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丝怜小传》陋室人

25、夫妻本是同林鸟

　　见她这样子，钱富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却又不想冷着场，于是开口道：“这次来的时候，我又给你带来了五个人。”
　　叶丝怜脸上一红道：“多谢！”
　　钱富怔了一下，说道：“这是本门的规矩。”
　　叶丝怜便不再言语。
　　钱富又道：“宗主说救灾安民的事已经结束，你最近不必急着往回送钱物，先把苏州这边按置好了再说。”
　　叶丝怜听得心头有气，说道：“你上次不是还说最近挺缺钱的吗？”
　　钱富道：“上次救灾的事，本门在财力上的消耗极大，再加上现在的总坛正建，的确是挺缺钱的。”
　　叶丝怜翻给他个白眼，心中暗骂：“愚不可及。”而后心中又暗暗佩服幽冥王深通收买人心的法子。损失了人手补给你新的，知道自己被逼过甚，直接说往上自己不必急着往回送钱物。赶上这么个主，你好意思不誓死效命吗？！至少不会像钱富这样，把人累死，他还一脸无辜的奇怪对方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钱富又唠叨了一堆要她好好休养别落下病根之类的话。而后又道：“这苏州的天气潮，换下的衣服要马上洗，放的久的衣服都臭了，还招小虫子。”
　　叶丝怜心道：“得，就知衣服不是白洗的，这会果然要找回来。”
　　钱富还在不停的唠叨着好好吃药，按时吃饭，注意休息。
　　叶丝怜心中盘算了良久，突然开口道：“宗主想要在京城打开局势，有一个人可以一用。”
　　钱富着实不明白，叶丝怜这心中是怎么想到这里的，于是不解的问：“什么？”
　　叶丝怜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道：“王利成！半年前，王蒙正摊上了私通婢女生子一案，被发配至崖州，皇上的一道圣旨又严令皇室子弟不得与王家通婚，这王利成对皇帝能没有怨恨？！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尤其是王家这样的经商世家，家底实力，仍不容小觑，此人对于宗主现在入主京师，极为有利。”
　　钱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说道：“宗主的事也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养好你自己的身子，才是你该做的事。”
　　叶丝怜被他兜头一盆冷水，浇熄了这个想法，只得转而说道：“梨花又嫁人了，听说过的不太好，家里穷，还常挨打。”
　　钱富一怔，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梨花，但还是如实的说道：“我知道，两年前我曾让人回苏州来打听过家里的事。”
　　叶丝怜抬头说道：“好歹她也是曾经与你同床共枕过的人，现在过成这样，你不想拉她一下。”
　　钱富道：“人家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可当日柳家出事，除了爹，娘，陪在我身边，就只有你，为我苦心谋划一条生路。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我要出人头地，让你过上养尊处优的舒心日子。现在爹娘已逝，你就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别的人，当时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而下他们过的好，过的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叶丝怜心中暗暗不满道：“把我拉无间道这个刀头舔血的强盗窝里，也叫养尊处优的舒心日子？！还唯一的亲人，那是这当你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女儿吧，还有你那堆姐妹，外甥，外甥女，七大姑八大姨的，也不是你不想认就能不认的。”口中却是缓缓说道：“李大夫刚才的话，你也是听到的了，我猜这是他们医家说话留了余地，估计我以后是要不了孩子了，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柳家总能自你而绝，不如……”
　　钱富不等她说完，脸色铁青的说道：“又要休书？！”
　　叶丝怜笑了一下道：“而今我已双手沾满鲜血，又岂是一纸休书所能洗得清的，我是说，你总得有个孩子，不然日后……”
　　钱富一口截住道：“我不在乎！”
　　叶丝怜揉了揉额头，她深知钱富虽说平日主意不多，可一旦固执起来，那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钱富一见她揉着额头，立时坐了过来，把叶丝怜揽了过来，紧张的说道：“怎么又头疼了？我给你揉揉。”
