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谅解备忘录》雷诺

2、第一章

　　我掩住心里的第一百零七个哈欠，盯着自己的杯子，免得不小心看到对面那张发面馒头般吹弹得破的脸和飞速做着上下运动的嘴。他已经讲过五个曾做过的项目，现在正摇晃着脑袋开始第六个，模样似足《大话西游》里说“猪头没有。。。”的猪八戒。“那个项目我们是帮XXX做的，XXX公司你知道吧，很有名是吧。这个项目就是我负责的。。。”很得意的语气：“几百万的项目。。。”接着又用几百字描述了一番这个项目多么大，他们，关键是他做得多么好，他在公司多么受重用。
　　几百万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公司做的重组并购动辄上千万，几亿也不稀奇，如果都像他这样能吹，这里的水都不够喝了。
　　我听到“咕嘟”一声，估计是讲得口干，他又开始下一轮轰炸，这次的轰炸目标是我：“对了，你们在投资公司做的薪水不错吧。”
　　“凑合。”我懒洋洋得答。
　　“唔。。。你结婚后打算继续工作还是呆在家里？”
　　我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关你屁事！不等我回答，他敲敲桌子继续道：“我还是倾向于继续工作，两个人一起奋斗嘛，我的负担可以轻一些，生活质量可以更高些。。。”接着又开始描述以我们俩大致的薪水，可以在哪儿买多大的房子，等等，等等。
　　“我对未来的计划是。。。”我乘着他要开始一个新话题赶紧止住他：“呃，对不起。。。”咦！？他叫什么名字？不管了：“我下午还有点事要去办，今天就这样吧。”
　　他脸上有被突然打断的愕然：“啊！哦。。。啊，这样吧，我陪你去，反正我下午也没事。”
　　“不用了！”跑还跑不急，还要你陪！我付了自己那份账单，起身离开：“再见。”
　　“嗳。。。”他紧跟在后面：“下个礼拜我给你打电话，我对你很有感觉。。。”
　　我“嘿嘿”干笑两声，扭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离开，鞋子用力跺着人行道上的砖，唯恐不用力无法表达心里的郁闷。郁闷之余，心里还有小小的庆幸。还是约下午茶好啊，白天看得清楚些，又便宜，如果满意的话可以约着吃晚饭，不满意还可以拒绝对方以天黑为由送我回去。这儿离唐人街不远，干脆绕一下去买点新鲜的菜吧，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刚才恶心了半天的胃。

