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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往事知多少（三）

　　第十四章往事知多少（三）
　　撕裂的疼痛刻骨铭心。粗鲁与残暴令人猝不及防。蒋灵就这样躺着，眼睛瞪着漆黑的夜却是没有半点光泽，空洞无力。被大雨冲刷过的草地变得冰凉，在随风摇晃中刺激着已经麻木的大脑神经。再来一场大雨吧，将她彻底冲洗干净，或者干脆将她淋死。
　　手机铃声响过第三遍后，蒋灵的意识才逐渐恢复。她挣扎着爬起来，沿着手机铃声的方向，一寸一寸的摸索着。来电显示是爸爸的，她接起来的一瞬间嚎啕大哭。爸爸在急切的询问：“你在哪里？你到底怎么了？”然而羞耻心和愧疚之心堵住了她的嗓子眼，她张不开口告诉家人自己遭受的痛苦，只剩下无尽的眼泪，仿佛要哭出一片太平洋。
　　等到爸妈找来的时候，蒋灵已经哭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爸妈看到蒋灵衣衫褴褛，精神崩溃的模样，什么都明白了。
　　“是不是孙平干的？！”蒋泽生的震惊和怒气突破胸腔。蒋灵和妈妈抱在一起，两个女人此时只剩下抱头大哭，已经毫无头绪了。蒋灵将头埋在妈妈的臂弯里，连连点头承认。
　　自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当做心肝宝贝宠着的女儿，竟然被人糟蹋了，蒋泽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都怪自己今天下午太冲动，得罪了这个混世魔王，连累了自己的女儿。他此时又是悔又是恨，急得直跳脚。
　　“都怪妈妈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回超市，害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妈妈也是悔恨交加。
　　“妈妈，不怪你，是我自己要去找孙平的，我想让他去医院给爸爸道歉。是我太傻了，不知道防着他。”
　　“蒋泽生，都怪你，和你说了多少遍，叫你忍一忍，忍一忍，你偏不，非要和那个流氓头子作对，现在好了，将你自己的宝贝女儿搭进去了！”妈妈肯定被气的晕了头，批评完自己又批评爸爸。
　　蒋泽生听老婆这么一骂，抬手就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咬牙切齿的说：“报警！必须报警！我就不信这回告不倒他！”
　　“你疯了吧！报警？你想让女儿的事情人尽皆知？你还想不想让我们娘俩活了啊！”妈妈说完又抱着蒋灵一阵哭。
　　蒋泽生傻征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不断拉扯着自己的头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黎明破晓，红霞升起，微风和畅，远处的健身广场，广场舞正在热闹的舞动着，太极拳正在随着呼吸挥动，一切仿佛风平浪静。这已经是第十天后的一个早晨，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成了秘密，将会被永远的掩埋。但是留在蒋灵身体和心灵的伤却急需疗养。她每日要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胡思乱想，要么将自己锁在卫生间里不断冲洗身体。妈妈也不再出门，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就怕她一时冲动有个三长两短。不是没有想过自杀，她在脑子里策划了许多结束生命的办法，割腕，跳楼，绝食，煤气中毒等等，但是当她看到爸爸妈妈担忧，紧张甚至惶恐的眼神时，就一次次打消了念头。她不能太自私，为了深爱着自己的父母，她必须活着。蒋泽生看着平时活泼乱跳爱哭爱笑的女儿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心里在滴血。
