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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曼倩引荐乌师都 ...

  •   靠近椒房殿,刘彻松开儿子的手,令常侍送刘据回去。刘据脚下踯躅,不动步履。刘彻眉头微微蹙起,问:“可还有何事?”他素不喜看人人吞吞吐吐,尤其是自己的儿子。
      刘据看父亲蹙眉,立时低下头,鼓了半天勇气都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匆匆说了声“无事”,转身离开。此时,一个常侍突然开口,“陛下,这鞠球……”
      刘彻不耐,瞥了一眼那鞠球,刚要说“丢掉”,蓦然想起刚刚的情景,醒悟过来,转而接过鞠球,冲着刘据高声道:“据儿,接着。”
      刘据闻声转身,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个黑影向怀中落了下来。他惊慌失措,又听到父亲说了句“接着”,忙慌张地伸手接住。接稳了,低头一看,才发觉竟是一个鞠球,不由得又疑惑地抬头。
      刘彻看着儿子,笑道:“拿回去好好练,什么时候和父皇来比一场。”
      刘据沉静的眼中爆出光芒,他笑着应诺,露出了一个孩子该有的快乐而又天真的笑容。
      刘彻看着孩子的笑,心中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刘据是他长子,出生时,刘彻心中也万分快乐。只是孩子渐渐长大,温吞性子显露出来,同时又有其他皇子出生,刘彻才对这个儿子渐渐疏远。而今蓦然间发觉一直忽略的儿子长大,且颇具才华。刘彻复又记起初为人父时的喜悦。
      怀着这种喜悦,刘彻直奔宣室殿。不过,经过这一打岔,他心的怨怼怒火自然小了许多。又想起:东方朔这人纵使滑稽、诙谐,也并非一个没有轻重的人。且他善于察情取譬、缘理设喻,莫非他说一年内有匈奴人来降,甚至敢以性命相搏,是有了什么线索?
      想到此,刘彻脚步更急,直冲入宣室殿,看东方朔还倒在席上呼呼大睡,走过去,照着东方朔的屁股就是一脚。
      东方朔翻了个身,不起。
      刘彻又踢了他一脚,半是好笑半是威胁地喝道:“东方朔,你这厮若再装下去,朕就让你一辈子也起不来。”
      东方朔动作赶紧利落地爬起来,边参拜天子,边说道:“臣本想令陛下多踢几下,解解气,既然陛下体恤小臣,不欲与小臣计较,小臣这就遵旨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刘彻俯视着东方朔,心道。当即沉着脸,坐到主位之上,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东方朔,你莫非真以为朕不敢治你?今天你的言行已构成欺君罔上、戏弄君主之罪,朕纵杀了你,谁也说不出话来。”
      东方朔整了整凌乱的衣衫,笑道:“陛下真想要臣死,只怕也不能如此快的过来。”
      刘彻眼中寒光一闪,灼灼逼视着东方朔,道:“是么?”
      东方朔赶紧褪去笑意,换上一副郑重其事的神色,道:“陛下,臣虽言语无状,确实有事禀奏。”
      刘彻不动声色,只是看着东方朔。
      东方朔眼珠子转了转,道“陛下,臣最近认识一人。就是此人千里迢迢带来驺牙欲献给陛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得见圣颜才搁置下来。臣闻知此事,本想代其上疏。不想驺牙竟脱栏栅,惊动了皇上。这不能不说是上天的旨意,意欲成陛下大事。”
      刘彻脸色缓和。
      东方朔趁机赶紧说道:“臣也是高兴,故而狂态复发。”
      刘彻又“哼”了一声,道:“这么说朕还怪不得你了?”
      “陛下决断,臣不敢妄测。”东方朔一笑,道:“然,臣在陛下面前不过是如优孟(注)一般的人罢了。”
      刘彻也笑了起来,不再纠缠于此,转而说道:“看来那要献驺牙的人,也是让你敢跟陛下打赌的人了?”
      东方朔点头,道:“此人名为乌师都……”
      “乌师都?匈奴人?”刘彻迟疑,这样的人是否可信?
      东方朔猜出刘彻的疑虑,便说道:“臣以为只有匈奴人才最了解匈奴。也是因他的一番言语,臣今日才斗胆说出那些话来。”
      刘彻想了想,继续问道:“那此人现在何处?”
      东方朔回道:“乌师都原本是匈奴於单王子的旧部,现为建章宫马奴。”
      刘彻听到“於单王子”,心中一动,当即命人去建章宫召乌师都来见。
      东方朔等传旨的人走了,踌躇片刻,才沉声对刘彻说道:“陛下,臣从乌师都那里还听到了一个消息……”一个对天子来说有用却也不幸的消息。
      刘彻注视东方朔,微微蹙眉,问道:“什么消息?”
      东方朔没有吭声,但脸色越发沉重。
      刘彻蹙眉,催促道:“到底何事?”
