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诀：与君思无涯》东野与书

38、第 38 章

　　王神色如常，议事厅内他们几人不知何时都散去了。忆水咽一咽口水，“你这么忙，我还是不打扰你了，我回祈天殿吧。”
　　王：“今天恰有闲暇，既然你说连日来闷坏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忆水眼珠一转，她现在哪有心思去玩，多在外面晃荡一会儿就多一分的危险。“其实我刚到魔界的时候，奚夜大人就带我游历过了，不必了不必了。”说完附上一个诚恳的微笑。
　　闻言，王略一挑眉：“你和奚夜关系不错。”一点没觉察到这句话是个坑。
　　“奚夜大人是个谦谦君子，对人随和的很。”这话倒是没错，奚夜算是她在魔界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更何况，他还是刚才惟一一个没有说要将她赶尽杀绝的人。
　　王的心思她真是半点都揣摩不到。
　　王闻言不置可否，侧着脸冷峻的棱角分明，毫无预兆的起身，冷冷道：“跟上。”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忆水一愣，没来得及反应，只能一路小跑着跟着。
　　魔界之北，忘川之滨，千仞峭壁之间，泻出九曲黑河，望不到尽头，寻不得来处。
　　这个地方倒是眼熟，可不正是忘川。看来魔界虽大却也没有什么好去处了。
　　土地原给我算过一卦，天南地北扯了一通，最后道是我这一生长居于皋涂山方可福泽绵延，离了这宝地则命途坎坷。那时以为，他是为了解释父君将我从小扔在山上的缘由而故意诓我的。可现在看来，却是有几分可信。
　　微风拂过翻起小小浪花又倏忽淹没。遥远的天际，铅云低垂，墨色欲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幽怨之气。远眺，水天一色处蔓延出大片大片的血色曼珠沙华。
　　此地美则美矣，可惜怨灵集聚，也让她免不了想到自己也极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这忘川水中的一员。想到这就不禁身子一哆嗦。
　　王牵了她的手，“怎么看到忘川的怨灵，害怕了吗？”
　　忆水闻言一怔，回过神来，“奚夜带我来过的，怎么会害怕呢？”说完，冲着王勉强的一笑。
　　王刚刚柔和起来的脸色刹那之间又含冰蕴雪，有些恨恨的甩开了她的手。
　　忆水被他唬了一跳，如惊弓之鸟般分外忐忑。好好的又发什么脾气？浑然不知自己又触到了他哪片逆鳞。
　　千仞峭壁之间，鬼门高高矗立，雕刻的细细纹路经历过万年亿年的风尘洗礼，斑驳的青苔点点附着在磐石之上。鬼门森然，怨气肆意。这一堵嵌入千仞峭壁的鬼门将恶鬼们永远镇压在了往生的彼岸。
　　美的带了些诡异颓唐气息的地方，此时两个人都无心欣赏。手抵下巴思虑了一番，忆水悄悄的向他挪动挪动，见他负手眺望天际，没有发觉自己的小动作。
　　王就这样站在岸边高低不平的小土丘上，孑然独立，一袭白衣难掩其清隽风华。
　　她怔怔然，望着他出神。谁能想到这样干净卓然的人竟是统御魔界的王呢？他可以征战沙场，使浮尸百万，使森森白骨堆砌如山而面不改色。他亦可以这样临风独立，出尘如谪仙人。经过如此之杀戮的人怎么还可以这样淡泊？
　　他的面前便是忘川水，有白骨时不时探出水面打个旋。她突然想到那次他沉于水底惨白的脸，这忘川水里能不能淹死人？要不跳水潜走吧，他肯定没有我识水性。
　　正在她怔怔出神之际，王不知什么时候就转过了身，吓得她连连退了几步，脚一拐，直直的往忘川河里坠去。所以说有些事冥冥中自有定数，这下不想跳水也得成落水鸡了。
　　王其实是可以伸手将她拉住的，不过，他双手握在胸前一脸淡然得看着忆水直直流水，溅起巨大无比的水花，眼睛都没眨一下。
　　忆水水性好，扒拉了几下浮在水面上，抬头就对上他看好戏似的眼神。
　　忆水愤愤然转过身，状似很惬意的游了几下，时不时的拍拍水面作戏水状。执着的向看热闹之人传达一个信号，我才不是不小心掉进水里的呢，我就是忍不住自己想游两圈。
　　忘川水的浮力格外大，她浮起来一点也不费劲。但突然之间水面就开始不平静了，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旋，一股脑的往忆水身边涌。
　　尖叫之声划破长空，“啊…”她两手不停的扑腾，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水底下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撕扯她的衣服。
　　王面色一凛，飞身掠过水面，足尖轻点一把将她提出了忘川，两人落在了鬼门前。