　　然而生活还要继续。他已经将超市修整好，这几天正忙着上货，准备重新开张。送货的小卡车一大早就到了，他和送货的人一起忙着卸货摆货，热的满头大汗。正是热的满心烦躁之时，他远远的看见了一个人，那人正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孙平有自知之明，自那日之后就跑到外地躲平安去了。躲了十天也没见蒋家闹起来，托人在这边打探了一下情况，听说蒋家风平浪静，估摸着蒋泽生为了女儿的名声，也不会追究此事。于是就结束了躲躲藏藏的日子又悄悄的溜回来了。今日闲着无聊就和一帮朋友到镇上杀时间，自然不敢在蒋泽生面前露面，远远的绕过蒋家超市，打算到远处的游戏厅打游戏。蒋泽生悄悄的找了他这么多天，今日撞见，岂能放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朝孙平飞奔过去，目露凶光大喊着：“孙平，你个王八羔子，今日我揍死你！”
　　孙平连忙撒腿就跑，到底当过兵，体能好，一会就将蒋泽生甩出去很远，蒋泽生也不追了，转身往回跑，他回到超市门口，就爬上了送货的小卡车，一脚油门将小卡车开走，直朝孙平撞去。一声刺耳的叫声打破了小镇的平静。
　　如果时光能倒流。蒋灵希望开车撞向孙平的是她，她是不会像爸爸一样，在最后关头，松掉油门，踩紧刹车，留了那人一条命。她要杀了他，哪怕同归于尽。
　　蒋泽生与孙平十天前因细小矛盾而滋事导致超市被砸，十日后蒋泽生为报仇故意开车撞伤孙平。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足，很快就移交到了法院，进入开庭审理阶段。财大势大的孙富国是准备往死里整蒋泽生的，他往上面已经做了很多工作，势必要为儿子报仇。自从出事后，本来已经倍受打击的妈妈变得神经衰弱，每日里以泪洗面。无奈之下，蒋灵贱卖掉了超市和家里自住的房子，拿着一大袋现金找到孙富国，犀利的眼睛坚定的看着他：“这是我们全部的家当，我都拿来赔偿你们。请你放过我爸，留我爸一条命。我爸为什么要开车撞你儿子，你心里应该清楚。现在你儿子只是断了一条腿，但是如果你把我逼急了，我也不要名声了，就算告到死我也要将他送进监狱。”送去的金钱和威胁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很快蒋泽生的判决书就下来了，他被判了八年有期徒刑，比起无期徒刑甚至是死刑，这个判决已经很公正了。庭审那天，蒋灵终于见到了爸爸，短短一个月不见，爸爸仿佛老了十年，面容憔悴，鬓角灰白，神情恍惚。庭审结束，爸爸被带走的最后一刻，突然转头看向蒋灵，很努力的笑了一笑，朝她说了一句话。虽然隔得很远，但蒋灵还是听明白了，爸爸说：“要好好的！”
　　爸爸送去监狱的第二天，蒋灵就在妈妈的催促下收拾好东西返校了。此时距离新学期的开学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她到校后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工作。生活是苦涩的，也是无奈的。她还没有来得及悲伤，就被生活用鞭子抽着往前走。学费，生活费这些以前从来不用操心的事情，现在都是棘手的问题。舅舅为她垫付了这学期的学费，她要赶紧打工赚生活费，还有，妈妈不能总是住在舅舅家，她还要攒钱给妈妈租房子。家教，肯德基等大学生们常常选择的打工方式蒋灵都找过，但是工资实在太低了，一个月八九百块钱不能满足蒋灵的需求。她在大马路上瞎转悠的时候，看见了一张酒吧的招工启事。这应该是一家新开张不久的酒吧，招聘的岗位从大堂经理到清洁工有七八种，招聘的人数差不多也有20个。蒋灵仔细研究了上面的岗位，有大堂经理，吧台主管，调酒师，服务员，收银员，传品员，采购员，仓管员，厨师，还有清洁工。自己没有酒吧的工作经验，看来看去只有服务员和清洁工两个岗位也许能够胜任。服务员应该是要抛头露面，低眉顺眼，谄笑迎客的吧，还是清洁工比较稳妥。再一看清洁工的工资，月薪1800，虽然比服务员少了几百块，但也很有诱惑力了，而且工作时间是晚上，正好避开了白天的课程。
　　她按照招工启事上的地址寻过去。此时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酒吧里空无一人。她四处张望了一眼，陌生的环境让她莫名的紧张了一下。
