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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问君画眉深浅无 ...

  •   第二日一早醒来,见柳言晖早已起床而去,便自行起床,却不想撑起身子时,无意见触手在柳言晖那边的枕头时,触手时手中一片湿冷。伸手细摸,那片湿冷还不小的样子。
      叶丝怜不由怔怔发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顺手把自己跟柳言晖的枕头给换了过来,这才起床整衣而去。
      叶丝怜出了里间,见柳言晖正在外间发愣,于是笑道:“早醒了,怎么不叫我起。”
      柳言晖闻言转过头来说道:“天还早呢,你怎不多睡会。”
      叶丝怜笑道:“今天不是回门吗?四九水路呢!不早点怎么行。”(江南水路,以九为进制,四九便是三十六里。)
      柳言晖闻言失神道:“早就等不及回去了吗?”
      叶丝怜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于是笑道:“回娘家,哪个媳妇不急。”口里这样说道,人已是坐到铜镜前开始梳理头发来。
      柳言晖瞧着她梳头盘鬓怔怔出神。说起来,柳言晖觉得叶丝怜还是梳着做姑娘时的头,更为精神,新婚两日,她竟还是处子之身。倒白让她盘着发鬓了。
      叶丝怜给他瞧的不自在,于是笑道:“你看什么呢?”
      柳言晖掩饰道:“没,没什么,要不,让梨花给你梳吧!”
      叶丝怜不以为意的笑道:“算了,我不惯让别人给我梳头。”
      柳言晖几不可闻的微微一叹。不惯别人给她梳头,她终究还是要过回以前的生活吗?自己又凭什么留得住她呢?想想这两夜,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一顿。正在他出神间,忽听叶丝怜说道:“能劳驾帮我画下眉吗?”
      柳言晖一怔,回过神来见叶丝怜手里正拿着描眉的笔在看那看着自己。其是叶丝怜的眉毛是极为浓黑的,便是不画,也比别人画过的眉毛还要黑的多。此刻见问,柳言晖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不会,要不让梨花……”
      叶丝怜一笑搁下了眉笔说道:“你没听过举案齐眉和问君画眉深浅无吗?”
      柳言晖不解的问道:“什么?”
      叶丝怜起身而去。
      柳言晖怔在当地,兴案齐眉的典故他自然是知道的,可如今他跟叶丝怜这样的,连最其码的周礼都没行成,也能算是举案齐眉吗?还有那句问君画眉深浅无,她,倒底是什么意思?
      柳言晖和叶丝怜两人一同去了柳氏夫妻那里用了饭,便登上了柳家的轻舟回叶家去了。
      姑娘回门,叶家的菜肴自也是竭尽全力的丰盛,满满的一桌子菜香气四溢。盛情的父兄,更是频频聚杯劝酒。柳言晖一腔难言难说的忧愁,酒入愁肠便醉的格外的快。不多时,柳言晖自知难以再撑,便离了席来寻叶丝怜,叶丝怜便让他到自己的闺房里歇下。叶丝怜把东摇四晃的柳言晖扶上了床,扯上被子给他盖好,却不妨柳言晖一把抓住了她盖被子的手,醉眼含泪的说道:“丝怜,你对我的恩情,我今生没齿难忘,就是粉身碎骨,我也报答不了你对我的恩情。”
      叶丝怜心底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荡漾泛滥开来。伸出另一只手抚了下他酒后通红的脸薄嗔道:“胡说什么呢!快歇着吧,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柳言晖听话的睡去,等醒酒汤煮好,他已然睡着,自然也就喝不成了,叶丝怜将醒酒汤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轻轻的退出了房中。
      叶丝怜吃过饭后,见柳言晖还在沉睡,便对父母说自己要出趟门用不了多久马上回来。
      她既已出嫁,叶慕龙夫妻便也不好多说,便由得她去了。
      叶丝怜到轻舟之上提了两盒早已备下的两色礼品,便自行驾了小船而去,轻舟上的伙计慌忙说道:“少夫人要去哪里,小的送您去。”
      叶丝怜一笑道:“看个长辈,他住的那里水浅,你的船过不去。”
      那伙计又道:“那小的替少夫人划小船,哪我我们下人在这里歇着,让少夫人自己划船的道理,少爷知道了非骂死小的不可。”
      叶丝怜笑道:“我很快回来,不用怕少爷醒来骂你的。”
      伙计无奈只得由她去了。
      叶丝怜驾了小船一路竟往先前教过自己的西席先生石文斋家去了。
      柳言晖一觉醒来,立时觉出不对来,这哪是自己的房间,撑起身子四下打量一看,小小的房间很是阴暗,一个不大的床已是半去房间小半的地方,床边的柜上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醒酒汤。床后是一个书架,杂乱的码着一堆的书。书架旁挂着一幅虎啸山林图,怎么也不该是这闺阁之中所应有,瞧那图上落款,却是不识。柳言晖这才想起这是在叶丝怜娘家的闺房之中,松了口气复又躺回床上,一侧头正看到床的对面是一扇窗,这下柳言晖一下子找到这房中阴暗的原因了,只见水生的野芦苇竟已是遮严了窗子,透不进阳光来,这房子可不是就暗了。翻身起床,探身将窗外的芦苇拔去,整个房间便立时明净起来。
      房间亮了,整个人的心情也都为之一亮。柳言晖下得床来,这才瞧见床侧也挂着一大幅字,却是一首写的错落有致的行草井底引银瓶,瞧下面的落款却是石文斋谨赠女弟。知道了是叶丝怜的那位西席先生所赠,看到这么一首词,柳言晖刚刚平静一点的心,不觉得又不舒服起来。
