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Chapter Thirty-three 献祭 ...
-
暮色接近。
“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现在黑主学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玖兰优姬坐在床边，侧头去看来给她送餐食的一条拓麻，开口道，“一条学长，你不能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将我锁在房间里。”
“抱歉，优姬大人。”一条拓麻微笑回应，将餐盘放在茶几上，“可是枢大人离开前的命令就是让我好好保护您，你现在的能力还只是相当于纯血种的幼儿时期，待在这里的确要安全很多。”
“所以我才要问黑主学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你们对我如此严加看管？”玖兰优姬对此不依不饶，“还有，哥哥他去干什么了？”
从梦魇苏醒过来的她一心只想着锥生零的事情，没有注意太多，现在已经放下了心头大患的她已然冷静了下来，才恍恍开始意识到不少此前忽略掉的事情。
她知道是玖兰枢将当时暴乱的她带回，安抚照看了一夜，但哥哥却又为何没等她醒来后就离开了？玖兰优姬不禁联想起了她刚回来时看到那些夜间部学生脸上的凝重神色，以及……
在锥生一缕解开她的封印后，一直出现在她幻觉里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然而面对玖兰优姬的询问，一条拓麻却不愿意告知答案，在他眼中，现在的玖兰优姬相当于一个纯血幼儿一样，毫无能力却又充满诱惑，他不能透露太多，以免玖兰优姬也跟着他们一起不安而做出什么不够理智的事情。
“这些东西其实我也……”
“告诉她吧，拓麻。”一道两人期待已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玖兰枢走了进来，“优姬已经长大了，她也是时候知道这些事情了，我们也瞒不下去的。”
“枢大人。”
“哥！”玖兰优姬眼眸骤亮，快步上前扑进了来人的怀里。
“你能平安醒来真是太好了，优姬。”玖兰枢揉了揉怀里人的头顶，然后又看向一旁的一条拓麻，“我已经将千里带回来了，莉磨那边正看着呢，虽然还没醒，但你不用再担心了，那人已经回归自己的身体了，千里没事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条拓麻终于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我们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准备。”玖兰枢道，“玖兰李土差不多明天晚上才会苏醒，我估计元老院的进攻也差不多就在那个时候，夜间部里的钉子你该拔就拔了吧……另外，再分些人手去照看日间部。对了，之前让你探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们没有探查到元老院与哪个纯血家族有过多的接触，看起来似乎一切正常，至于猎人协会，今天中午的时候有几人已经来到了学园，与黑主灰阎碰面。”一条拓麻回答道。
“猎人协会？”玖兰优姬疑惑，“是来帮我们对付敌人的吗？”
“恐怕不是。”玖兰枢否认了玖兰优姬的天真想法，“这个时间点来，和元老院步调如此一致，怕是来者不善呢。”
事实上，玖兰枢预料得半点不差。
锥生零看着对面的协会使者洋洋洒洒地宣读着罪行判定书，什么Level E的高危风险，什么跟吸血鬼走得太近，什么猎人失职，当初是怎么将他从元老院手里捞回来，现在就完全相反地定了他的罪。
旁听的黑主灰阎自然是一一反驳了回去，然而没有什么用，来人根本不听申辩理由，大手一挥，就将锥生零押进了地牢囚禁起来。
“难得见你这么乖，怎么这个时候一点反抗也没有？”夜刈十牙疑惑地看着顺从走进铁栏的锥生零，这个监牢是专门为吸血鬼而制作的，正好克了锥生零的体质。
“反抗做什么？”锥生零平静反问道，“一没收走我的武器，二没让其他人来看守我，这座监牢在我看来就是如同虚设，反抗做什么？”
“你倒是看得很透。”夜刈十牙默认了锥生零的说法。
“所以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锥生零泰然自若地坐在地上，“我不相信这次态度转变得如此奇怪的猎人协会会没出什么事。”
“不如猜猜看？”
锥生零直直看了夜刈十牙半响，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道了三个字。
