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丝怜小传》陋室人

27、三岁顽童拜花堂

　　钱富又淡淡的说道：“话虽这样，身边再跟个人还是方便周到些的，我有个伙计，手脚还算利落，崖州牢城营的管事也与他有点交情，不如让他跟世叔一同前往，路上有个照应不说，就是牢城营管事的见了他，也定会对世叔照拂有加的。”
　　王利成听了目瞪口呆之后，又是千恩万谢：“那就太谢柳世兄了。”又塞了两个金元宝给钱富身后的那个伙计，那个伙计说什么也不收，直到钱富说：“都不是外人，亲家老爷给你的，你就收着便是，路上伺候好王世叔，回来还有重赏！”那伙计这才接了金元宝，说道：“谢掌柜的，谢王老爷！”
　　王利成心下思忖着又道：“就让王财也跟了去，跟尊阶做个伴，一路上好也支手掂脚的。”
　　钱富知道他是不放心，淡淡一笑道：“也好！”
　　王蒙正一行五人上了路，王利成拉着钱富回去千恩万谢自不在话下。
　　一切都如幽冥王所料，落魄的王利成此时一把便抓住了钱富这把登天梯。而钱富也适时的说出，这些年虽然在外也发了点小财，但现在想来京师发展，却总有力不从心之处，这对于已来京十几年的王利成自不成问题，当下两人一拍即合。
　　你来我往的两番宴请之后，王利成得知钱富此刻膝下一子随母回了原籍苏州，笑了一下说道：“弟妹不在身边，贤弟一人客居京师，未免孤寒，不若这样，我尚有一个庶出的妹子，虽上不得什么大台面，而今年方二八，感念贤弟的大恩大德，我愿将她奉于贤弟以报贤弟的援手大德之万一。”
　　钱富的脸刷的就白了，立时回绝道：“万万不可，这要让内人知道了，我可就全完了，老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心领了。”
　　王利成看出钱富的神情毫无半点作伪之处，更何况他着实领教过那个女人狡猾如狐迂回，决绝如鹰的狠辣。于是哈哈一笑转而说道：“想不贤弟倒是世间难寻的好夫君，日后令郎必定肖父，我那女儿有福了。”
　　钱富听了这话不由怔了一下。
　　王利成见此于是笑道：“贤弟难不成连我这个亲家也不想认了，这当初可是贤弟妹一力所提。”
　　钱富这才明白过来王利成是指当初指腹为婚的那回事，只是现在的那小孩子跟本不是他的儿子，他才这么怔了一下，而王利成却误以为钱富也是想装马虎不再认这门亲事了。
　　明白过来以后，钱富立时说道：“那怎么会，这个亲家自是要长远的做下去。”
　　王利成见此立时便提出了想要为两个孩子完婚之事。
　　钱富没想到他这么心急，一呆之后而后推辞道：“两个孩子这当也还太小了点吧，犬子而今不过三岁。”
　　王利成哈哈一笑道：“那有什么，先成亲，等日后再圆房便是。”
　　钱富便算再老实，那也是行商世家，又经历九死一生的江湖，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利成这是怕他会过河拆桥，要用连姻把关系跟他拉的更近，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王利成要柳穿到京城来迎亲，于情于理，钱富都说不出别的，只好写信给叶丝怜，让她带着柳穿来京城王家迎亲。
　　叶丝怜接到信后，不由得撇了撇嘴。
　　三岁的柳穿扯了扯叶丝怜问道：“娘，怎么了？”
　　叶丝怜把信往柳穿面前一递道：“姓柳的把你给卖了，叫我把你送过去。”
　　柳穿听后紧紧抓着叶丝怜的衣襟道：“娘别把我送过去好吗？我还要跟着娘替老神仙做事呢！”
　　叶丝怜笑了起来：“还记着呢，记性不错，不过呢，这也是替老神仙做事，娘跟你一起去，而且时间不长，只卖一天，我们便回来好不好？”
　　柳穿点了点头道：“好。”
　　第二天一早叶丝怜又收到钱富的第二封飞鸽传书，除了叮嘱她一路上要注意的事项，最后竟又说要她给他带一缸咸鸡蛋。叶丝怜看后毫不犹豫的便扔到炉子上，头也不回的忙去了。
　　柳穿跟着叶丝怜由运河乘船入京，不过三天的工夫，便到了京城。
　　钱富码头去接了叶丝怜和柳穿两人，见叶丝怜只拎了两包衣服出来，钱富瞪着眼道怔怔地说道：“咸鸡蛋呢？”
　　叶丝怜瞟都不瞟他一眼地说：“想吃咸鸡蛋自个买去，别说京城没有卖的。”
　　钱富闷不作声地接过叶丝怜衣服，领着两人上了马车。
　　马车走在京城平坦的官道上，钱富不住嘴的将路两边见到的店铺一一说与叶丝怜听，先开始是说，这家是王家的产业，那家是王家的店铺。见叶丝怜瞧都懒得向外瞧一眼，便又改说说这家首饰店是百年老店，那家的胭脂铺生意火爆，见叶丝怜还只是淡淡的应声嗯，便又改说那家的饭菜美味，这家卖的点心好吃。直到这时叶丝怜才微微欠身揭开车帘向那店铺看了一眼，便闻见了弥漫开来的香甜味道，便说：“那你去给穿儿买点。”
