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舒渔

4、第 4 章

　　海城的气候真是怡人，还没感觉到多么炎热，暑假就到了。
　　一进家门，于陈踢掉鞋子，手里的包一扔，把自己用力摔在沙发上。
　　“太幸福了，回家太好了。”
　　看着沙发上的女儿，陈欢心疼地笑了。女儿上这所寄宿制的贵族学校也是没办法，她和于安都忙，顾不了孩子。而且于果的事使得家里人都对于陈特别溺爱，他们也确实担心于陈在家被宠坏了。好在于陈适应能力很好，学上得挺不错。
　　“妈，我要给爸爸打电话。”于陈一翻身拿起电话。
　　“老爸，我回来了，我放假啦。你什么时候下班啊，我想死你了。”
　　“闺女，等着啊，我忙完手头上的事立刻回去。今晚爸爸请你吃大餐。等着我啊，很快就好了。”于安一听见女儿的声音，说话的腔调都立刻变得柔软起来，一副标准的慈父模样。女儿可是他的心头肉啊。
　　果然两个小时后，还不到下班时间，于安就回来了。
　　一进门，于陈就飞跑过去，给了于安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了好了，那么大姑娘了，腻不腻歪啊。”陈欢起身去厨房端水果。
　　“哎呦，老妈吃醋了呢。”爷俩嘻嘻哈哈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家三口酒饱饭足，从饭店里走出来。
　　“闺女，还有什么节目？老爸全程奉陪。”
　　“去商场去商场，我跟老妈得买下周去日本旅游用的东西。”
　　“天哪，逛商店啊！”于安故意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他太清楚这娘俩的逛街水平了。
　　“好了，陪你宝贝闺女逛逛吧。等再过几年你想陪她逛她还不乐意呢。”陈欢看着于安的样子笑了。以前于安还不是很排斥逛街，这几年可能是年龄的原因吧，一逛街他就喊受不了。
　　“爸，今年去云南你和妈妈都去好不好。”
　　“爸爸有个大工程要忙走不开，乖，下次旅游一定陪你去。”于安很抱歉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我是想咱们一家三口一起旅游。咱们好像从来没有一家人一起去过远的地方”。于陈的话让夫妻二人沉默了。这些年还真的是这样。他们两人都很忙，每个假期他们都会抽出一个人来陪于陈出去旅游，他们以为已经尽力陪女儿了，看来还是没让女儿满足。
　　商场打烊前的最后几分钟，三个人终于走进了停车场。于安提着几个大大的购物袋，看着前面兴冲冲的娘俩一个劲叹气。
　　看于安没精打采地关好后备箱上车，于陈从后面用手捧着于安的头使劲转了两下：“哎呦老爸，就逛了那么一会看你这满脸不情愿。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你上辈子就这样陪我逛街啊。”
　　“啊哦，这说法新鲜啊，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那我上辈子一定是陪你逛街受不了先烦死了，要不我怎么这么早投胎啊。”
　　“女儿没大没小，你也没个正形。快开车吧。”陈欢又好气又好笑。
　　“咦，于陈啊，那上辈子你妈在什么地方啊？”于安显然没打算收住这个话题。
　　“老爸你真不是一般的笨啊，上辈子老妈是我外公的情人啊！”
　　“哈哈……”宝马车载着一家人的笑声驶进夜色。
　　夜深了，可能是逛街劳累，于安很快就打起了呼噜，陈欢却睡不着。今晚的气氛真好，这才是家人的感觉。现在似乎只有于陈才能让他们这么痛快的笑。
　　她轻轻来到客厅，站在北面的窗前看着远处黑黝黝的山。他们早已经搬离了原来那所房子，不过新家的窗口依然可以看到安葬于果的那座山。
　　“于果要是在，该比于安还要高了吧。”陈欢的眼睛又湿润了。虽然那么多年过去了，于果依然是她心头的痛。
　　于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陈欢身后，他轻轻地用手臂揽住陈欢，陈欢把头靠在于安的肩头。两人在窗前站成一座沉默的雕像。