“元老院。”
夜刈十牙忽而笑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地敏锐啊。”
锥生零没理会夜刈十牙的感叹，印证了猜测之后的他神色反而更加凝重起来，眉头轻皱：“你们想干什么？”
“现在还没到跟猎人协会撕破脸皮的时候，黑主那老狐狸决定暂时将计就计，到时候再把你放出来。”夜刈十牙答道。
“到时候？”锥生零问道，“到什么时候？”
“你先在里面呆上一天，等那几个协会的人放松警惕走了，你看着机会再出来就好。”夜刈十牙将口袋里的钥匙抛给锥生零，“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不用担心。”
锥生零抬头看了一眼地牢天窗外的深沉天色。
此夜暂安，可下一次夜幕降临之时，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时间缓慢而又备受期待地流逝着，终于在一片沉睡的黑暗之中，见得一双红蓝异瞳缓缓睁开来。
深褐发色的男人静静仰躺在棺木之中，轻吐一口气，细细感受着流淌在这副新生身体里的强大力量，不得不说，这种掌控属于自己身体的感觉，的确要比寄居在别人身上要好上太多。
玖兰李土不禁露出餍足的笑容，慢慢坐起身来，转头看向在这里守护已久的银发仆人，“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锥生一缕。”
“恭喜大人得偿所愿。”锥生一缕单膝跪地，低垂下头以示恭敬。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锥生一缕，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才完成了我给你的任务。”玖兰李土笑得意味深长，他站了起来，从棺木里走出，来到锥生一缕的面前。
“只是凭借着我对大人的忠心罢了。”锥生一缕回道。
玖兰李土笑了，虽然锥生一缕的回答有避重就轻之嫌，但他倒是很受用：“那我如此忠心的属下啊，你想从我身上的得到什么呢？”
“大人是知道的，从我到您的身边，再到现在听命与您，所追求的一直都是……”锥生一缕缓缓站起身，与玖兰李土四目相对，“复仇而已。”
玖兰李土自然知道锥生一缕所指为谁，笑道：“你对那个女人还真是情深意重。”
“闲大人对我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在玖兰李土面前，锥生一缕毫不遮掩自己的情感，“于我而言，她是高绽于树头的八重绯樱，是神祇精灵般的存在，帮着我逃离我所不愿承认的命运，给了我父母未曾给我的温暖与爱意……”
“所以才更加不能接受她被锥生零抹杀的结局？”玖兰李土接上了话。
“是。”
“那你是想向我索取可以杀死锥生零的能力吗？”玖兰李土继续问。
“不。”
锥生一缕谦顺姿态依旧，却给出了相反的答案。
“我想要的……是您的死亡。”
刀光突起。
玖兰李土面不改色地挡下了锥生一缕的攻击，狭长的刀刃被他轻轻松松地用手指卡在咽喉前，眼底笑意不变，“你能隐忍到今天还真是不容易呢，锥生一缕。”
“零只是完成他的复仇而已，这笔账不该算在他的头上，酿成闲大人悲剧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你玖兰李土才对。”锥生一缕丝毫不意外自己的第一击在玖兰李土面前根本无效的事实，“你串通猎人协会会长，将闲大人爱人的名字放在我父母的猎杀名单上，然后又可以放走了她，让她在悲怒之下犯下惨案……好算计。”
“你知道的很详细嘛，倒挺聪明。”玖兰李土轻描淡写甩开锥生一缕的刀，“可惜没用到正确的地方，你为了绯樱闲潜伏在我的身边，怎么就看不出来你其实根本无法完成你的复仇？”
刀刃传递过来的强大劲道将锥生一缕生生甩了出去，但锥生一缕没有放开持握武器的手，迅速转换了姿势将长刀深深插入地面，其产生的阻力堪堪停下了他后退的身躯。
“总归还是要试试的。”他再度站起身，拔出自己的刀，刃口对准玖兰李土，“不然下去了也不好跟闲大人交代，你说对吧？”
锥生一缕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战斗，现在的这副场景其实已在他脑海中模拟过无数遍，他做梦都在想着如何将自己手上的这柄长刀刺进对方的胸膛，以安息绯樱闲的灵魂。
“那就让我看看，你是如何做到的。”玖兰李土笑容逐渐扩大。
血藤再生！
锥生一缕高跃而起，轻巧地避开了宛若蛇蝎的滋长血藤，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往玖兰李土的方向而去，他如今的这副攻击势态和当初跟锥生零对战时已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根本不像一个堪堪掌握力量的年轻猎人。
