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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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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苏慕的明德殿,好像突然就大的空旷起来,明德殿的侍从见她还没离开,都垂首立在一边,等着她的吩咐,这小主子回来还没些日子,大家也摸不清她的脾气,只知道陛下和王后都极为宠她,苏月央在宫里,虽然算不上是横行霸道,倒也是畅通无阻。
就看那小公主坐在世子的椅子上,因为坐的靠后,脚尖离地面都尚且还有一段距离,苏月央晃荡着她的小腿,眼神也随着一前一后的。
“公主殿下。”最后还是逐风叫了她一声。
“嗯?”苏月央把头抬起来,一双眸子像极了姜王,却生的灵动的很,相比之下,倒是世子殿下的眼神更像姜王。逐风看着苏月央的眼睛,略微出神,苏月央见他不说话,“喂,你叫什么来着,叫我又是什么事呢?”
这一提醒逐风彻底醒过来了,“公主殿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臣可有什么能帮公主殿下分担的?”
“你也去吧,这一次不用跟着哥哥么?”
“臣留下来,保障王宫的安全。”逐风说完,苏月央眯起眼睛笑了笑,从椅子上跳起来,走的时候还在逐风的肩上拍了拍,然后一溜烟的骑着小白马,绝尘而去了。
逐风吓的忘记了阻拦,宫中怎能骑马,等他追上去,正看见贤妃匆匆的往太和殿赶,苏月央的小白马堪堪停在她面前,贤妃娘娘一个脚下不稳,还好那后面的宫女眼疾手快,好在是没摔着,逐风长舒了一口气,那边脚步声不断,正是晓晓和怀玲赶到了,一群人皆是喘着气,只有苏月央一人,不紧不慢的从马背上跳下来,一只手还牵着她那马绳子,身量也没放低多少,算是给贤妃行了礼了。
贤妃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走到苏月央跟前,“我说是哪儿野大的孩子,这么没教养。”
苏月央往后退了几步,又翻身上了小白马,走之前还给逐风和怀玲使了个眼色,晓晓早就不知道去哪找马了,苏月央刚走没几步,那边一匹红马又冲过去,气的贤妃脸都皱在了一起,“反了天了,扶我回去换身衣服,这次倒是好好去陛下那说道说道。”
苏月央这一来一回,没多久又出现在茶馆里,木鸢看着她头发都不似往常一般服帖,拿着手里的锅铲竟也忘了下一步该干什么。晓晓的马比苏月央的骑的还快,这一会儿已经跟着苏月央冲了进来,顺手就拿出了把梳子理了理苏月央的头发,公主殿下又恢复了公主该有的样子,苏月央稳了稳神,把木鸢纠过来,“我知道你消息灵通,安排个人,我要知道些燕国和黎国的事。”
“知道那些做什么,还是看看我新烤的烧饼,这次保证外酥里嫩。”沐桦鸳整了整苏月央的外袍,苏月央回过头来看她,木鸢顿时王宫的威严兜头罩下来,那闲散公主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嘛。”
“你先去客房休息,明天有茶商过来,刚好也给你弄点新茶冷静冷静,看把你给急的。”木鸢开了间屋子给她,苏月央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把门关上了,拉着门把手深吸了两口气,王宫的人,真没一个好伺候的。
木鸢一边打散碗里的鸡蛋,脑子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去了,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的漫了出来,“哎呀!”她一边叫着一边把锅拿开来,突然感觉到了身后的一束目光,“今天沐姐姐,好像有点手忙脚乱的。”
“哪的话。”木鸢把厨房收拾干净,端了几道菜给晓晓,“你们家小姐爱吃这个,我看她今天也没怎么吃东西。”
晓晓接过来,“沐姐姐在这个茶馆好些年了吧。”
“不久,我在这里,也不过一年多的光景。”
“那和我家小姐差不多,”晓晓把脸往前伸了点,看着木鸢的眼睛,“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怎么会呢?”沐桦鸳背过去擦那本来就已经很干净的台子,“许是晓晓姑娘亲切,才这般觉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晓晓早就端着盘子走了,沐桦鸳在转过来,只剩下屋里蜡烛的一点光亮,那还有人影在那,店小二收了盘子回来,正看见她那一脸茫然的样子,“怎么了,有人来过么?”
