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暂定）》康那里士

14、彻骨寒

　　二月十七日，玄云宗在沧州荒漠内的一处据点被清河宗侵占，据事后调查，那里亦有易朝人的踪迹。
　　二月十八日，玄云宗方圆数里下起了百年罕见的雪，宗内传言四起，此乃宗派动荡不安的先兆。
　　三月三日，玄云宗弟子集体闭关之日，大雪依旧未停。
　　后山一片冰天雪地，唯有云空洞灵气特殊而不被风雪侵染，洞口空地上安静地站着三百余名弟子，清一色的都着浅色衣袍，在云雾缭绕的景色中，显得空灵飘渺。因着近日气氛压抑，加之长老们正在一旁用法力构建祭坛，弟子们知道宗派如今已是多事之秋，故纵有满心的好奇，却不敢妄议。
　　玄云宗初建之时，首任宗主与众长老合力施法圈住了一处后山灵力最为充盈的天然平原，设下洞穴状的障眼法，这便是云空洞的由来。那时的宗主每年选几名天赋卓越的弟子进入其中修炼，久而久之，每次入云空洞修炼的人数越来越多，就逐渐演变成了这数百弟子每三年在此集体闭关的传统。时过境迁，云空洞灵气远不及当年，甚至与后山普通修炼场所已无多大差别，但这云空洞闭关，已成为一个玄云宗弟子必经的仪式。
　　须臾，钟声敲响，云空洞口临时搭建的祭坛上，雪宗主正焚香祷祝，后方，三百余名弟子静立着，皆手持紫光灼目的灵匙，表情肃穆庄重。
　　随着祭祀仪式结束，洞口处的白色仙雾散开，露出云空洞真容——丈余高的巨石简单堆成洞门，内有石碑，刻“云空洞”三字，石碑侧面镶有小型凹槽，光滑圆润，大小正好与灵匙无异，想来这石碑便是云空洞的开口机关。
　　受长老示意，一名弟子手持灵匙走到石碑前，行礼后方将灵匙嵌入凹槽，紫光闪过，守护结界晃了三晃，终是未能打开，那弟子顿时大惊。
　　雪宗主摆摆手，示意其余弟子上前，于是弟子们对视了一会，依次上前试过，一连十二人，没有一枚灵匙能够打开云空洞的结界。
　　站在后方的鹓糅发自内心地感到轻松愉快，她捏了捏封越的衣袖，低声道，“你看，这下有好多人陪我了。”
　　封越紧握着灵匙，用传音之术回她，“别幸灾乐祸，咱们今天必须进去的。”
　　鹓糅神色一黯，脑袋耸拉下来，她知道封越在最后时刻，终于还是研究出了那凶险的方法，而那方法须得借助云空洞内玄葉林的特殊灵力。
　　众弟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石碑上，今日石碑结界异常，加上近两年有关宗门不利的传闻，气氛一时更加凝重。
　　雪宗主似乎在思索，身旁一位长老凑过去对他说了什么，他点头，于是飞身至石碑前，用法力探测了一番，朗声道，“近日沧州异动，不想竟影响至我宗派，如今云空碑失常，我将亲启结界，诸弟子即刻交回灵匙。”
　　众弟子称是，一齐俯身行礼，紫光闪烁，灵匙一枚枚收回。
　　鹓糅很是震惊，情况怎的峰回路转，雪宗主这就直接收回了三百余枚灵匙？
　　那歹人岂不是陷害不了她，也陷害不了木湮、林休他们？
　　滔天黄光自雪宗主体内涌出，云空洞整个结界都在扭动，不一会儿，洞口处的那部分结界就被掀开。
　　弟子们一时踌躇，都望向雪宗主。
　　雪宗主重新飞上祭坛，俯身看了看众弟子，袖袍一挥，一股褐黄色的法力似是随意罩住了几个人，望着弟子们惊愕的表情，他语气平和地道，“我以法力造出的洞口，一次只能通行三百人，你等一十八人先随我离去，三日后再我再重新开启玄云洞，其余弟子再依次进洞。”说罢，身影直接消失，连同被罩住的十八个弟子。
　　多数弟子还未回过神来，也未注意到那倒霉的一十八人到底有谁，但鹓糅却注意到，那一十八人里有林休，顾风。
　　听身旁有弟子议论，“你说，这洞口真的只能通过三百人？”
　　另一人耸耸肩，“就算是扯谎，你敢当场揭发？”
　　台上某须发花白的长老威严地咳了两声道，“尔等安静，今日事发突然，吾等定会彻查，尔等安心闭关，勿须多想。”
　　众弟子听罢，立刻停止议论，思及玄云宗的近况，不敢多言亦不敢多看，只挨个进入云空洞。
　　鹓糅随着人群向洞口处挪动，她心中颇为不甘，本想着今日把能陷害的当场陷害，把能报复的当场报复了，可无奈多日苦思的计划突然就用不上了。
　　封越安抚式的捏着她手心，用眼神示意她：危险时刻，切莫胡闹。
　　鹓糅略微抬眼，回以颇为无奈的一笑。
　　借着雪宗主掀开的入口，众弟子依次入洞。因着气氛压抑，弟子们进入洞内后，互相之间也并未过多接触，只寒暄几句就各找一处灵力充盈之处修炼。
　　紫色的灵盘输入法力，便化作一个白雾笼罩的茧，弟子们便在这光茧中盘坐下，闭关修炼。
　　鹓糅惊奇地看着这一片片白雾笼罩的光茧，她没有丝毫修为，自然看不见天地灵力，对这些白色的茧也只是好奇。