　　拎着大大小小几个马甲袋回家，东西堆在厨房里，倒了杯冰冻柠檬汁把自己扔在沙发里大大喘了口气。小小的空调卖力地运作着，勉强能维持着些凉爽。这个鬼天！才五月天就这么热，又不是在德州，这个夏天电费一定又很可观。
　　这间一居室的公寓是毕业后我和王弈一起租的，一年前我把他赶出去后也懒得换房子找人合租，贵就贵一点吧。虽然每个月要从钱包里掏出去两千多刀让我肉疼，但是想想与人合租的酸甜苦辣我就不寒而栗。最好还是自己赶紧买个公寓。可是我工作三年，省吃俭用，从来没买过不打折的衣服才存下不到六万，连首付都没存够。还是文文好啊！我轻轻叹口气，如果不是她夫唱妇随去了康州，我一定是跟她合住的，她是最好的室友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女人。嗯，这样我就能多存两万，首付也就快了。我躺在沙发上哀鸣，文文，文文，你赔我的两万刀！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没好气地接通欢快响着的手机：“你个没良心的，早怎么不打电话来救我的架！现在没事了你倒打来了。”
　　她在那边噗哧一笑：“早怕打扰你呀！不是说这个一表人材事业有成吗？”
　　“人材个屁！长得像猪头三我就不计较了，关键是言语可憎！”我飞快地把胸口积压的那点火朝文文喷去，以期减轻我这个小空调的负担，最后抱怨道：“这个介绍人也真是的！明知道我的那两个条件，居然扔给我一个这等货色！”
　　文文笑道：“你不说是你自己要求高，也许介绍人觉得他不错呢。”
　　“切，他要不错那猪八戒都能成潘安了！”我不屑地撇撇嘴：“对着这样一个人，我的体重能在两个礼拜之内从105磅骤减到80磅。”喝了一大口冰柠檬汁继续道：“不过这个也不算太猥琐，上次有个人居然问我要照片说让他妈妈看过同意才行，他干脆再回去吃奶得了！还有个人居然说我太瘦不好生养，要我养胖些。NND，关他屁事啊！。。。”
　　我躺在沙发上眉飞色舞地和文文一起总结这几次相亲的见闻趣事，她轻轻叹口气：“月月，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太挑剔了，长得好的男人花心的多。”
　　我知道她一定又想到了王弈那个烂人，取笑道：“你还没老嘛，怎么跟我妈一个腔调！？长得不好的男人一样花心！男人只分花心的和尚未花心的，只要条件成熟，尚未花心的就会变成花心的。”
　　她无奈道：“你这脑子里成天什么想法！？那么多好男人都被你打到流沙河里去了！”
　　我翘起脚哈哈大笑：“可不是！全都沉到水底了。呃。。。不过你家那位除外，他是宇宙仅有，硕果仅存，还在水面上挣扎的一枚好男人！”
　　“就知道取笑我！。。。”她嗔怪道，沉默片刻问：“那个。。。他还找你吗？”
　　“哦。”我轻描淡写道：“偶尔来讨个骂，最近好长时间没来了，估计被骂怕了。”
　　“你还。。。”
　　“没有！”我斩钉截铁道：“你知道我的，那件事对我来说早就过去了。”
　　“那就好，听我朋友说他一直和别的女孩有暧昧，我怕你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我冷哼一声：“就算他一心一意求我原谅我也不会回头。Once a cheater，always a cheater。”
　　“是。。。不过月月，你也别太挑了，别怪我说丧气话，这世道就是这样的。男人是房子，保值不说，行情好还会看涨，而女人是车子，年年都在贬。”
　　也就是她，敢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不以为然道：“我哪里挑了！？我可不想委屈自己，怎么样也要真心喜欢。。。”
　　“那也是。。。”她又叹口气。
　　我知道她又在担心我了，这个人，什么事都喜欢放心上。我吼她：“要你担心我！大不了我嫁老外！。。。上次一个衰人，居然敢咒我说我只好嫁老外了。NND，老娘我三十岁嫁不出去就去嫁老外怎的！？”
　　“嫁老外也没什么不好，挺多人都嫁了老外呢。那个杰瑞不是挺好的，长得又帅，你那两个条件都符合了，我看他挺喜欢你的，你怎么不和他约会？”
　　“文文，我总要找一个能看得懂《红楼梦》的，老外连老金都看不懂。”我心里叹息一声。
　　“矫情！”她笑骂：“活该你做老姑婆！”
　　“哈哈，说错了吧，我可不是！。。。”我们笑作一团，絮絮地唠着家常。

　　放下电话，我环顾了一圈小小的客厅，楼下的车鸣声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般，而这个安静温馨的小公寓就是我的诺亚方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文文什么都好，老公也好，可惜有个不好相处的婆婆，而她又是善良得近乎软弱。脑子里一股意气上涌，我忿忿地想，找老外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婆媳关系要简单得多。

　　晚上照例给老妈打电话，把一个礼拜的大小事向她汇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报喜不报忧，窝在床上昏昏欲睡地听她在那边唠叨：什么路上遇到我的中学同学，人家娃都会走路了啦，什么上个礼拜又去喝哪个七姑八婆孙子孙女的喜酒啦，她送出去的礼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收回啦，等等，等等。
　　我听得差点睡着，末了老妈的一句话让我睡意全无：“你爸爸上个礼拜来家了。。。”
　　我腾的支起脑袋，冷笑道：“我爸爸不是二十年前就死了么，你上哪儿又给我找了个老爸来！”
　　妈妈长长地叹口气：“月月，血缘亲情是断不掉的，你爸爸对你一向都很好。。。”
　　我打断她：“妈你别傻呼呼地被他骗了！”
　　“我这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能被骗的。。。”
　　“好了，不说了，我该睡了！”
　　老妈不情不愿地放下电话，我愤愤地挂断电话，女人！好了伤疤忘了疼！

　　虽然满肚子不高兴事，躺在舒服的床上，枕着我花大价钱拎回来的枕头，抱着心爱的抱枕，我还是很快便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