      踱到书架前却看那堆书,随手抽了一本白居易诗词,虽是手抄小字,却不是常见的楷书,而是略为张扬的行书,既无男子的笔力,又少女子所有的娟秀。一时也吃不准是不是叶丝怜所书。直到翻到了首琵琶行,却见在正文下面,多出一行与书中之字体一样,却更为张扬的:乐天乐天,再听不要钱的曲子,带上奴家可好。
      柳言晖见了不由莞尔,到了此刻,他终于可以断定这书确实是叶丝怜所抄了。将架上的书一一看去,却见除了一些诗词歌赋,便是史书野记,果然不见半分女诫之类的只字片纸。
      放下书柳言晖便出门去寻叶丝怜了,却被告知叶丝怜独自一人驾小船出门去了,柳言晖的脸色立时阴了下来。没好气的斥责轻舟上的下人道:“偷奸耍滑的东西,又皮痒了不是,少夫人出门,你怎么在这里偷懒。”
      轻舟上的船夫满腹委屈的说道:“小人本是要送少夫人的,可少夫人说她去的地方水浅,咱的船大没法走。小人又说要替少夫人划小船,只是少夫人不准小人跟着,说她去去就回。”
      叶慕龙见此插话说道:“姑爷少安,是我没管好,这女娃自幼就野惯了,以后你就狠狠的管教,该吵就吵,该打就打。”
      柳言晖苦笑连声说着不敢,小心的问叶丝怜可能去了哪里。叶慕龙亦是茫然,便看向自己的儿子。叶仲哥的说道:“这个就说不准了,她也没有什么特别交厚的朋友值得她去提了东西看望,估计是找地方换书去了。”
      柳言晖脸色抽搐,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时叶小妹一脸惊慌的奔过来大叫道:“爹,姐姐窗外的芦苇怎么让人给拔了?!是你拔的吗?”
      叶慕龙一听立时说道:“少胡扯,我哪有那闲工夫!”
      叶小妹说道:“那咱们家除了你,谁还敢去太岁头上拔芦苇!”
      柳言晖听了不解地说道:“是我见芦苇影了窗子,就给拔了,怎么?拔不得吗?”
      叶仲哥和叶小妹两人立时用无限复杂的眼神看了柳言晖一眼,而后对望一眼,却未做声。
      叶慕龙连声道:“拔得,拔得,怎么拔不得,我早看那东西不顺眼,小丫头发懒不听话,非要留着,还得劳姑爷来拔,等回来得好好收拾她一顿才行。”
      柳言晖这才知道,原来窗外的那一片野芦苇竟是叶丝怜特意留着的。可是那些芦苇早被他给连根拔去扔到了水中,这时再想栽下,已是不可能的了。
      眼见日色渐渐偏西,柳言晖坐立难安,站在叶丝怜家门外,祈求她不要食言,能如她所言,让自己看到那一叶孤舟中的女子回来,而不要就此一去不回。
      叶丝怜一路滑了小船去了石文斋的家中,石文斋本不是什么名家清流,否则当初也不会接了叶家的馆了,自叶家出来后因无人相请,就在自己家中搭了书棚,教授附近的几个顽童。这时见自己的女弟子架船而来,急急出馆相迎道:“叶姑娘,你怎么来了?”
      叶丝怜冷笑道:“丝怜嫁入柳家豪门,今日回门,特来谢先生的栽培之恩,成全之德,相助之力啊!”说罢提了两盒礼物一跃上岸搁在石文斋的面前说道:“弟子亲手做的,先生一定要好好品尝啊!”
      石文斋教她七年自然熟知她的性情,一见她这冷笑就知不妙,当下说道:“丝怜,你这倒底是什么意思?”
      叶丝怜道:“我想了两天也没想明白,这柳家的人是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弹七弦琴的高雅古悠,又怎么知道我喜欢卓文君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词句,再照着这个给我下套让我上钩,因而特来请教先生。”
      这话一说,石文斋知道三句两句说不清楚了,只得将前些日子柳金堂相请,打听叶丝怜的事情的跟叶丝怜一一说了。最后无奈的说道:“我听他们打听就知道不妙,跟他们说这些,本想告诉他,你跟那柳家公子门不当户不对不说,这性情上压根也不是一路人,谁想到他们会拿这个给你下套啊!”
      叶丝怜气的一跺脚道:“那你怎么不去告诉我嘛!”
      石文斋道:“这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柳家是没几日的风光了,我哪能想到,你就这样就允了婚事啊!”
      叶丝怜只气的一连串的泪珠纷纷的掉了下来。
      石文斋百般劝慰却也无果。最后灵机一动说道:“我前日借了一套李煜诗词的抄本,你看不看。”
      叶丝怜一听仰起一张带着泪水的脸道:“在哪?”
      石文斋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就在我屋里,只是我还没抄完,先借你抄,抄过了可要还给我。”
      叶丝怜连忙说道:“一定还,我还能赖了先生的书不成。”
      石文斋进屋给她取书,叶丝怜一眼看到案上还有好几本她没有看过的书,少不得央告一并借去。
      石文斋道:“老规矩,还了这本再换别的。”
      叶丝怜道:“现在可比不得从前了,我哪有那么多的时间能出来。”
      石文斋听了心下一软,便把书全借给了她。
      最后直到叶丝怜临去时,石文斋拍了拍那两盒点心道:“这里面你不会跟我下了毒药吧!”
      叶丝怜一笑道:“我哪敢啊,下了毒我下次找谁借书去。”
      石文斋刚放下心来,叶丝怜展颜一笑道:“顶多也就是加了点别的料而已。”说罢一点竹篙,已是划船离去。只剩下石文斋在那里唏嘘感叹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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