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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在如此困惑的生活中,学习依然是最重要的事情。每天起早贪黑,过着简单而充实的苦逼生活。我依然没有忘记最初的梦想,一直被教导说:男人要有理想,并有一直坚持的恒心。我的理想是考入重点医科大学为爸爸研制药物。
      自升入高中,爸爸的身体还算稳定,但每天依然要吃药物。其实,乙肝患者最大的悲哀不是来自身体的疼痛,而是周围无比嫌弃的目光,甚至是亲人的嫌弃。中国有多少乙肝患者,就有多少乙肝的家庭,也就会有更多嫌弃乙肝患者的人。每个乙肝患者的家庭,都是个半碎的家庭,其中的苦痛恐怕只有经历了的人才有体会。
      记得每年春节前,城里的同族兄弟姐妹会回老家探望爷爷奶奶们。我与他们大多年纪相仿,每次他们回来我们都在一起玩耍。很多次我邀请他们来我家做客,他们都被灌输了我家食物有毒的思想,从来不会吃我家的饭菜。这是他们的父母友好提醒的,我理解。但是,我他们可以体会一个人在大聚餐时被单独饮食的心酸;可以知道想给孩子一个拥抱而遭拒绝的悲哀;可以理解一个被亲人都嫌弃病人的内心有多么孤独?操!
      所以,我对城里的某些亲戚并无好感。他们就像是生活在作家小说里面的小人物,尖酸、爱攀比、也带些悲凉。我的这些城里的亲戚,每次回来都会与我的父母爷叔们谈论伊们的乖儿子、女儿的成绩、有本事的亲戚、有钱的朋友等等。这俨然就是伊们谈资的全部码牌,其实伊们自身的成就并不成功,但伊们依然瞧不起农村的我们。伊们是一群“傲娇”的长辈,却也做足了孙子的事。
      亲爱的朋友,如果你看到这篇文章,请不要再嫌弃乙肝患者,他们已然在辛苦的修行,请不要留下今世的恶果。亲爱的朋友,如果你就是乙肝患者,请您抱有希望,保持乐观,定时检查,并心存感激。
      即使被歧视,爸爸依然努力的工作,因为不赚钱没有药吃。偶尔爸爸也会被流言击倒,也会失去方向。生活如此艰苦,一个人可以坦然面对生老病死,却往往敌不过流言蜚语。这场修行,父亲不容易。
      即便如此,当一个人通过努力改变了生活就很容易引来嫉妒。圣经上说,嫉妒是骨中的朽烂。人已经从里面枯萎了,还怎么去救赎。爸爸不以为然。爸爸常说他所有的成绩都是蒙主的赐福,都是上帝的恩惠。所以,他经常向所有可能的人传播福音,爸爸说,他在天上有福了。
      其实,爸爸是虔诚的基督徒,因为疾病认识了上帝,每天晚上都会到教堂祈祷。教堂在城镇的东北边,临近县道,信徒们就在此祷告。教堂正门的左右是“爱国爱教,神荣神益人”的标语。走进教堂,正黄色的十字架首先映入眼帘,让人感觉到神圣。十字架两边是红色的帷幕,在帷幕的下方便是牧师讲课的案桌。每个礼拜的第一天清晨,信徒们会在这里赞美耶和华。在这个教堂里人们没有攀比、嫉妒、冷漠。大家相互帮助,共同发展、看护这个家园。整个教堂的兴建都是信徒们在政府的支持下无中生有的。从最初的小茅屋,到现在的小教堂,这是信的力量。
      信仰是人类无法解释自然界的神秘而选择的一种信。从古至今,有各类宗教在地球上兴起、衰败。最后,但凡与人为“爱”的教义经久不衰。宗教的力量是神鬼莫测的,可本质上是“爱”的力量。有信仰的人,因为信,在失落中得以温暖,在绝望中看到希望。
      有信仰的人若信的真切,便会影响到亲近的人。在家庭的熏陶下,周末我也会和家人一起去教堂做礼拜,聆听他们向神的忏悔和身边的福报。当然,我也曾无数次的向上帝忏悔自己频繁□□的事情,希望可以得到明示并保佑身体健康。为此在初二的那年圣诞晚会上,我奉献了一出丑角表演。这个经历,是我向上帝的献礼,不仅锻炼了我的勇气,而且通过表演也使自己感觉到愉悦。在以后的生活中,我很怀念在舞台上被喝彩的时刻。