　　才到岸上，忆水就捂着破败的衣裙，抓狂的尖叫：“你不要看，转过去转过去。”
　　她衣不蔽体，尤其是下摆一圈全然没有了裙子的模样，参差不齐的碎布条湿漉漉的往下淌水。一半的布料还在忘川河上飘着。
　　王看着她没有任何遮掩的白得耀眼纤细修长的双腿，抿着嘴竭力忍住笑意，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往她身上落，怕她恼羞成怒。
　　忆水双手环胸，紧紧贴在鬼门上，但遮得住上面也遮不住下面。她的两条腿有银色龙鳞隐现，泛着若有似无的银色光芒。在这样下去龙尾巴就要露出来了。语气慌乱，“我叫你转过去，转过去不许看。”
　　王斜着眼睛，盯着附着在鬼门上的青苔，淡淡道 “我没看，且这儿也没别人。”
　　绯红一直漫到了脖颈，没好气冲他大吼： “我在水里好好的，你把我拉上来干嘛！”静心凝神慢慢将尾巴压制下去。
　　“我再晚一步，你就□□了。”说着解下自己的外衣，把忆水裹得严严实实。抓着她的肩膀，“你这个闯祸精。”
　　还好他真的没有盯着自己的腿打量，那一霎的隐现，应该没有看到。
　　湿濡的鬓发，粘腻的贴在耳畔，衣服被河中白骨扯得七零八落。她垂眉不语，充血的耳朵似一块冻玉，白白的绒毛清晰可见，孩子气的撇撇嘴，“你们这儿的都是色中饿鬼！”
　　他凑近她，下巴抵在她的额际，打趣似的轻轻道：“是我们这儿的。”
　　风簌簌而过，峡谷里枝叶拍打之声不绝于耳，忘川水中浮起累累白骨，令人毛骨悚然，但岸上的两人此时都浑然不觉。
　　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鬼门震颤，灰尘铺天盖地滚滚而下。瞬间将含情脉脉的两人泼了个灰头土脸，果然秀恩爱死得快。
　　之后发生的一切，她被紧紧环在他的臂膀里什么都没有看见。只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以及的激烈的厮杀，和鬼门倾塌之巨响。
　　最后在耳边听到的是他的一声闷哼，身子一轻就被摔在了地上。应该是由高处落下，可竟也不觉得疼。
　　光芒刺目，她抬手抵在脑门上半眯着眼。看眼前之境，一人高的碎石横七竖八坠落在忘川，砸出半米深的巨坑，彼岸绝美的曼珠沙华花海凋落萎地露出赤裸的大地之脊，九曲忘川水被倾倒的千仞峭壁，生生拦腰轧断。
　　忘川上空怨气冲天，恶鬼妖气肆虐。茫茫天际，被扯上一层厚重的黑幕，吞噬了金乌神鸟。苍茫云海之上泛起诡异的血光。鬼门倾倒，逃蹿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沸反盈天，魔气发出靡靡之音乱人心神，疼痛像一层无可挣脱的蛛网，罩住她浑身上下，冷汗直冒不住痉挛。眼前一切亦渐渐变得混沌，重压之下三魂六魄渐渐从身躯抽离。
　　在意识模糊之际，一道金光直刺苍穹，瞬间撕开了黑色长空，盘亘于天际的妖气，如巨蟒被刺中要害狰狞扭曲不止。天旻剑狂躁不安，王一脱手，它立即乘胜追击，将它们绞杀得四分五裂瞬间溃不成军。
　　在苍穹之上，逃窜流离。似云收雨寂，所有溃不成军的妖气似乎瞬间逃匿无踪，魔天之上金乌重现。
　　忆水挣扎着支起身子，看重归于平静的忘川，天高气清，烟岚云海间，王祭出钟皇鼎，金光耀眼中苍穹之上他身影清隽凌然，衣决翻飞。
　　忆水仰天望向，凌空于天际之人，叹为观止，这样的本事只怕寻遍三界，上抵九重天，下至轮回门，万神诸仙也难寻可与之匹敌之人。更不必说现在的天界群龙无首，内部腐朽专心参道的还有几人？
　　他若要成为三界至尊，如今的天界也只能拱手相让。
　　从鬼门逃窜出的怨灵，尽入钟皇鼎，忘川重回净土。王从半空飞身而下，走近忆水屈膝将她从地上托起。经历一番恶战，他的脸上竟无一丝血污，只有眉宇之间淡淡的担忧。
　　她抬头望向他，心中默哀，和这样的人成为敌人，应该会死无葬身之地吧。想着想着，就脱口而出：“你可不可以收我，做，为徒。”话到嘴边改了，收我做义女，咽了回去。
　　王一怔，失笑道：“你资质太差此生修仙无望了。”状似为难的微微蹙眉，“不过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到你。”
　　她闻言一时怔然，自心头传来一阵一阵绞痛，她脑海里涌起千头万绪。蓦然，从眼角滚落一颗的泪珠，正落入他的手心。
　　高长轩一惊，惑道：“怎么哭了？”
　　她仰着头，委屈道： “我疼。”我该怎么和你说，为什么我的心好疼。
　　诸般纷繁思索中理不出头绪，她也不知道这莫明的哀愁是由何而生。眼前仍横亘着鬼门的碎石，忆水也没注意到他渐渐惨白的脸色和失血的薄唇。一袭玄衣之下，晕开的血色生生将里衣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