      东方朔垂头,沉声道:“据乌师都言,於单王子已经殁了。”
      “什么?!”刘彻脸色大变,盯着东方朔,满心不敢置信。
      东方朔只得又重复了一遍,“於单王子殁了。”语声沉重却也笃定。
      刘彻听了,默然良久,缓缓地合上眼睑,遮住眼中流露出的沉痛。这匈奴的於单王子乃是姐姐南宫公主唯一的儿子,他虽未见过,但因姐姐的关系,亦把他视作亲人。如今乍闻噩耗,心中痛惜不已,也担心他那苦命的姐姐难以承受……

      待常侍通报乌师都觐见,刘彻已慢慢压下悲痛,调试好心情。甚至能仔细打量着进殿来的乌师都。乌师都身材矮而粗壮,头大而圆,脸阔,颧骨高,鼻翼宽,上胡须浓密,颌下一小撮硬须,长长的耳垂上穿着孔,佩戴着一只耳环,一副典型的匈奴人模样。这个匈奴人走近,以匈奴的最诚挚礼仪拜见尊贵的大汉皇帝。
      尊贵的大汉皇帝满脸威严,等乌师都行完礼,赐座。
      乌师都在一旁盘膝坐下,仰头注视着刘彻,想仔细看看这个能打败匈奴铁骑,俘获数千人的大汉皇帝。
      刘彻任其观看,心中只道匈奴人不动礼仪。他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向乌师都问起匈奴南宫阏氏的境况。
      乌师都微微欠身,用怪异的语调说道:“回禀大汉皇帝,南宫阏氏在军臣单于归天后,大病了一场,后来虽好了,但身体衰弱了不少,如今情况如何,我也不知道。”
      刘彻关切地问:“怎么?南宫……阏氏如何病得?”
      “这都是因为伊稚斜!”乌师都恨恨说道:“先军臣单于刚刚归天,伊稚斜就篡夺兵权,登上了大单于的位子。他这样做,匈奴各部都不服。可是,伊稚斜兵很多马也很多,不服也打不过他,只能忍耐听他的命令。而伊稚斜也害怕各部族和先单于的王子们联合起来,反对他。就先把王子们给杀了,还要娶了先单于留下的阏氏。南宫阏氏不同意嫁给他。他就拿於单王子来逼她。阏氏很伤心,生了大病,险些跟着先单于走了。幸好於单王子在旁劝解照顾,阏氏才渐渐好了起来。后来,阏氏为了保住於单王子,没有办法,才跟了伊稚斜。可也是老生病。如今,於单王子他被……”说到这里,乌师都目眦欲裂,愤愤捶地,红着的眼睛仿佛杀人喝血地野狼一般。
      刘彻放在膝上的双拳也紧紧握起,愤恨不已。然而心中却还有一线冷静在思忖:若他是伊稚斜,好不容易登上大单于之位,只怕也不想留下后患。必然……
      乌师都停顿片刻,咬牙切齿地道:“伊稚斜说话不算数,就算他天天早晚祈祷上天,上天也不会保佑他的!”
      东方朔见乌师都越发失态、语无伦次,忙出声提醒。
      乌师都这才强抑下怒火,阴沉着脸,道:“可恨那伊稚斜派明面上派於单王子统兵出征,暗地里却不给任何支援,还派人截杀於单王子。让於单王子最后连阏氏的面都没有见上!要不是正遇上汉人军队,我们也都被他一起给杀了!”
      刘彻沉吟着,心道:伊稚斜毫无顾忌地杀了军臣单于众多的子嗣,唯独没有动於单,应是顾及於单的身份。不过也这正是这样的身份,於单是决不能被留下来的。而要杀於单,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刀杀人!借谁的刀呢?刘彻蓦然想起了明月,还有明月眼中露骨的仇恨。这种仇恨绝不似因为两国交战,为匈奴死去的士卒而发,那么……
      刘彻眼中精光一闪,看向乌师都,问:“於单的妻子叫什么?”
      乌师都迟疑着,半晌才用缓慢的、僵硬的汉话说道:“於单王子的王妃叫明月,左贤王的女儿,能照亮整个草原的明月。”
      刘彻想笑却又笑不出,心里涌上“果然如此”的感觉。伊稚斜既要借刀杀人,害死於单,这最好的刀不就是大汉的军队么?如此他既脱身事外,又可整合军臣单于的旧部及左贤王兵马来为於单报仇,一致对汉,坐稳单于宝座。一箭双雕啊!只是不知明月的行为,是否也是伊稚斜的授意?沉思间,忽听东方朔道:“陛下,这次大将军俘获的匈奴人多是匈奴部族,而伊稚斜的嫡系亲信却几乎没有,这也可以看出匈奴内部动荡不安,伊稚斜对各部一力打压。臣以为,若有契机,能让大汉与匈奴部族联络,那么备受压制的匈奴部族来降大汉,亦不是空话。”
      乌师都此时也表示若能为於单王子报仇,他必然倾全力相助。为示诚恳,他又将所知的匈奴内部各部族的首领、兵力、风土等情况和盘托出。刘彻面上不动声色听着,脑子里各种念头转来转去。
      这一席话,一直持续到日暮才结束。
      东方朔和乌师都离开之后,刘彻在宣室殿内默默沉思,思索着以后的战略部署。对匈奴之战,势在必行,若真能令匈奴左贤王投降,那无疑大大削弱了匈奴人的实力。但明月能不能用、如何用?至于此明月是否为乌师都口中的彼明月,刘彻倒是没有怀疑过。
      能照亮整个草原的明月啊……
      刘彻回忆起那猎场上英姿勃勃的美貌少女,忽然兴起去看看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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