      自升入初三,学习的压力使自己搁置了信仰,只有在令人厌烦的考试前,我才会临时抱“佛脚”,祈求得到神的帮助。因为圣经上说,神的话就是力量,他说有就有了。不可否认,在学习方面,神不爱搭理我的忏悔和祷告,或许神听到了我的祷告,只是他说:“没有”。
      进入高一,升学的压力小了,既没有了父辈亲戚的监督,也没有太多的课业,娱乐活动相对多起来。这一年,超级女声非常火爆,大街小巷都在唱:“想唱就唱,要唱的响亮。即使没有掌声,自己也要勇敢的自我欣赏。”这恐怕是我认识到自恋的雏形,湖南卫视每天轮播着超级女声的比赛。周边的小姑娘们、小伙子们、小阿姨们经常在电视前面争相表达对歌手的喜爱。争论完毕,该上课的上课,该上班的上班,该买菜的买菜。这便是小城生活。
      我平常最喜欢礼拜六的晚上。同租住在一起的伙伴们会相聚在一起吹牛逼。在二楼的一间小房间里,住着两个初中小同学,他们桌案的后面有一个有线电视插头。房东之前是个杂货铺老板,在二楼的仓库屯积了很多旧货,其中最让我们欢喜的便是一台老式电视机。周六,等我们下了课,吃了晚饭便会陆续聚在这间小房间里看电视。所有的活动都是低调进行的,因为毕竟没有得到房东的应允。
      每次一起看电视,就像后来在影院看电影一般令人心情愉悦。每次将电视机从仓库偷偷搬到小房间都异常小心,当然也很激动,念想着接下来几个小时的轻松时光,一边和大家聊天,一边海吃着每周一次的零食。每个人对忙碌生活中的闲暇时光都意味深长,因为难得,所以珍惜。时光滴答滴答不曾停歇,即使再希望慢些,也会成为回忆。而回忆的城墙即使再□□也会在岁月中变得斑驳,只希望有些特别的时光可以在自己的年月里永垂不朽吧。
      住在这小房间里的是一对活宝,一个初三一个初二;一个活泼,一个沉闷;一个成绩优越,一个差强人意。有些人就是很神奇,平常看不到他勤奋的影子,成绩却很好;而有些人,每天起早贪黑的学习,却成绩平庸。所以,方法比勤奋重要。工作后,你会发现选择又比努力重要。
      我常常认为上学抹杀了我们的创造力,在最充满朝气的年纪里我们每天计算着函数方程;在最具探索世界的年纪里我们将青春奉献给校园;在最具有说走就走勇气的年纪里我们无数次穿梭在上学下学的路上。我们所有人变得雷同,仅仅是成绩的差异。
      临近年关,各类考试如洪水猛兽般汹涌而来,一时间压得同学们叫苦不迭。同学们献出了比往日更多的精力,使年轻的自己隽永潇洒。显然,所有人都不喜欢这充满竞争的氛围。
      大家细数着日子,煎熬这时间一点一滴的流去。整个校园都沉闷闷的,几乎所有的同学都面容憔悴,心事凝重。终于,压力就像这腊月的严寒,熬过去便会春暖花开。
      当最后一场测试结束的号角吹响,同学们欢喜的走出考场,陆续的向娱乐的方向而去。此刻校园里广播传来张含韵“一起say hi 我们放假了,say hi 我们去玩耍,让快乐的抛物线,一直能飞到顶点……”的歌声。聆听着优美的歌曲,享受着经久压抑之下的轻松,望着身边匆匆而过的人群,我感觉到所有人都脚步轻盈,同学们都冲出校园,原谅我们并没有留恋。
      我来到宿舍,看到室友已经打包完毕。他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拒绝了,因为我想和同学留在这里玩一个晚上。假期给人的喜悦总是在开始的时间段令人陶醉。我不想它以回到家乡开始又以离开家乡结束。可见此时的自己,已经过了想家甚至哭鼻子的年纪了。因为时间,抓起了就是黄金,虚度了就是流水。更何况是假期的时间,浪费了,我便是自己的罪人。
