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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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接近午时，拾三点儿才醒来，彼时青冥正巧在身侧照看，她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青冥嚎啕大哭，伤心的像个迷途的孩子。
她坐在床沿搂着青冥的腰际，细细讲述着那些残酷寒心的经历，直待二人都已饥肠辘辘才作罢。
好在她逃出来后一路上虽艰难，但并未遭到更大的伤害。习武之人的身体调养快，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她已经可以下地。
在青冥的搀扶下，三点儿将自己装扮打理了一番，才随她一同出门，前去饭厅。
饭桌上很安静，桌上的公子们都很有修养，用餐的时候碗勺碰撞的声响几乎不可闻。破琉溪坐在青冥的左侧，三点儿在青冥的右侧。她夹在二人中间属于整张桌上最忙的，一会儿帮这个布菜，一会儿替那个剔鱼刺，伺候祖宗似的‘服侍’着二人。
饭毕，众人用茶水漱口，便齐聚一堂商议寻宝藏一事。三点儿精神奕奕，恢复了一些元气，只是眉宇间始终有多少愁苦郁结未散，她率先开口，同众人坦述分别后的惊变。提到尔白无的时候她面色虽未大变，却也再次惨白如雪。
青冥悄悄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给予她温暖和力量。
三点儿感激地回望她，直到把所有的经过都说完。
客座为首的白衣公子右手轻柔的磨搓着家传的精致紫簪，他凝眉冷静地分析道：“尔白无既是叛徒，为何在已取得我们信任之际又要离开？”
烟汝祈颔首，表示赞同，“不错，暴露身份于他而言并无好处。”
“或许事出突然，他不得不离开。”悦释梵坐于主位，成熟睿智凝于眉眼间，褪去了往日的青涩。
“亦或是他有所苦衷，不得不背叛？如今三点儿安然逃离，或许……”青冥不忍拾三点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提出了另一份猜测。
“他一定是叛徒！”徒然尖锐的女声插进话打断青冥的辩护。三点儿反手紧抓青冥的手掌，黑亮的眼里尽是阴霾，没有一丝神采，“他害死了师傅……那畜生一定是叛徒……他，他还要杀死我和止戈师兄！”
青冥沉默。
熟悉的伞柄敲在拾三点儿的手腕上，被挨者吃疼匆忙收回手。
“你抓疼她了！”破琉溪陈述着事实，面色不愉地揉着青冥抠满暗红指甲印的手背。
三点儿愣愣地瞧着破琉溪紧张的模样，又瞥见青冥手上那一道道鲜明的指甲印，赶忙道歉“青冥……对不起！”
青冥无奈地笑着摇头，“不痛的。他瞎紧张呢，别在意。”
三点儿胡乱恩了声低头不语，现在再没人护着自己、紧张自己了。
“瞧瞧，当着大伙的面，这两人又不害臊了。小三儿，不要理会他们，这腻歪劲我们也醋着呢。”
烟汝祈单手支着下巴，嘴里啧啧直响，一派轻佻的贵公子模样。
拾三点儿诧异地回视了他一眼，旋即安然微笑，不再忧思。
芩荇尘仔细思量后开口，“不单看此次反叛，这一年来修噬所行，实在令人费解。忆家、悦家如今是无相教……忆家虽为江湖四大世家之一，但近几代家族已然衰微，若是对其出手并不难。而悦家为商贾豪富之门并非江湖世家，拳脚功夫毕竟比不过江湖人士。无相教易容之术堪称独步江湖，可刀剑武功却也不是顶尖高手。”
三场血案有两起当事人都在场，可他依旧说的坦然，仿佛只是在简单叙述一件事，并未带有过多的情感，声音温和如泉却叫众人听的不生一丝反感之意，只觉得这就是事实。
听到关于悦家那场血案，青冥身子微僵，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握紧了身侧破琉溪温暖的右手。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异常，一直沉默的君青崖在此刻投来了目光，青冥察觉了，身子更是坐得僵直。