　　叶丝怜怔了一下，这才记得旧时她每逢闷得久了，就会头疼，请了大夫看过也无济于事，于是便让丫鬟给她揉揉，自柳家败后，这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倒是不曾疼过，以致于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个毛病了，没想到，钱富倒还记得。
　　钱富给叶丝怜揉了几下问她：“怎么样？”
　　叶丝怜刚刚感动一下的心立时冷了下来，不悦的说道：“不想揉算了。”说着就要起身。
　　钱富按了她一下把她重又揽回自己的怀中不安的说道：“不是，只是我以前没给你揉过，不知道轻重如何。”
　　叶丝怜一笑道：“还好了。”
　　这是重逢以来，叶丝怜第一次在钱富面前展露笑颜，钱富整个人不由得都愣了。
　　叶丝怜不解的问道：“又怎么了？”
　　钱富回过神来道：“没什么，药快凉了。”而后取了药，舀了一小勺喂养到了叶丝怜的口边。
　　叶丝怜微微向后一避道：“这么大的一碗，你这一小勺一小勺的，我得喝到什么时候呢？这钝刀子割肉更疼呢！”竟自自己接了碗一气将药喝下。
　　钱富瞧得眼神发直，从小到大他从没见家里哪个女眷这般喝药的，都是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喂下，边上还得有桂花糖，蜜饯备着。这般喝法，倒更像是无间道内的那些兄弟。
　　正这般想着，叶丝怜已是喝完扔了药碗，皱着眉苦着脸说道：“把水拿来。”
　　钱富笑了起来说道：“我这还有桂花糖，你吃不吃。”
　　叶丝怜不屑的说：“又不是小孩子，谁吃那玩艺，拿水，赶紧的。”
　　钱富听了，只得给她倒了杯水过来。
　　叶丝怜把水先快后慢的喝下，把碗又递给钱富，坐在床头缓劲。
　　钱富见此一笑，又揽过叶丝怜轻轻给她揉着头。
　　微闭着眼睛的叶丝怜突然开口说道：“对不起！”
　　钱富不解的问道：“又怎么了？”
　　叶丝怜没有睁眼，说道：“柴月生。”
　　钱富心中一紧，央道：“我们今日且不说他好吗？”
　　叶丝怜微微叹了口气，便不再开口。
　　叶丝怜闻言，睁开了眼看着钱富。
　　钱富不敢于她目光相接，垂眼道：“不说他，好吗？”
　　叶丝怜叹了口气，回想起当初新婚燕尔之时，自己只要无意间提起那个少年，他都计较的打趣自己一番，以致自己常骂他小肚鸡肠，不想而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了，他反而连听的勇气都没有了，三年，三年，不过三年，怎么回想起来就像上辈子的事那样久远。闭眼见脑中晃出亭台楼榭间一对少年夫妻戏嬉打闹着穿行其中，那是自己吗，怎么感觉这样的遥远。叶丝怜恢复了些理智，无力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日子一些，至少不会像当初那样的无力。”
　　钱富茫然的说道：“什么？”
　　叶丝怜笑道：“没什么，太困了，差点睡着。”
　　钱富怜惜地说道：“困就睡吧，正是夜里呢！我这一来，倒扰得你半夜没有睡成。”
　　叶丝怜沉沉睡去，钱富抱着她，却怎么也不舍得撒手，她不美艳明媚，也不温柔可人，却是他的珍宝，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与怜惜。
　　天色渐亮，这时一名无间道的弟子前来轻轻敲门。
　　钱富眉头一皱，低声问道：“什么事？”他怕惊了叶丝怜的好梦，记得旧日里，一旦自己惊了她的好梦，她总是像上小兽一样恼怒不已，昨夜她被惊醒，却没有半点不满，这已是让他心疼不已了。
　　那名弟子闻声说道：“回右使，是胡夫人，陆夫人，听闻夫人染病，带着儿女前来望。”
　　钱富对于这两个姐姐的情感，早已在当初柳家将破时，自己一次次去胡陆二府，却总见不到人时给消磨的一干二净了。当下淡淡的说道：“告诉她们，好意心领了，只是夫人昨夜没有休息好，现在刚睡着，不便打扰，叫他们回去吧！”
　　那名弟子为难的说道：“可是他们知道右使回来了，说要见你。”
　　钱富淡淡一笑道：“就说我正忙着，没空。”这也是当初他听过最多的话了。那名弟子领命而去。
　　钱富就这般守着叶丝怜，直至天色大亮，钱富才轻轻的把叶丝怜放在床上，自后门离开，竟回京城而去。
　　叶丝怜一觉睡到自然醒，想到不用再去急着往展颢那边送钱，心中还是甚是惬意轻松的。随便捞了身襦衣、褙子、长裙，趴起床来问道：“有什么吃的？”
　　一名无间道弟子进来回道：“早上熬的米粥还给您热着。”
　　叶丝怜喝着粥问道：“右使呢？”
　　那名弟子道：“一大早就回京城了。”
　　叶丝怜松了口气，钱富这一回来让她压力大增，他一走，自己反觉得轻松了许多，当下淡淡说道：“近几天暂时先不劫船，你们盯好钱庄和这柳宅的重建便好。”
　　那名弟子应了声：“是！只是胡夫人和陆夫人听闻夫人染病，右使回家，带着儿女前来探望，现还在前厅等候。”
　　叶丝怜听了一阵头大，问道：“还在？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那名弟子如实的回道：“天一亮就来了，回了右使，右使说他正忙着，没空见。”
　　叶丝怜皱眉道：“他忙什么了？！”
　　那名弟子忍笑道：“属下不知，只知当时右使在夫人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