      自己得瑟完后,第二天刚回到家,就听到爷爷与各位伯父们在筹划去温州的事宜。大家庭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我感觉有些不妙。原来,大奶奶刚到温州大伯父的家就遭遇车祸丢了性命。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大奶奶遭此飞来横祸,因为还要经法医鉴定死亡详细情况,躯体被冰冻在停尸间。这在农村人看来是对死者的亵渎。长辈们希望可以把大奶奶早点接回家来,毕竟对于死者入土为安。
      这期间,二奶奶还被检查出患有晚期癌症,每天躺在床上疼苦的呻吟。所有在农村老家的父辈们,一边匆匆去温州处理大奶奶的事宜,一边四处奔波为二奶奶求药。
      一礼拜后,大奶奶冰冷的躯体躺在大伯家堂屋的水晶棺中。本来身体健硕的大奶奶,本来经常出现在视野中的亲人却以这样的方式突然告别了世界。生命的存在到底是因为什么使命,为什么经历了苦难,却还是要疼苦的离开。
      再一个礼拜后,大奶奶入土为安,安葬在大爷爷的坟旁,从此两人千古相随了。自大奶奶离开了世界,很多次在梦中我清晰的看到她的音容相貌,在熟悉的操场上、田地里、屋檐下,但再也无法与之交谈。
      寒假,因为家族死了人,所以整个大家庭的氛围都沉闷闷的。开学后,离开家乡,重新来到城里的校园使自己的心情稍感舒畅。同时,新的一年,城里的手机大卖场里开始出现了一种新奇的音乐播放器——MP3。此时的MP3就像九零年的BB机和后来零七年上市的苹果手机,它是时尚、高端的象征。
      我每天都在上下学的路上背诵着《新概念英语》,不仅是熟练的背诵,而且每天临睡前都会反复的听。所以,我多么希望可以拥有一个MP3来学习英语。
      当天气刚开始转暖,四月的梅花还含苞待放,二奶奶在门前的躺椅上在阳光温暖的地方睡着了。爷爷来到二奶奶身旁,叫唤着她并送来奶奶新蒸的包子,却发现二奶奶已经解脱了病疼离开了人世。短短三个月,家族两位老人辞世。
      与大奶奶不同,二奶奶经受了长期病疼的折磨,经常是彻夜的挣扎。这种苦,叫人生死无惧,却很难忍受了煎熬的过程。人生不苦,不叫修行,是修行身体的疼,还是修行思想的苦?每次看到二奶奶疼苦的呻吟,内心里都充满怜悯。终于,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二奶奶解脱了。
      一个礼拜后,二奶奶入土为安,比邻着大奶奶大爷爷的坟头。
      送别二奶奶,亲人们陆续返回各自的家。我回到学校继续盼望着可以买一个MP3。只是,高昂的价格使自己望而却步。人,有个盼头总是好的,每天带着这种念想和同学们依旧上课、玩耍。
      有一天爸爸突然来到我的宿舍,并为我买了一包橘子。我知道他是来检查身体的,因为疾病,他比平常人的生活多了一件必要的事。
      我问爸爸:“化验结果如何?”
      “很好。”他回到道。
      听到这个好消息,我当时就来了计划,趁着他开心,对于我朝思暮想的东西,我尝试性的问道:“爸,可不可以给我买一个学英语的播放器?”。在“学英语”上,我故意加重了声调。
      “学习用的?”爸爸反问道。
      我觉得有戏,立刻回应道:“当然了,还可以把老师的课堂内容全录下来。”
      “多少钱?”
      “一百六十八块。”
      “嗯,学习用的东西该有咱得有。”
      我顿时心花怒放,刚想赞美这美好的生活。却见爸爸眉宇间凝结了一层难开的阴云,他接着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我还带着兴奋的情愫。
      “你爷爷住院了,在县医院,晚上和大妹去看望下。” (大妹是与我同一个爷爷的族妹,有点娇生惯养,但成绩优秀,人长得也漂亮。)
      我刚才还激动的情绪被爸爸说的这个惊雷劈的头脑嗡鸣。虽然我早知道爷爷有严重的肝病,但还是难以接受眼下的事实。我急忙问道:“爷爷现在情况严重吗?”
