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重生的正确姿势》鹿玙

4、第三章

　　辰溪尧赶到后山时，老鬼正一边哄着哭哭啼啼的李岩，一边大骂林掌门一家不是东西。李岩的尸体被安放在后山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设施格外简陋，苍蝇蚊子乱飞。这是林掌门的安排，李岩毕竟是枉死，尸体摆在主宅里不吉利，所以暂时放到这来了。

　　一见到辰溪尧，李岩立刻抱着他的腿哭道：“林竹师兄，你看啊，我可太惨了。他们就把我放在这么个地方，我死了都不安心啊！”

　　辰溪尧也觉得林家人实在太不是东西，连自家弟子都这么对待，为人品性可见一斑。

　　别人可以不管李岩，但辰溪尧得管。谁让李岩对他有“一饼之恩”呢。他先把棚子做了番修整，又召来几只食蝇兽把苍蝇蚊子都消灭了，情况总算稍微好了些。

　　收拾停当之后，辰溪尧才发现李岩尸体旁摆着些饭菜，刚才落满了苍蝇，这会才露出本来面目，有鱼有肉，菜色居然还很不错。

　　“谁送来的？”辰溪尧指着饭菜问李岩。

　　“不知道，我一早来时就在这了，可能是师娘吧。”李岩答道，“除了她，别人哪还会惦记着我。”

　　“惦记着你？她是惦记着砍死你吧？”老鬼不解的瞪着李岩，“杀了你再来给你饭吃，听你的语气好像还把她当成好人？”

　　“杀我应该是另有原因。”

　　“另有什么原因？”

　　“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反正……反正师娘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脾气暴躁而已。”李岩说这话时根本没什么底气，却还是硬着头皮想替师娘解释些什么。

　　辰溪尧当然不会苟同他的话。师娘那种尖酸刻薄的人，怎么看都没个好人的样子。即便这些饭菜真是她送来的，八成也是他们家人吃剩的。

　　想到此辰溪尧更觉得自己凄凉，他到现在连口剩的都没吃上过。吃饭对他来说一直是件很重要的事，可怜他自己死的时候吃不到，如今活了还是吃不到。

　　“师兄，你……”李岩看出辰溪尧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去，正疑惑着想问什么，主宅那边却突然有弟子惊慌失措的嚷了起来：“不好了，师娘要杀师父了！”

　　李岩一听这话就立刻朝主宅飘飞而去，连自己的尸体都顾不上管了。辰溪尧想了想，也跟了上去。老鬼懒洋洋的飘在最后面。作为一个鬼，他已经看淡了生死，谁杀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到现在还没吃上那顿好的。

　　老鬼以为要跟着辰溪尧去看热闹，走着走着却发现了不对。辰溪尧并没跟着李岩去主宅，而是直奔了厨房。

　　“你来这干嘛？”老鬼问。

　　“废话，来厨房当然是找吃的。”辰溪尧理所当然的回答。师娘现在忙着杀师父，肯定没工夫来这找茬，他不趁现在吃点拿点，今天八成又要挨饿。他居然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老鬼一听吃立刻来了劲头，一头钻进了厨房里。可惜他们来早了，厨房里虽然已经买好了菜，但是还没开火大家就都跑去主宅看师父杀师娘了。而他们俩对做饭这种事又都一窍不通，所以辰溪尧和老鬼还是只能啃两根黄瓜。老鬼气得再次骂娘。

　　辰溪尧叼着黄瓜往外走，刚走到厨房门口就愣住了，他清楚的听到一个清脆开朗的声音在问：“二师兄，你怎么不救我？”

　　那声音异常清晰，仿佛是有人贴在他耳边说的。辰溪尧却没看到除老鬼以外的半个人，或者半个鬼。

　　他问老鬼：“你刚才听见有人说话了吗？”

　　“听见啦。”老鬼肯定的点头：“听见你说来厨房当然是找吃的，还说要趁着你师娘杀师父的时候赶紧吃点拿点，还说这黄瓜没啥水分，凑合吃，还说……”

　　辰溪尧严肃的表情让老鬼自觉地住了嘴，他这才意识到刚才可能发生了什么，“怎么了？”他问。

　　辰溪尧默默摇头，似乎在仔细听着什么声音。

　　“会不会是你师父师娘……”

　　老鬼话音未落，辰溪尧就扔下黄瓜直奔了主宅而去。

　　刚才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他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他死了多少年，就想念了那个声音多少年。他以为永远也再听不到那个声音了，它却在今天突然出现了。

　　辰溪尧不能肯定那是不是他的幻觉，但如果声音是真的，它问他“为什么不救我”，也就是说那个声音的主人正处在危险之中，所以他必须做点什么。

　　而现在唯一有危险的地方就是主宅，师娘要杀师父的现场。

　　老鬼跟着辰溪尧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林掌门夫妇居住的宅院外面。

　　院子里里外外已经挤满了人，全都在一脸惊恐的议论纷纷。老鬼身为游魂，从容的飘进院子里去看情况了，辰溪尧却要费劲挤到前面去。而他其实也没费太大的劲，因为他所到之处，其他人都会自动后退几步给他让路。