　　封越解释道，“这是灵盘的用法之一，能与云空洞的灵力交错，造出一处适宜修炼的小型空间。”
　　鹓糅把玩着紫色圆盘，无奈道，“那我来这里，真是浪费好机缘了。”
　　封越捏着鹓糅的手一僵，望着朦朦雾景，目光悠远，“这里风景很美，我带你看看。”
　　这里确是个好地方，身在此处，鹓糅能明显感到身上诡异的封印都轻松了不少，然而周围云雾浓厚，白茫茫一片，只能看清身边景象。
　　封越将法力注入灵盘，灵盘上的玄铁指针便缓慢晃动，在雾中给二人指引方向。
　　白色浓雾中，深青色的仙藤曲折盘绕，挡住了两人的路。
　　封越拉过一截细藤，轻轻抚摸，“阿糅你看，这是青疑树，通体碧绿，不生枝节，它的树皮和新叶都可炼仙药。”
　　“嗯，很好看。”鹓糅随意扯了扯那碧绿的圆叶，便绕过青疑树继续向前走去。
　　封越不急不缓地跟上来，又指着鹓糅身侧的一丛矮草道，“这是云菡草，一种难得的仙药，万年才生枝，又三万年才结果，它结出的云菡果本身就是仙药，有净化修为的神效，嗯，上次朔兄给你吃的那盘仙果里就有云菡果。”
　　“我记得，很好吃。”鹓糅低头看着云菡草，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似乎真的只是看风景。
　　路的尽头，一片鲜红色花林隐在雾中，封越勉强驱散一部分浓雾，“这是宁锦花，有凝神之效，我记得嬴族就有这花。”
　　“嗯，有好大一片花海。”这片花海，还曾藏住她一段美好奇幻的过往。
　　整个云空洞，看似构造繁杂，其实却只有一条路，路的尽头，便是玄葉林。
　　走过宁锦花林，已几乎看不到弟子闭关的光茧，雾，却更浓郁了。
　　“这是……”封越望着顶上倒垂下来的晶蓝色仙草，想照例为鹓糅介绍一番，却突然发现自己也不认得这仙草。
　　“这是上一纪元遗留的仙株，叫枳棘之草。”鹓糅轻声道，“毕竟这四年间，我也是看遍各种典籍了。”
　　……
　　云空洞内别有洞天，待二人看遍整个云空洞时，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云空洞即使傍晚都亮如白昼，唯有天上隐现的星月，封越和鹓糅并肩坐在一处石台上，两人各怀心事，一时沉默。
　　许久，封越开口，“我把你的一些东西带来了。”说罢，袖袍轻挥，两人眼前便出现了一片重重叠叠的白光，白光中心，似乎是一幅幅画作。
　　鹓糅看到这四百余幅画作，一时伤感，此时高空中星月冷淡，眼前却依然明亮，想起四年来的无数个梦境，她竟有些害怕，原本自然地叠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此时也紧握起来，两根食指更是紧紧勾在一起，皮肤上面的血红纹路也仿佛活物般贯通勾连。
　　在封越的法力控制下，那数百张画竟纷纷扬扬地散开，然后缓缓的组合在一起，漫天白光大作，如遍地飞霜，倾刻便连成了一幅完整的巨大画卷。鹓糅望着画卷，有些惊异，她不曾想，每次梦境的内容组装在一起，竟是这样一片巨大无比的惨烈的战场，模糊了血肉，冲破了时间，即使隔着浓雾，也是一阵胆寒。
　　封越修长的手指抚过那巨大画卷，那画卷便在金光笼罩下化为一个微小的卷轴，他将卷轴放在身侧，手掌附上鹓糅冰凉且略带薄汗的指尖，柔声道，“这算是给你的一个礼物，你看，我用法术将它们合为一体，你缺失的那个梦境朔兄也帮你补上了，以后你翻看时会更方便些。”
　　鹓糅感到指尖上覆盖的温暖，紧勾在一起的两根食指也慢慢分开，她习惯性地反握住封越的手，想用他手上的温暖来驱散自己身心的刺冷，她低声道，“多谢，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本就轻柔的声音，却带着些凉意，不再是她常用的撒娇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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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糅与封越的日常：
阿糅：哥哥平时只爱学习，话特别少
封越：阿糅平时一边看书还一边聊天，简直话唠
阿糅：他这章话这么多很不对劲
封越：她这章话这么少肯定心里有鬼
……
阿糅：哥哥平时从来想不到送我礼物，唉
封越：这丫头平时总是撒娇，真不正经
阿糅：他这章竟然送了我礼物！
封越：她这章竟然没撒娇！！
阿糅&封越：这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