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碰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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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放小年假，曼丽拎着行李住回到了张宅。天气越来越冷，长沙的冷不像上海，带着海风的潮湿。内陆的寒气挟迫着长江的湿气，袭过清晨的窗子，玻璃糊了一层白雾，冰得要冻掉人的手指。风卷残叶，但不下雪。
曼丽下楼吃饭，张启山又不见踪迹。
他总是那么忙，不分寒暑。曼丽仔细想想，自己好像有两天没见过他了。他不在家的时候，她不用陪着他一大早就吃肉喝汤，尽可以叫厨房弄几个不伤胃的清粥小菜。可跟着牛肉吃久了，咋一吃白粥，竟然觉得嘴里没滋味。
她搁下筷子，叹了口气。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
此时，恰好副官从门外进来，一身军装，浑身冒白气。她眼睛一亮，拦住他往院子里瞅，问道：“是不是佛爷回来了？”副官说：“没有，佛爷让我到书房取个文件。”她大失所望地垂下脸，挥挥手说：“你去吧。”
副官想了一想，问道：“如果曼丽小姐闲着无聊，可以出门和同学聚会。”据他所知，长沙的那些名媛小姐们，是经常聚在一起开派对舞会的。
曼丽懒洋洋地说：“那我宁可回房睡觉。”她跟娇小姐们八字不合，人家见她如见老虎，恨不得避着走，其实她也差不多。她眼珠子转了一转，拉住副官的胳膊，问：“我能向你要件东西吗？”
副官问：“什么东西？”
“电台。电台你能弄到吗？”
副官不经意地目光一肃，避开她的手，咳了两声：“军用电台，我们是有几台。但听广播新闻的民用电台……我让下面的人马上去买，下午就给您送来。”
曼丽很想开口说，军用的最好，可这话一说出来，她怕是不惹怀疑也要惹怀疑了。反正民用的她也能琢磨着改装，只要能接收短波信号就行。于是她点点头，说：“行吧，谢谢你了。”
副官礼貌地微笑道：“不用谢，都是佛爷吩咐的，曼丽小姐的需求务必满足。”
“他真这么说？”
“是。”
曼丽说：“那我再拜托你个事儿。”
“您尽管吩咐。”
曼丽指指楼上，无奈道：“你让人赶紧把那些大码的衣服都送回去，换成小的。你们家佛爷是不是眼神不好？送来的裙子都快拖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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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丽花了一天时间来改装民用电台。她脑海中残存关于梦境的记忆，来到长沙之后，其实在慢慢消退。待在张启山身边，她渐渐的不再做那个噩梦了，一觉香甜睡到天亮。所以她几次开玩笑说张启山能辟邪，也不是完全的玩笑话。
梦境中最常出现的那张男人的脸，每次都模糊不清。从前她总强迫自己去回忆这个人的样子，内心隐隐钻出一种恐惧，好像很怕把那人忘记。可现在她想起那人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根本就要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一个梦。唯一还清晰的，就是梦里她学到的知识，反复练习的各种特务技能。
凭借手上现有的资源，利用民用电台接收军队信号，对她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而且，她突然发现，跟谍战诡谲的上海滩比起来，长沙这边的保密措施实在不值一提。张启山他们的无线电通信，竟然连个加密装置都没有，轻轻松松就能破解。曼丽无语地摘下耳机，思考起应该怎么教授张大佛爷，用“谍战思维”考虑问题。
院子里响起发动机熄火声。
曼丽擦开窗户的白雾一看，张启山正从车里出来。
她立刻关掉电台，提起裙子往楼下跑。刚到房门口，似想起来什么，回头照了照镜子，揉揉脸，把头发梳好。木梳子在手里捏得滚烫，她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有这么想他。才两天不见，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克制不住想扑到他怀里。
她放下梳子，对着镜子里的少女发怔。
于曼丽，张启山这么会把你变成这样？他甚至都没说过喜欢你，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小妹妹看待。你把真心给了他，万一……他不要呢？
她慢慢滑坐在床边，双手搁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就像那个梦里发生过的，她把一颗心交了出去，可人家又推了回来。但掏出来的心，却再也放不回胸腔里了，只能曝露在阳光下、空气中，一点点腐烂化灰。
“曼丽小姐，佛爷请您下去吃饭。”小葵敲门道。
曼丽深吸一口气，回复道：“好，我马上下去。”
“欸。”小葵应了一声，顺着楼梯下去。她端菜上桌的时候，发现佛爷紧皱着眉头，脸色特别难看。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曼丽小姐没在门口迎佛爷回家呢。怪不得佛爷一开口就是：“于曼丽呢，她去哪儿了？”
“曼丽小姐在房间里。”她忐忑地答道。
佛爷沉默了好一会儿，抬头盯着二楼，说：“开饭吧，让她下来吃饭。”
小葵眨眨眼睛，连声称好。
自打曼丽小姐来了以后，他们这宅子才算有了点鲜活的人气。佛爷的胃不大好，却总喜欢吃又麻又辣的食物，蔬菜更是一筷子都不碰。可为了迁就曼丽小姐的江南口味，餐桌上的清淡素菜一日日多了起来，佛爷偶尔也会夹一点尝尝。
这些变化，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呢。
小葵觉得自己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比看起来特别聪明的佛爷和曼丽小姐还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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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丽吃饭的时候，视线总避开张启山的脸，抿着嘴，细嚼慢咽。她平时总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的，骤然安静下来，反倒令人不适应。张启山几次想说些什么，又顺着咽了回去。一顿饭吃得干巴巴的，他吃到后来都发了脾气，摔筷子道：“这菜怎么这么难吃？”
管家和小葵面面相觑。
曼丽扒了一大口米饭，说：“挺好吃的啊。”
张启山瞥过她一眼，瞬间偃旗息鼓，闷闷地说：“再拿一双筷子来。”
“我今晚想出去玩。”曼丽说。
“去哪儿玩？”张启山不动声色地问，“你不是和同学关系不好吗？”
曼丽瞪着他，道：“谁跟你说我和同学关系不好？”
张启山抬头一望张副官。副官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地来回看风景。曼丽恼羞成怒，说：“我和女中的同学关系不好，和三中的同学特、别、好。”张启山吃不下了，来送新筷子的管家被他撂在了一旁，他盯着曼丽，不紧不慢地说：“我记得三中是个男校。”
“对啊。”
“长沙城最近不太平。不准。”
曼丽霍然起身，问道：“你凭什么不准？这是限制人身自由！”
张启山强忍怒气，黑着一张脸，看上去分外吓人。他一忍二忍，还是没能忍住，指着曼丽，声音低沉得要命，浑身冒煞气，道：“把她关到房里去，没我的允许不许放出来。”
“张启山！”
他生冷地说：“这才叫限制人身自由，懂了吗？于曼丽小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碰撞
，还差 