玖兰李土颇为意外地挑挑眉，看来锥生一缕在他面前还是隐藏了很多东西，几番交手之后他竟然开始有些应顾不暇，少年的刀术比他想象得要出彩很多。
略微有点棘手啊……玖兰李土如此想道。
锥生一缕的刀依旧没有慢下半分，不仅如此，他还敏锐地躲过了血藤的每一次插缝偷袭，如同鬼魅一般难缠，玖兰李土只能不断后退以避开锐利的刀锋。
必须得要快点解决这个麻烦了。
玖兰李土有些遗憾眼前人不是吸血鬼，不然凭借纯血种的优势，锥生一缕现在根本没有反抗攻击的可能。
红蓝的瞳色闪烁不定，玖兰李土站定了脚步，眼眸倒映着刀光的残影，他已经摸透了锥生一缕的套路，也发现了一个致命的漏洞。
少年再度欺身而近的瞬间，玖兰李土一手格挡住来袭的刀刃，一手直取对方的咽喉，悄长的血藤也同时将锥生一缕的双脚缠缚住，最后一刻，逼近的锋刃在玖兰李土面前停住了。
“就差一点，可惜了。”玖兰李土以为自己已然胜券在握，没有注意到锥生一缕勾起的嘴角。
“可惜的是你，玖兰李土。”
锥生一缕瞬间将血藤拉扯断开，被停滞的长刀如同幻影一般骤然消失，手腕轻转，刀刃已直直插入玖兰李土的胸前。
与此同时，他的腹部也被暴起的血藤捅了个对穿。
“咳咳……”锥生一缕吐出一口血。
腹部的血藤因为其主人的受伤而消退了下去，锥生一缕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拔出了玖兰李土身上的长刀，然后用它支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鲜血顺着刀刃流到了地上，洇了一片血红。
“如果可以的话，在这里和你同归于尽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呢。”他继续笑着，看着玖兰李土因为自己方才那一击终于重伤倒在了地上，“但是不好意思，我的命暂且还有别的用途，不能丢在这里。”
“你——”
“我的确没有能力将你杀死，玖兰李土，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一刀了。”锥生一缕忍着腹部伤口的疼痛，眼底笑意却没有变过，“但有人会替我完成这个心愿的。”
“是么？”玖兰李土勾起嘲讽的嘴角，锥生一缕方才的那一刀没有正中他的心脏，所以还没有在根本上威胁到他的生命，他只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就能修复好，但锥生一缕腹部由血藤造成的伤口可是根本无法治愈的，“我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你死可是肯定的了。”
“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锥生一缕也清楚自己现在身体状态，他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再和玖兰李土这么拖下去了，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于是径直转过了身，“一条贱命，死得其所就好。”
玖兰李土看着锥生一缕的身影迅速远去消失，嗤笑一声。
另一边的地牢里，已经待有一天的锥生零终于等到了外面协会人离开的消息，然后用夜刈十牙留下的钥匙打开了监牢。
外面正是星夜高悬，锥生零走在校园里，像是往常一般巡游，教室的灯光没有亮起，看起来夜间部的人今天没有正常上课。
果然事态变得严重了。
锥生零如此思忖着，于是转换了脚步往平时黑主学园那些无人而偏僻的地方走去，鬼使神差地再度来到与绯樱闲决战的那栋废弃大楼前。
然后他在一片杂草丛生之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肯现身了吗？一缕。”锥生零目光冷然。
然而锥生一缕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听到自己名字后回头对锥生零一笑，然后走进了一片漆黑的大楼，锥生零立即跟了上去，最后在大厅的中央停下了脚步，锥生一缕就在他几步之远的地方。
“玖兰李土真是难对付啊，哥，我开始有些后悔当初为没跟你再好好训练了。”锥生一缕话语轻柔，已经完全没有了上次见面的任何敌对气氛，让锥生零莫名想起了对方从前因为药苦而不肯喝药的撒娇语气。
“你……”锥生零突然闻见了从锥生一缕身上传来的血腥气味，定睛一看，就发现他腹部的巨大伤口，“你受伤了？！”