“哪有什么人来过,忙好了也来吃晚饭吧。”沐桦鸳神色恢复了正常,既然注定要搅入时局,倒也不在意早晚,时机毕竟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二天苏月央在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就醒了过来,晓晓已经端了早点进来,“小姐吃了饭再去厅里吧,沐姐姐她们也在收拾着准备开门了。”
“好。”沐桦鸳变着花样的点心一个比一个漂亮,今日那酥饼长得和锦鲤一样,苏月央看都没看一眼,就咬掉了一个鱼头。
那马蹄声悠悠的响过来的时候,迷蒙的天色里冲出来一个淡黄色的身影,打开茶馆的木架子门走出来,头上的玉环碰撞在一起,姑娘好像也觉得有点重,用手扶了扶,然后伸长了手臂,和那过来的人打了个招呼。
肖琅骑在马上正泛着困,一个哈欠还没打完,看着小姑娘伸直的手臂,又左右看了看,确定是在和他招呼,遂也抬着手晃了晃,那小丫头眯着眼睛笑的极为灿烂,带着初升起的一点阳光,让他隐约的觉得这丫头并不简单,又被那笑容冲淡了疑惑。
苏月央怕了拍肖琅那匹马的脸,“你从哪来呀?”
“沐姑娘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个小姑娘来店里。”肖琅说完才上下打量了苏月央一遍,“在下冒犯了,姑娘并不是来帮忙的。”
“那是自然。”苏月央的目光从马身上移到肖琅身上,少见这么白净的茶商,心中也有些疑惑,但是眼下还是正事重要,“小女阮柔。”
“冒犯了,”肖琅又颔首表示了歉意,“在下肖琅,本该先问姑娘的名字。”
“公子既然觉得冒犯,不如告诉我些燕国和黎国的事。”
“姑娘这倒是毫不客气,燕国的烤羊肉串,真的挺好吃的。”肖琅说完就去帮着后面的人拴马,苏月央背着手跟在他后面,“公子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黎国的胭脂做的真的很漂亮,我这刚好带了一盒,你拿去画?”
“肖公子,”苏月央将他的胭脂盒子推回去,凑近他身上吸了口气,“茶叶还是黎国的好,正是白露笋的季节呢。”
肖琅明显被她惊了一下,还没来的及说话,苏月央看着天边的几朵云彩,毫不在意,“今年的白露笋,就多给你一成吧。”
肖琅把她拽到一边,“人多眼杂的,你倒是小心点啊,小姐是谁家的女儿。”
“户部尚书。”
“户部的女儿打听什么国家大事,怎么,军中有你的相好啊,”肖琅眼神一转,“要不然,小丫头你喜欢世子吧,就你们姜国那个无情世子?”
“什么无情世子?”
“就你们世子啊,一成,真的假的?”
“真的,但是要看看你的情报值不值这个价钱。”
肖琅迅速的掰着指头算了算,“燕国早就不许人进入了,但是我打通了关系,所以燕国的茶叶还是我在卖,黎国,黎国和燕国的战事紧张了不少,那边境上排兵布阵吓人的很。”肖琅拧着眉头在那摇头,看着苏月央一脸神色不变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接着说,“还有啊,我听说黎先王薨逝了以后,他儿子不想继位,结果长孙正在回去的路上,庶子跳出来把王位给抢了。”
“啊?”苏月央这下总算有了听故事的反应,肖琅很是满意,“还有啊,这庶子,有燕国血统呢!”
“啊?”听到这苏月央张大了嘴巴,“这简直置体统于不顾!”
“可不是么,小姐说,我的消息值不值这个价钱?”苏月央还没反应过来,肖琅的套子又等在那了,“口说无凭,你倒是好歹写个什么,不然你爹到时候和你串通一气,我到哪去拿这一成去?”
苏月央想了想,看了看自己身上,终于是出门还带了一样能给出去的东西,她把手上编的绳结拆下来一个,绳结中间拴着几颗浑圆的玉珠子,那玉的成色看着就值钱,“倒不是这个玉能证明什么,主要是这个结,没几个人会打,你且拿去吧,”肖琅正准备接过来,苏月央又收了回去,“你得把它留给尚书,毕竟我这个东西吧,落在外头了不太好。”肖琅满口答应,苏月央才有些放心的给了他,“还有一事,你若是拿这个去做什么坏事,被抓了千万别说是我给你的。”
“姑娘既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肖某,肖某自然也会妥帖收藏的。”
等晚上天黑了,肖琅忙完了一天的也才闲下来,终于有时间去研究研究他那白天就觉得很不对劲的绳结,对着微弱的光看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那几颗浑圆的玉珠子中间,用的是极为复杂的双灯结,这结若不是宫里养的专门负责王宫服制的老人儿,还真是没几个人打的出来,上次见到这个结,肖琅在记忆里搜索了一遍,还是在他那叔叔的玉佩上,他叔叔说什么,是他母亲的遗物来着。
本来就没什么睡意,这一下更睡不着了,院子里又好像有火光,肖琅拿了件外罩走出去,正听见两个小丫头,在那说着什么要不要去黎国,他又站在那听了一会儿,看见苏月央拿了枚铜板出来扔了,才走过去。
“姑娘要去黎国?”