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试图转移注意力，“但这三家的名望不低。修噬若是……除去这三门，便能引起江湖恐慌。”青冥没办法如那绝尘公子那般客观而冷静地分析，歉意地望向三点儿和悦释梵。
“倘若只是为搅乱武林，修噬大可直接来找烟祁山庄的麻烦。”烟汝祈懒洋洋地笑道。
“可它并没有，也就是说……以修噬如今的实力惹不起江湖魁首，和那些大门大派！？”青冥忍不住惊呼出口，喜上眉梢地看向烟汝祈。
芩荇尘摇头道：“不尽然。如今尚不排除修噬隐藏实力，另有预谋的可能。”
“那我们一直只有挨打的份？！”三点儿突而愤恨起来。
烟汝祈眨了眨桃花眼，轻闲的微笑布满了俊俏的脸庞。“小三儿莫慌。当下也不尽如此，修噬一门近百年来几乎销声匿迹，在短时间内无法一崛而起。我们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以不变应万变。若是除去修噬几大血噬杀手，必会使其伤筋动骨，再难翻身。”
芩荇尘温雅的浅笑，呼应道“正是如此。”
听得他二人对现今形势的一番分析，众人心中总算安定。
温润精致的手指把玩着清透如琉璃玉石的紫簪，白衣公子如画的眉眼舒展，“按时日算来，家姐如今应已收到密信，现下多半已在路上。依据路程来算，即使乘坐日行千里的名驹也至少还需待其三四日。”
众人正说着。礼貌的敲门声有节奏的响了三声，随之一人推门而入。
面目俊秀的蓝袍少年鬓发微乱，略带风尘的踱步而进。
“琉风！”“哥！”两道身影同时起身，欣喜地迎向来人。
——
烛盏明灭了两个昼夜。
破琉风带回了好消息，他已在沁谷的一处崖壁上寻得了那方印记。届时午时沁谷被阳光普照，印记之处在午时三刻将会显现。
这晚青冥半夜忽觉腹中空空，饥饿难耐，她匆匆穿起衣物，披上厚厚的披风凭着好视力和对黑夜的敏锐感官朝厨房摸索而去。
天穹繁星明亮，似银白的流萤静止地落在沉静的巨大黑色花瓣上。
收罗出一小碟发冷的云片糕，青冥迅速和着烧热的茶水将其消灭殆尽。
填充满空虚的胃囊，她总算满足了，裹紧披风往自己所在的小院赶去。
穿过细长的夜廊，深夜的冷风不怀好意地掀起披风，吹乱了她散落的长发。青冥眯起眼侧头顶风而行。
“……冥姐姐！”略带粗粝感的少年嗓音骤响，音色诧异而雀跃。
青冥单手撩起迷了眼的长发，循着声源望去，“梵儿？”
庭院中一位披着深紫披风的少年静静立在寒风中望着她，玉冠竖起的墨玉长发迎风而舞，遮住了他小半张脸孔。
青冥走下石阶，裹了裹披风，疑惑地走近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悦释梵指了指漫天星空，玩笑似的笑道：“夜观天象。”
青冥乐了，也抬头仰望那缀满碎银的天穹“真有本事啊。可观得了什么？”
“尚且不明。”少年清秀妍丽的脸上露出一分捉黠。
青冥正欲与他再调侃两句，冷风灌进衣领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吸了吸鼻头。
一道温热的身体靠了上来，悦释梵伸臂将裹着厚实披风的少女圈在怀中，埋头在她的颈边道：“冥姐姐，这样会不会暖一些？”湿热的气息吐纳在耳边。
青冥僵了一秒，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试图将他推开一些。“梵儿……”
“冥姐姐，若是寻得眠云山宝藏，你便不会回来了吧。”少年微哑的嗓音沉闷地传来。
青冥被他不舍的情绪感染，仍他抱着放弃挣扎，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不会啊。以后有机会，我们会出谷来看望你们的。”
“他要是不让呢……”闷闷的语气。
“他敢！我就……不理他了。”青冥一愣，随即笑道。
“你舍不得的。”少年低语。
青冥心下有些奇怪今天悦释梵反常的举动，犹豫了一瞬。“这个……应该不至于吧。”
悦释梵沉默，搂着她的双臂收紧。
好一会儿，“冥……”呢喃似的声音贴在耳畔响起，那高自己一个头的少年突而亲昵地在她的颈窝边蹭了蹭。
青冥一个颤栗，脑子仿佛被惊雷击中，猛然推开他。“你……”
心中大震。
“冥……你不要我了么？”深紫色的披风摆动，他朝那满脸恐慌的少女缓缓逼近了一步，昳丽年轻的面上透着受伤的表情。