　　钱富怔了一下，才想起穿儿就是边上的这个睁着一双水汪汪眼睛的小鬼头了，便过去买了些几包糕点回来笑着递给叶丝说：“这可是他们家卖的最好吃的糕点了，你尝尝。”
　　叶丝怜并不接，只是淡淡地说：“都是些甜腻腻的，有什么吃头，给穿儿尝尝就行了。”
　　钱富怏怏不乐地把点心递给柳穿，嘴里嘟囔着：“早知你不吃，我就不去买了。”
　　叶丝怜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你这会不让你先吃够了，等明儿见了王家的人，他眼巴巴的瞅着桌子上的点心时，那可不值是丢你柳家的人的事了，会不会误了宗主的大事，都难说的狠。”
　　钱富听了冷冷一哼，不去接她的话茬。叶丝怜也不想跟他争吵，于是两人就此打住话题。
　　好一会钱富才打破沉闷对叶丝怜说道：“我大前天听一个兄弟说，咸鸡蛋里面可以吃出家的味道。”
　　叶丝怜白眼一翻道：“你想送人？你给他买些不就是了。”
　　钱富闷闷不乐地说道：“我给他买干嘛，我是自己吃，我要吃你腌的，人家说那才能吃出家的味道。”
　　叶丝怜这回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他了，只是冷冷地说道：“第一，苏州养鸭养鹅不养鸡，所以苏州没有鸡蛋。第二吃出家的味道，那要是小时候就觉得很好吃，吃惯了才行，寻常人家的小孩子吃咸鸡蛋是很难得的是，所以哪怕是长大了也会觉得是很好吃。而你呢，打小就没吃过那东西，你上哪去吃出家的味道啊。”
　　钱富不服气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过。”
　　叶丝怜道：“那都是北方穷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吃一回，跟过节似的，你一个南方公子哥怎么会吃过。”
　　钱富搔了搔头半晌才挤出了一句：“那你给我带些咸鸭蛋也行啊！”
　　叶丝怜冷哼一声道：“咸鸭蛋，等我千里迢迢把咸鸭蛋带到京城里，也碎完了。你吃鸭蛋泥还差不多。”
　　钱富不满地说：“那你就不会小心一些吗？别人都是怎么带到京城里来的。”
　　叶丝怜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当年口头之议的婚约太过草率，而今要三媒聚全的为两个孩子订亲、下聘、拜堂。只待他们长大之后再行合卺。这当六岁的王青而今更是出落的眉眼如画，任谁一看也晓得以后必定是个美人胚子，这当一身大红新娘服的她，倒是比三岁的新郎高出快一个头来了。
　　一对小小的新人，像一对提线木偶一样，被大人们操控着办了婚礼。而后则是更为隆重的签订双方在生意上的种种合约。柳穿眼着水汪汪的眼睛不错眼的盯着叶丝怜，唯恐她一不小心不见了，自己就会永远被留在这个噪杂的地方了。
　　倒是六岁的王青比柳穿镇静的多，悄声问道：“你在干什么？找吃的吗？你饿了？不过桌子上的点心不能吃，茶也不能喝，不然会被笑话的。”
　　柳穿转过头去看着王青道：“你饿了？”
　　王青脸上发红的点了点头，她从天不亮就被叫起床梳洗打扮又穿上厚厚的凤冠霞帔，这当早已是又渴又饿，只是她自来不但聪明，还很有眼色，所以就这么一直默默的忍着。
　　小小的柳穿看着供桌上的干果，突然跑了过去就往桌旁的椅子上爬，他虽是今日的主角，可是大人们这会都盯着手里的合约，生恐自己一个不小心，日后吃了大亏，因而直到柳穿一手抓了盘子里的大枣，一手抓了盘子里的花生，才被王家一个下人发现，惊叫道：“哎哟，这新姑爷怎么把枣和花生给抓了，这是敬神的。”
　　柳穿翻了个白眼给他道：“你要笑话我吗？那就笑我好了。”说罢把一把大枣和一把花生拿到了王青的面前稚声说道：“快吃吧，这是我拿的，让他们笑我好了。”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明白了怎么回事。王青查觉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包括父亲那道凌厉的目光，一张脸立时羞的通红，眼中的泪水几欲滴下。
　　叶丝怜见了哈哈大笑道：“有这么贴心贴肺的女婿，亲家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我养了这么个怜香惜玉的儿子还在这里算这一丝一毫的做什么，说不定哪天我儿子就把整个柳家给送到老婆手里了呢！”此言一出，全场大笑，众人也都放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