“哦,我差点忘了,你从黎国来,对那里又很熟悉。”
“自然是,姑娘若是不嫌弃,肖某回黎国还有些日子,明日可以让肖某的随从先送您过去,他叫包打,长得不高,人很随和,刚过而立之年不久。”
“倒是个好主意,”苏月央还没开口,木鸢在一旁觉得这法子不错,“我和肖琅认识也有些日子了,你可以相信他,总比你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去黎国强点。”
“我也没拿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是回头再给你吧,”苏月央话还没说完,肖琅就打断了她,“姑娘不用跟我客气,我照顾姑娘,是应该的。”
怎么就应该了,苏月央刚想问他,肖琅许是腿蹲麻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就披着衣服回去了,苏月央也是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待木鸢灭了火,就回去睡了。
跟着包打走了三天,路上的身份核查越来越严格,离黎国的京都也越来越近,黎国的风土人情和姜国还是挺像的,黎国人说话总爱带那么一点尾音,听起来软软的,虽然王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街上的人们生活还是照旧,卖菜的老妪一声接着一声,闲暇之余还不忘扯着嗓子互相讲那王宫的事,“现在是谁即位呢?”
“还能有谁,是先王的那个儿子呀,儿子。”
“不是说传位给孙子的么?”
“谁知道呢,是儿子呀,现在坐王位的是儿子呀!”
马车外面不适时的飘进来些香味,深吸了口气,是烤鸡的味道,包打倒也地道,好歹给包了些糯米糕带上,晓晓掏出来一个递给苏月央,她正准备咬下去,马车停了下来,帘子被人掀开来,是包打那张脸,“小姐,我们停下来,吃点东西吧!”
黎京都真是富裕的地方,到处都富丽堂皇的,包打往那富丽堂皇中一指,“我们这几日就先歇住在这。”
“冷歌楼。”苏月央念出那大牌子上的三个字。
“正是,这是我们黎国最好的酒楼了。”
苏月央跟着他左顾右盼的走进去,外面还有些冷意,大厅里和煦的很,来来往往的艺女穿着鲜艳的裙子,有的露出一截细挑的腰肢来,满目琳琅,连苏月央都觉得一股子奢靡之风,包打跟没看见一样,径直走到最偏得一处座位坐下,要了些点心,配了碗清粥,“舟车劳顿,小姐先吃点清淡的吧。”
“我听说,这里的藕粉糕很好吃?”苏月央凑近包打,说了一句,包打马上会意,“这边再来一份藕粉糕,也再来一份核桃酥吧。”
苏月央满意的点点头,眼神绕着冷歌楼转了几圈,落在舞台上,那姑娘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裙子,抱着一把琵琶,侧面看不太清楚。
“小姐这几日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包打往身后一指,“这些都是公子的贴身随从,靠谱着呢。”
苏月央点点头,“我这几天还有点别的事,小姐在这里,一切小心。”苏月央又点点头。
饶是包打公务缠身,也不敢怠慢了邻国的公主,更何况人家的兄长还在帮着黎国打仗,留下照顾苏月央二人也是功夫了得的,他看着这小公主,微微有些头疼,那小身板看着也不会什么使刀弄枪的,一身华服,头上穿着些价值不菲的玉环,手腕上的绳结拆给了肖琅,没剩下别的,袖口绣着茶白色的暗纹。
苏月央也没跟他客气,藕粉糕清清甜甜的正是她喜欢的味道,等她吃好了,包打递了包衣服首饰给她,“小姐身上的东西过于贵重,出行在外也不够方便,包打这有些舒适的衣物,首饰也是搭配好的,小姐不如换上。”
“知道了。”苏月央一只手轻扣在桌上,嘴上应着眼神其实没跟过来,看着舞台出神,好像有了什么好的想法,晓晓走过去将那包裹接过来。
还是旁边那桌越来越大的吵闹声吸引了他们的目光,顺着声音看过去,几个喝多了的壮汉,在那边嚷嚷着,“主子说了,这次若是抓住了黎清,一人一百两,还赏宅院。”
“那你也得能抓得上啊,你以为黎清那小滑头,这么容易让你给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