。”
　　“那你会再来吗？”
　　“你在诅咒我生病？”
　　“没有啦！就……就是……”
　　“你不会还在想着怎样还我钱吧？”
　　“才不是！”
　　柳汝雅本来还想继续侃，眼角一瞄，一个让她怎么都没心情继续行乐的人出现在这个不该出现的地方。而且，为什么他往这边走来了？看到她了？
　　“明源，你怎么在这里？看护……”方明远随意地往前一瞥，见是柳汝雅不禁一愣。“柳小姐？”
　　“呃，你好啊……”才看到她？那他找的是——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年，是他？
　　少年慌慌张张地想站起来，双手乱挥，方明远微笑地将他按回座位。“是我，方明远。”
　　少年微不可见地缩瑟了一下，小声唤道：“二哥。”
　　二哥？这个少年该不会是……
　　“柳小姐，原来你和明源认识。”方明远深沉的视线轻轻扫了眼坐得规规矩矩的方明源，又回到同样直起腰来坐好好的柳汝雅身上。
　　“不认识。”她斩钉截铁地说，少年立刻哀怨地朝她“看”过来。
　　拜托不要拿那种表情对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只是她真的是对这一堆姓方的麻烦能避则避，她可预料不出方明远认为她俩是朋友的话又会怎么算计她。
　　所以，对不起啦。
　　“是吗，给你添麻烦了。”方明远笑了笑，看了看桌上吃得干净的玻璃器具，方明源在他身后对柳汝雅拼命摇头。
　　“没有，我吃到一半，看他到处乱走就拉他过来坐了。”她面不改色地道。
　　见鬼，她才不喜欢草莓味的东西！
　　“是么？那太感谢了，毕竟他也是我弟弟，出了什么事我会很伤脑筋的。”
　　“他是你弟弟？”
　　方明远又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柳小姐，听明简说你不想帮我们？”
　　她大叹，“不是不帮，而是帮不了啊！”
　　方明源不明所以地在两人中间来回望着，方明远瞥了他一眼，决定不在他面前多说，三言两语结束了对话，便带着方明源离去了。
　　柳汝雅发呆了片刻，终于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前额，苦笑不以。
　　她真的好佩服自己惹麻烦的功力，如果没记错，方家的前任继承人的名字好像就是……明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