　　于安和佟维在天人里喝着酒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
　　手机响了，于安一看，是陈欢的。
　　“你现在在哪呢，晚饭怎么吃的？”身在日本陈欢还是放心不下。
　　“晚上咱妈家包饺子，把我叫过去了。佟维也在。现在我跟佟维在外面喝两杯。”
　　“是不是又泡吧呢，别把佟维带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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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姐怕我把你带坏了呢。”于安挂上电话对佟维说。
　　佟维笑了笑。对这个表姐夫，佟维还是挺敬佩的，他文化程度不算高，但头脑很好，做事有板有眼，也不像有些暴发户那样喜欢吹嘘张扬。
　　于安也挺喜欢陈欢的这个表弟，小伙子做事稳健有条理，在于安公司打工时就感觉是个踏实能干又有灵性的人，可惜人家学的那行不能为他所用，要不这还真是给他公司操盘的好人选。
　　两个男人年龄阅历相差不少，不过还是惺惺相惜挺能谈得来。
　　天人里的服装走秀开始了，于安和佟维把注意力转到了T台上。
　　王子悦第一个出场，一身纯白色的及踝长裙，平底的皮编凉鞋有细细的带子缠绕在脚踝，还是清汤挂面式的长发，头戴一个点缀着白色小花的花环。她从T台深处缓缓走出，像一个落入人间的天使。
　　“哦，是……。”佟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手指伸在半空中半天没落下来。
　　“怎么了，惊为天人啦！”于安看着佟维打趣地说道。
　　“呵呵，我见过这个人，她爸爸是我们院的院长呢。”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佟维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哦，这样啊。不过这个女孩的气质很特别啊，现在很少能见到气质这么干净的女孩了。”于安由衷地夸奖着，听佟维没什么反映，扭头一看，佟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显然没听见他的话。于安忍不住笑了。
　　王一晶出场了，都是白色长裙，她是那种活泼奔放的风格，步伐弹性十足，微卷的长发在肩头弹跳着，感觉青春逼人。
　　“哎，姐夫，这个是刚才那个的妹妹呢。”佟维对于安说。
　　“什么这个那个，都语无伦次了啊。”于安打趣佟维，他也认出来这个女孩就是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不过真是一对姐妹花啊！”
　　走秀结束，王子悦姐俩刚走出天人，两个人影挡在她们面前。王一晶抬头一看，顿时花容失色，两手紧紧抓住了王子悦的胳膊。王子悦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个人，认出那个高个子的就是王一晶的初恋。
　　“王一晶，多年不见，你比以前更漂亮了。我一晚上都在看你，真是越看越有味道啊。”李滨上上下下打量着王一晶，还是当年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虽然五官长得不错，个子也挺高，但整个人都被那张脸上的表情、黄色凌乱的头型和花哨的衬衣破坏了，显得流里流气猥琐轻浮。
　　王一晶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奇怪自己当年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人死去活来。
　　“一晶，咱们走。”王子悦拥着王一晶想要走开。
　　“别啊，好不容易旧情人见面了，怎么也得喝一杯啊。走，咱们再回天人吧。”李滨拉住王一晶往里走。
　　“你放开我！”王一晶使劲挣脱出来，跟王子悦扭头要走。李滨和他旁边的人迅速把两人堵住。“这么不给面子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呢，走，进去。”说完又拖住王一晶。
　　“放开她，放开她。”王子悦用力拉住王一晶，想帮她挣脱。无奈对方力气太大，那个跟班也上来帮李滨，顿时现场混乱起来。
　　佟维站在门口等于安结账出来，听见这边的喧闹，看到王子悦跟几个人纠缠在一起，小脸都快哭出来的样子，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一把揪住那个抓住王子悦的小跟班甩了出去，同时大吼一声：“住手，放开她们！”
　　几个人被这一嗓子吓了一下，都停下来看他。李滨一看是个文质彬彬的主，又是孤身一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朝着佟维胸前狠狠推了一把：“你他妈少多管闲事，活得不耐烦了吧。”又转过头冲着想趁机挣脱的王一晶吼了一声：“老实点！”
　　在一边的小跟班回过神来，朝着佟维一拳打来，两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的王子悦一边拖住王一晶一边带着哭腔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混乱中佟维感觉一个人把他们分开，场面安静下来。只见于安站在他和小跟班之间，小跟班正一脸痛苦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代驾司机把于安的宝马车开过来，这个司机也是与安多年的老相识了，看见这个场面赶紧下车过来：“于总，遇到麻烦了？”
　　“没事。”于安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转身对王子悦她们说：“上车吧。”
　　“想走？没门。”李滨还是紧紧抓住王一晶的胳膊。
　　于安走到李滨面前，冷冷地看着他说：“放开她。”李滨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冷冷的眼神，知道这个开宝马的男人肯定有些来历，再看看司机和块头不小的佟维，明白自己没便宜可占，又觉得很没颜面，就狠狠把王一晶的手臂甩开，留下一句“我还会找你的。”又恶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和小跟班做出趾高气扬的样子走了。
　　车后座上，王子悦搂着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王一晶，轻轻安慰她，旁边的佟维看着王子悦苍白的脸色，心里微微地疼：“自己都吓得不行了吧，还一副好姐姐的样子。”
　　“家在哪？先送你们回去。”于安扭头问。
　　“观海路上的观海花园。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回过神来，王子悦才觉得上人家的车很冒昧，又确实被刚才的事吓坏了，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哎呦，佟维，你出血了。”于安指着佟维说。王子悦这才发现佟维的嘴角渗出了血，右侧眉骨还鼓了个大包。
　　“啊，这可怎么办啊。”王子悦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给佟维擦拭。佟维这时也才觉出浑身疼痛。
　　“真是太对不起了。”王子悦一边擦拭着一边道歉，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滴落下来。
　　“没事没事，你别哭啊！”这下换成佟维手足无措了。
　　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于安和佟维都没多问什么。
　　到了小区门口，王子悦姐俩下了车。
　　“我送你们到楼底下吧。”看看没什么人影的小区，佟维有点不放心。
　　“不用了，几步就到了。今晚真是谢谢你们了。”王子悦揽着王一晶朝门口走去。
　　“哎，等等。”佟维紧追了几步，“以后还去天人吗？那种地方还是不去的好。”
　　王子悦抬头看了看佟维，迟疑了一下，冷静地说：“今晚这件事不是再不去天人就能躲过去的，还要再想想办法。”
　　看着依偎着走远的姐俩，佟维心底有点小小的惊异：“这么柔弱的外表下面还有一颗冷静坚毅的心呢！”
　　这一夜，王一晶噩梦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