　　林竹不论性格还是形象气质跟辰溪尧都差很远，但唯独这个烦人劲，还真跟当年的辰溪尧有得一拼。

　　也多亏了这些人让路，辰溪尧很快来到了人群的最前端，但他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院子里，师娘正拿着把带血的菜刀，发了疯似的四处乱砍。林掌门的手臂已经被砍出一道大口子，半边的衣衫都被血染红了。他一边躲闪，一边御仙法抵挡，看上去临危不乱，正气凛然，使出的法术却时强时弱，极不稳定，可见他其实吓得不轻。

　　一边的林书平伺机从后面靠近师娘，师娘回手就是一刀，刀刃贴着他耳边直直劈下，险些砍掉他一条胳膊。师娘显然是下了死手，全无平日里对宝贝儿子的宠溺之情。幸亏林书平躲闪及时，保住了自己的胳膊。师娘却还是不依不饶，追着他乱砍起来。

　　看一了会，辰溪尧发现师娘看起来是在发疯乱砍，其实并不是。每次林掌门和林书平钻进人群里，她都能巧妙地避开其他人，她的目标只有林书平和林掌门。

　　这父子俩虽然情况危急，但跟辰溪尧都没什么关系，他只想找刚才那个声音的来源，那个声音却再没出现过。也许真的只是幻觉。既然如此，他来都已经来了，不如在旁边看看热闹，看这一家三口是怎么自相残杀的。

　　其他人起初还想要帮忙，但几次险些被师娘误伤后，谁都不敢再轻易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掌门父子做垂死挣扎。

　　“娘，您这是怎么了？”林书平边逃边问师娘，问了多次师娘都没反应，他又问林掌门：“爹，咱们怎么办？”

　　林掌门也想知道该怎么办，师娘的修为明明比他差许多，但今天却变得格外强悍，他仅能勉强趁着她去攻击林书平的时候躲避一下，连这个院子都逃不出去。刚才他曾试着御剑逃跑过，但灵力像被什么力量压制着，根本飞不高，而且很快就掉了下来。

　　“恶灵附身，像是来报仇的，不好对付。”在一旁看热闹的老鬼说道。他虽无修为，但作为幽魂，能看见些活人看不见的东西，例如此刻师娘身上笼罩着的那团浓重的黑气，谁看见都能猜到林掌门和林书平恐怕是凶多吉少。

　　“嗯。”辰溪尧点点头，是恶灵没错，但能用怨气在周围制造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强行压制住林掌门修为的，绝不是一般的恶灵。看来林掌门一家是惹下了大麻烦。

　　而且师娘好像不只是被附身那么简单，她在追林掌门时，都是面无表情，抬手就砍，没有丝毫感情和犹豫之情。但在追林书平时，明显能看出她眼中的怨恨和愤怒。看起来她同时要杀这两个人，但这两人对她来说其实是不大一样的。

　　然而这只是辰溪尧的感觉而已，他并不能完全肯定自己的感觉就是对的。

　　林书平被师娘逼到院子里的一片鱼塘边缘，眼看就要掉下去。鱼塘里养着林掌门花了很大力气才捉回来的几条食人鲤，人一旦掉进去，立刻就会成为鱼食，非死即伤。林书平此时面临的，要么是被师娘砍死，要么是被鱼塘里的鲤鱼分食，再无其他选择。

　　这时林掌门突然想出一个办法，他御出佩剑，低低飞起，紧贴着师娘以极快的速度飞过。

　　师娘果然在林掌门靠近她时转移目标去攻击林掌门。林掌门御剑贴着鱼塘的水面飞过，师娘毫不犹豫的追了过去，扑通一声栽进了鱼塘里，快速沉了下去。水里立刻泛出一片猩红。

　　“娘！”林书平趴在鱼塘边，又担心师娘，又不敢靠近，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师娘猛地钻出水面，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的拽着他，想将他一起拖进鱼塘里。

　　飞到远处的林掌门想救儿子，又怕连自己也被拽进鱼塘，因此犹豫着不敢上前。

　　鱼塘中的鲤鱼见有了食物，兴奋异常，纷纷跃出水面，有的撕咬着师娘，有的扑向林书平。林书平惊叫着拼命向后躲，却抵不过师娘的惊人力气，眼看就要一起跌入鱼塘里。

　　恶灵复仇必有它的原因，所以辰溪尧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并没想要插手。

　　但当他看到林书平被扯开的衣领里露出的那片暗红色的胎记时，突然从人群里蹿了出来，用极度阴冷的语气低低吼了声：“滚。”

　　声音虽然不大，但极具震慑力，那些鲤鱼闻声纷纷落入水中，老老实实沉到了水底。水面恢复平静，连师娘都放缓了动作。但她依然死死扯着林书平的衣服不放，眼神还如刚才一样满是怨毒。

　　辰溪尧来到林书平身边，冷眼看着师娘说道：“没说你吗？快滚。”

　　话音一出，师娘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呆滞，头一歪，软软落入了鱼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