      “情况不是很好。”爸爸神色忧伤,他缓缓从我床边站起来:“放学去看看,我先走了。”
      我没有陪他下楼,我驻足在阳台上,看到他走远的背影时,我突然想起朱自清先生在《背影》中写到他父亲佝偻的背影。父爱任谁都一样深沉,一如朱自清的父亲予朱自清,我的爷爷予我的父亲,还有我的父亲予我。
      爸爸少年谋生,经历不少艰苦的岁月,终于熬到有模有样的状态了,爷爷的身体却垮下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多少个日日夜夜,爸爸为爷爷的健康祈福着。
      下午放学后,我找到大妹,与她一起去到县医院看望爷爷。
      医院的氛围真是槽糕透了,到处都是药水的味道,随便哪里都是破碎的药瓶和呻吟的病人。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给大地最安详的静谧。我和大妹来到爷爷的病房,看到爷爷憔悴的躺在病床上。病来如山倒,爷爷孱弱的呼吸声令我感觉到生命的脆弱。爷爷完全的失了精神,我们走进来他也没有察觉。姑姑们在一边啜泣。旁边站着的男人们在商量着医疗费用。
      病房里还有其他同样严重的患者,连同看护的亲人都没精打采的。床头堆满药品的柜子上总有一个已削了皮却只吃了一半的苹果。病痛所带来的普世经历,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是否有助于我们对生命本身认识的觉醒。垂危的身体能否继续承载骄傲的灵魂,那一口气不来,我们又将栖身何处?这些都是死亡带给我们的思考,悲凉而又神秘。
      整个医院的住院部都静悄悄的,仿佛只有夜游的昆虫与夜游的灵魂。我静静的凝视着爷爷,心口是真切的压抑与悲伤。这是我一直相伴着的亲人,从未想过会久远别离的亲人,我最亲爱的爷爷。
      爷爷翻了个身,可能是压着了疼痛处,紧皱了一下额头,随着疼痛稍缓,爷爷睁开了眼睛。爷爷仿佛一块精致的雕塑但缺失了些许灵气,目光浑浊。爷爷看到我和大妹,艰难的奉献了一个微笑并问道:“你们晚上没有课了?”
      大妹答道:“有的,都是不打紧的副科。”
      “哦,特意来看看我的,我没什么大事,还是老毛病,你俩回去上课吧,别落下了。”爷爷用微弱的声音答道。
      “没事,试卷都做完了。”我答道。
      “同学们都在上课,就你俩跑出来,快考试了吧,先回去吧,周末再过来。”爷爷再次关切的说道。
      大姑接过话茬说道:“你俩就先回去吧,看过爷爷就行了,这里有我们呢,你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去吧。”
      “那你们就先回去吧……”几位男人们说道。
      我和大妹简单的向爷爷问候了一声便回了学校。学校里的夜课还没有结束,校园里静悄悄的,周围没有嬉笑打闹的同学,整个大地并着整齐的路灯安静的站着。我从没有在上课期间出来活动过,这是第一次体会到本来上课期间校内的一切。不过,因为对爷爷身体的担忧,所有的感触伴着压抑的情绪做短暂的停留。
      半个月后,爷爷的身体稍有好转,医生建议先回家调养。
      因为在医院久了,爷爷好久没有泡个热水澡。但是抱恙的身体是耐不得浴室里面潮湿、浑浊的空气的。
      爷爷却坚持要求爸爸陪他到公共浴室。爸爸搀扶着爷爷来到浴室,帮着退了衣服。周围见到爷爷的人,都热情的帮助爸爸搀扶着爷爷。爷爷显得很兴奋,天堂再美,也没有庸俗的世界让人留恋。爷爷尽情的享受着温暖的水,清洗着满是灰尘与药水的身体。
      半个月后,爷爷大出血再次进了医院。
      这一次,医生完全放弃了对爷爷的治疗,建议提高爷爷的最后生活品质,不要再遭受治疗本身带来的痛楚了。
      对于儿女来说,即使放弃治疗是正确的决定,但过不了“不治疗”的心坎。我不是想说提高癌症晚期病人的生活质量比继续在医院挣扎更靠谱,也不是劝解大家放弃对癌症晚期患者的医治,仅仅是对自己亲人真实情况的最后思考。曾经看到有位医生建议到:“对于癌症患者,能治的方治,不能治的就尽量减轻病者的疼痛。”
      我不知道是爸爸还是大伯对爷爷说明了真相。我只知道,爷爷后来低下了头,沮丧的沉思,片刻后对儿子们说道:“带我回家。”
      回家后,城里的人留在城里上班,偶尔回到乡下探望。爸爸的眼神随着爷爷日渐消瘦的身体也变得浑浊,失了光彩。妈妈要一边照顾病重的爷爷,还要熬中药给抱恙的爸爸。
      我们这一家子,就是吃了身体的亏。纵然生意场上早已风生水起,也得不到该有的喜悦。从童年起,爸爸就没停过药,再壮的胃也经不起持续的药毒。可最令人绝望的哪是病痛,而是被言语伤了的心,寒了整个家庭。
      时值暑假,爷爷每天躺在床上,伴着痛疼艰难度日。我将新买的MP3拿到爷爷旁边给他看,爷爷新奇这个东西,我按响了音乐,爷爷赞叹道:“真是个好东西。”
      我正给爷爷听着音乐,爸爸走来对爷爷说:“爸,给大姑打个电话吧。”
      爷爷怔了下。我的这个大姑奶奶还是在太奶奶八十八大寿上见过一次,她半身不遂,又远在西安,鲜有见面。只是在逢年过节时候问候一次。爷爷对爸爸说道:“是啊,再不打一通电话就没机会了。”
      爸爸与我将爷爷扶到卧室,爸爸拨通了西安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位老奶奶慈祥的声音:“喂~?”