“能零这么关心我，还真是让我开心呐。”锥生一缕微笑，然后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颓然倒下，没有接触到预想的硬冷地板，而是落进了一个带着略带温度的怀抱。
这点温度足以驱散他体表因失血过多的寒冷，对于锥生一缕而言，他只觉得温暖。
看到锥生一缕这副状态，锥生零忽而发现自己已然无法将喉中所有关于玖兰优姬的质询问出口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年前，在灭门的一年之后，闲大人才发现玖兰李土才是害死她爱人的罪魁祸首，我们父母只是被人利用做了一把快刀而已。”锥生一缕没有直接回答锥生零的问题，而是将一切从头解释起，“她来黑主学园其实不是为了你，一开始是想着得到玖兰枢的力量来向玖兰李土复仇的，不过最后还是失败了，但她其实在此之前告诉过我，倘若被你杀死也无妨，是她犯下了罪，合该有此结局。所以闲大人最后死在你的手上，我并不意外，也不恨你。”
“那你为什么要……”将那个女孩牵扯进来？
锥生一缕所说的东西再一次颠覆了锥生零的推论认知。
“我特意假装要向你复仇而潜进了玖兰李土的身边，玖兰优姬的事情只是我向他投诚的证明罢了，而我也是不想你再被蒙在鼓里，你知道其实你是被玖兰枢培养用来保护玖兰优姬的一颗棋子吗？”
锥生零当然知道，从玖兰枢给予他的血来安定他的身体状况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但是——
“我的决意与玖兰枢无关。”
锥生一缕笑了，他知道这人的性格就是这样，跟数万年前一模一样，明明已被利用到那种地步还……
越是体会到对方身上的这种特质，锥生一缕越是觉得，前世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冷心冷清才能做出那些事情的？
“你真傻，哥。”锥生一缕道，“不过……这就再一次证明我今天所做的这些的必要性了。”
锥生零察觉到锥生一缕身上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你做了什么，一缕？”
“初见绯樱闲的时候，我是恨着父母的，恨着他们那样决定了我必死的命运，恨着锥生家，恨着双生诅咒，甚至恨着你，以为这样的命运是可以逃离的。”锥生一缕自顾自地说着话，他看着锥生零开始变得焦急的眼眸，发自内心扬起唇边的弧度，“可是后来想起了很多过去的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理由去恨这些，命运这种东西就是兜兜转转之后，又回到原点。”
锥生零已经听不懂锥生一缕的话了。
“我所遭遇的这一切啊，其实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闲大人用死亡洗清了她的罪孽，我也该是一样，用死亡来偿还前世种下的恶果。”
“锥生家的双生诅咒，不是为了报复那些无辜的后代们，从来都是为了报复我，是我……”锥生一缕咳出了血，他的伤势因为激动的情绪再次恶化，“是为了让我向你还清数万年前欠下的债。”
“你到底在说什么……”锥生零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但心里莫名却升起了一股他确实应该明白的奇怪情绪。
“双生呵……我其实就应该胎死腹中的，但却意外得到了原本属于你的半分力量和记忆，居然也跟着活了下来。”锥生一缕继续道，“爸爸妈妈他们是对的，我的确应该顺应诅咒来完成我既定的命运。”
“你……”锥生零隐隐猜到了锥生一缕想要做什么，他想要阻止，但地面骤然亮起的巨大阵法的光芒却刺痛了他的眼，这个四年前就在锥生宅地下室画就的献祭阵法终于在相隔四年之后，发挥出了它的本职工作，。
“不要为我难过，零，我只是在归还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而已。”锥生一缕抚上锥生零的脸颊，他已经能感觉得到自己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献祭的阵法已经开始运转，他看到了锥生零眼底的悲切，“或许等你想起一切之后，就不会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原谅我，零。”
笑意凝固在唇边，锥生一缕的手终于无力垂下，幽蓝色的阵法光芒一瞬间达到最盛，将阵中人的身影吞噬殆尽。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Chapter Thirty-three 献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