　　“你找谁？”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蒋灵哆嗦了一下，转头一看，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正看着她。蒋灵舔了下嘴唇，说明了来意。
　　“噢，找工作啊。你等着啊，我给你叫经理去。”那人去了后很快又回来，笑着对蒋灵说：“你等一会啊，经理一会就来。大家都在后面忙着卸货呢，一时走不开。”蒋灵点点头，感激的冲着那人笑了一笑。
　　“我叫巍然，是这里的调酒师。你怎么称呼？”
　　“你好，我叫蒋灵。”
　　“好听。”
　　“什么？”
　　“我说你的名字好听。不仅名字好听，人也很漂亮。”
　　“谢谢。”不是第一次听别人夸自己漂亮，以前听了后心里会高兴，现在听了后却是无言的难受。“对了，你们这酒吧是新开的吗？你也是刚应聘来的吗？这里的人数有没有招满啊？”
　　“这家酒吧是新开的，但却不是新的。这家是我们老板开的第三家分店了。我是从总店调过来帮忙的，等找到合适的调酒师我就会回总店去。人数有没有招满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放心，就算招满了，经理也会收了你的。”巍然耐心的解释着。
　　“为什么啊？”蒋灵好奇的问。
　　巍然轻笑了一下，说：“没有为什么，反正会要你。”心里却想，经理这几天正犯愁，来应聘服务员的小姑娘没有相貌出众的，很难撑得了台面。实在不行还要从总店和一分店借调两个人呢。这下可好，天从人愿，美女自动上门来。
　　酒吧经理看到她，果然是惊喜，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问：“你想应聘什么岗位？”“清洁工。”蒋灵的回答让经理和巍然都愣住了。这么漂亮去做清洁工太可惜了。经理倒是不死心，非常热情的向蒋灵介绍：“我们酒吧不仅招清洁工，也招服务员，底薪两千五，外加酒水提成。干得好一个月四五千很正常。你要不要试试？”
　　“那清洁工一个月多少钱？”
　　“一千八，没有提成。你要是对服务员没有兴趣，也可以参考一下其他的岗位，我觉得收银员也挺适合你的。"
　　“我只想应聘清洁工。你们广告上说包吃包住，我不要吃住，能不能加点工资？”
　　经理见蒋灵对服务员和收银员都没有兴趣，只好作罢，但先前的热情也退了下来：“你不要吃住也是一千八，干不干？”
　　“干。”蒋灵毫不犹豫。
　　“行，你今晚就可以来上班。我们工作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凌晨两点。
　　蒋灵很快拿到了一本员工手册。上面详细描写了各个工作岗位的工作要求。她翻到手册的最后一页，才找到了清洁工的工作要求。几百字的岗位说明她看了好几遍，这时才深刻认识到，自己将要和拖把打交道，同卫生间做朋友了。她伸出两只纤细光滑的手，认真的端详着，想到以后这两只手要变得粗糙不堪，干脆拿出手机，给它们拍了照片留作日后的纪念。
　　“忘忧地带酒吧员工手册？你要去酒吧工作？”陈韵拿起蒋灵面前的员工手册，满脸惊讶。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三个舍友也纷纷走过来，看个究竟。蒋灵也不隐瞒：“恩，是啊，你们也知道，我开学一个多月了才来，就因为家里出了点事。现在我急需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
　　“灵灵，你家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舍友王芳关心着问。蒋灵低下了头，难以启齿。陈韵见她不想讲，便说：“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不过我听说酒吧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人，你最好换份工作。”
　　“没办法，其他的工作工资都很低。我在酒吧里做的是清洁工，也就是拖拖地打扫厕所之类的，应该还好。不过，就是工作时间是晚上，所以以后还要请大家帮忙，帮我躲过晚上宿舍的查房。”大家都纷纷点头答应，开始热烈讨论着躲过查房的N套方案，讨论到激动处，大家都哈哈大笑。无忧无虑的青春啊，蒋灵已经不再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