      爷爷鼓足了精神的答道:“喂~,大姐。”
      大姑奶奶稍显激动的重复叫唤着爷爷的名字:“哦,老三,哦,老三。”大姑奶奶不停地问候着爷爷的家庭和健康。
      爷爷尽量提高自己的声调答道:“大姐,就是想和您聊聊。您的身体还好吗?姐夫的身体还好吗?您要保重身体,多去公园散散步,别闷了自己。”
      大姑奶奶已在另一端啜泣,她显然有点激动了,说道:“老三,家里都还好吧。”
      “好,好,都好。”爷爷说道。
      大姑奶奶伤心的说道:“都好就好,老三啊,我有心坎啊。放不下。俺妈妈去世,我没办法送她最后一程,我心里难受啊。这么多年了,我经常梦到你们,俺娘、俺爹… …想我们小时候多苦啊,俺爹走的早,都是俺娘辛苦的,到最后走了,也没能送她一程啊,我心里啊…难受啊……”
      “大姐啊,别伤心了,您自己身体不好,不能伤心。家里不需要您挂念,一切都好。”爷爷安慰道。
      “都好就行,老三你要多注意身体……”大姑奶奶反复强调着爷爷的身体。
      爷爷的脸颊早已经老泪纵横,他平稳自己的情绪生怕被大姑奶奶发现,答道:“哎哎~,好好,我什么都好,退休后每天都打牌,养了不少花鸟。大姐啊,先挂了吧,时间久了,怕您累着。”
      “不累。”大姑奶奶说道。
      “大姐,先挂了吧,下次再给您打。”爷爷说道。
      “哎哎,好,老三保重身体啊。”大姑奶奶又一次强调爷爷保重身体。
      “好好。大姐,歇歇吧,也不和姐夫说了,您对他说家里什么都好。”爷爷说道。
      “好好,老三。你自己要多注意身体。……”
      通话结束了,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爷爷久久的站在电话旁,叹息着这生命中所有的最后……
      后来,爷爷的身体开始全身浮肿,行动越发的艰难。这个时候,有个失败的生意人来到我家。他之前很富有,因为女婿嗜赌如命并挥霍无度,导致他变卖了工厂后还欠下了一身的外债,最后无奈举家逃跑了。当年,他身无分文,狼狈的来到我爸面前,因为不会再有人愿意借钱给他用了。我爸资助了他六百块钱,使他从卖气球开始,逐渐稳定了生活。只是,这一身的外债,他通过官司,赢得了自由,显然都是他女婿的错误。可能是为了报恩,他找了个“秘方”来帮助爷爷减轻痛苦。只是爷爷早已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
      每到傍晚时分,我会架扶着爷爷到门前的操场上散散步。往来的行人会停下来与爷爷简单的交谈,那一天晚霞很烈,半个天空烧的火红火红的,大地与空气的颜色浓烈且灿烂。爷爷驻足静静的看着远处的霞,对身边的我说道:“爷爷要离开了,你~再也见不到了… …”
      我没有回应爷爷,我将脸颊躲在爷爷的身后,我知道自己落泪了。面对着远方的霞,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第二天,在我家门前飞来了一对白鸽久久的驻留。爷爷养了十二年的牧羊犬安静的趴在床头。在爷爷弥留的时候,他平静的躺在床上,看了看周围的我们。他对双手掐在腰间的爸爸说道:“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庭,不要有高高在上的姿势。”
      “哎~哎~”爸爸连连答道。
      接着,爷爷收回了目光,将脑袋平躺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不一会儿爷爷费力的将右手微微抬起说道:“蝴蝶,蝴蝶,一对蝴蝶在飞… …”
      说完,爷爷落下了臂膀,在眼角流出了一滴清泪,这是对世界最后的眷恋。
      后来,爷爷被安葬在郊外的田地里。爷爷走后,奶奶被接到了城里暂住,偌大的院子从此荒芜了。爷爷生前的老狗每天就趴在他的坟前,久久的等候。一个月后,老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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