近日相处的画面一幕幕闪过脑海，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再次见到他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了，他哪里还是悦释梵，服饰，动作，说话的语气……他都是在模仿琉溪！
“梵儿！”
悦释梵打断她，眼神迷惑而悲凉地凝望着她，“你为何不爱我”
青冥无言，被他的反应惊得怔怔退了一步。
“我学的不像？明明是一样的……你为什么只爱他，却不爱我。”他徒然拽住青冥的胳膊，神情迷离而疑惑，表情哀伤又悲愤。
“我以为我穿紫衣，学他的动作、语气，同你亲近，你就会喜欢我。原来到头来仍旧是我自作多情。你不会喜欢我，不会爱我，无论我怎么做。因为你只喜欢他……只喜欢破琉溪。”
青冥的披风被拉扯的滑下肩头，深夜的冷风穿透衣衫贴上了肌肤，她混乱的头脑也渐渐明晰，冷静了下来。
心中阵痛，她确实自私，给予了悦释梵最初的温暖，却在找到琉溪之后将他扔回了悦家，待他成长之后又以长大为名彻底将他抛开，和琉溪琉风隐居深谷。可是他对她难道真的是爱恋吗？或许并不是这样……如果拖泥带水，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青冥狠下心，一把将他的披风扯去，略带内劲伸掌将他拍开。
“咳咳——”悦释梵吃疼，捂着肩头踉跄着猛退了两步，傻傻望着青冥，一张脸煞地雪白。
“悦释梵！你傻不傻！你这样做了我就会喜欢你吗？你以为你这样做了就会成为破琉溪吗？你还是你。我只把你当弟弟，你也只把我当姐姐。你不明白吗？其实你对我从来都不是儿女之情，从来都不喜欢我，你只是依恋我，因为我是除了你娘亲意外第一个待你好的，还救你出了悦家，给了你幻想……是我的不好。可你自己也要弄明白啊。你真的想跟我成亲么？你想和我有生儿育女吗？你想过和我创建一个家吗？亦或是只想像现在这样，维持现在的关系而永远在一起？”
一连串声色俱厉的话语狠狠敲在那少年的心头，雪白的脸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一缕黑发散落下来，他捂着肩头的动作仿佛凝滞了，怔怔地盯着前方漆黑的砖石。
他想和冥姐姐成亲？想和她生儿育女？共同创建一个家庭？这些……他似乎真的从没想过。他只是想永远和她在一起。仅此而已。
“没错。我喜欢琉溪。我只爱破琉溪。我只想嫁给他，和他携手百年，共度一生！”青冥喘着粗气，仿佛誓言一般朗声宣誓，纯净的眼眸灼热的似乎可以烧伤一切。
“梵儿，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子，会有人比我更疼你，敬你，爱你。她会一辈子陪着你，直到黄泉碧落都追随着你，不离不弃。你们将来会有一大群可爱的孩子，他们将是世上最幸福的，因为你和你的妻子都很爱他们，你会做一个最好的爹爹，保护他们，关爱他们，给他们一个和你完全不同的童年……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同你的妻儿比起来我将什么都不是，只是你年少时遇到的一个姐姐，一个曾对你重要，却终究只是过客的朋友。”
夜风冰凉如井水，星子迷蒙，暗夜悬空。叶片被风吹响，寂寥地呜鸣着。
青冥拉上披风，上前几步，握住他颤抖的双手，直视那双黑水晶般的眼睛，语调轻柔地接着开口。
“梵儿……你一点也没必要扮作琉溪。他是他，你是你。他脾气那么坏，又总爱耍孩子气，还霸道偏执。而你这么温柔贴心，善良可爱，你会越来越成熟，担当起悦家之主，撑起整个家族，成为他们的天……你说你已经这么好了，为什么还要去扮演成一个完全相反的人呢？我爱琉溪，也喜欢单纯善良的悦释梵，你们完全是两种人，却在我心里都很重要。”
悦释梵久久地沉默，似乎被这番言语撼住。好半响他的眼中才隐含水色，他咬紧下唇，忍耐住即将溢出的哽咽。
青冥伸手替他将垂落的长发捋到耳后，又替他整了整凌乱的披风，才又节奏地轻轻拍抚着他挺得笔直的背脊。
“冥姐姐……”带着哭腔的三个字一出口，两行泪水便滑出了眼眶，他单手捂着湿润的面颊，站在青冥的面前哭的像个孩子。
“恩，你今后会很好很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